第六章
齊紫皓隨口問道：「護軍校趙山？」
莫海揚還沒回答，李妙又急急的插嘴，「正是。」
齊紫皓好像壓根沒聽見，只看着莫海揚。
莫海揚樂得齊紫皓無視她，急忙笑道：「還是不要站在這裏了，我們進屋說吧。」
「嗯，岳父先請。」齊紫皓點頭，他對莫海揚的態度還是挺恭敬的，臨走之前低頭吩咐莫玥，「若不舒服就給我傳話，我們早點回去休息。」
莫玥笑着點點頭。
李妙咬着唇看着齊紫皓柔和的側臉，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眼神落在莫玥身上，帶了強烈的怨毒。
此時，一道冰冷的目光忽然射過來，李妙嚇了一跳，抬頭就看到齊紫皓斜挑的鳳眼瞟過來，那寒意猶如實質，李妙只覺一股威壓撲面而來，讓她透不過氣。
「妙姐兒？」張氏遲疑的聲音傳來，李妙回神，看向已經走遠的齊紫皓，才驚覺後背已濕。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騎馬從街上走過，那時隔得遠遠的距離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銳氣，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讓她無比迷戀，沒想到這種氣勢施加在自己身上是如此可怕。
「在想什麽？」張氏催促道，語氣不是很好，「快走吧。」說完也不管兩人，徑直往前走去。
莫玥跟上，李妙眼神複雜的看着她的背影，也快步追上去。
齊紫皓被莫海揚領着去了前院花廳，莫玥則跟着張氏去後院。她們之間向來連面子功夫也不做，因此兩廂分開後，張氏沒再說話，莫玥當然不可能理她，李妙也一直沉默，三人就保持着詭異的氣氛到了後院。
那些花廳中候着的女眷早就翹首以盼，見莫玥進來，全都站起來行禮，卻拘謹地不敢上前。她們全都是五、六品官員的太太，沒有一個有誥命，接觸過的最大的人物估計也就是張氏了，如今她們光看莫玥的穿着就能看出她跟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剛剛李妙那一身貴氣的打扮在莫玥的珠光寶氣面前黯然失色。她只是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裏，就自有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讓人不敢小覷。
莫玥對眾人笑着點了點頭，有人將上首旁邊的座位讓出來，她笑着走過去，對着面容微僵的張氏道：「母親，坐啊。」
張氏看着她的笑臉，感受到了面對孟意時的氣勢。莫玥自進屋以後，立刻變得有些不一樣，明明還是那身衣服、那張笑臉，整個人卻驀地變得疏離，雍容華貴，威儀自成，一瞬間遙不可及。她突然膽怯，不是因為安寧侯的警告，也不是因為莫海揚的怒意，而是眼前這張淡淡的笑臉。
張氏不由自主的走到主位上坐下來，莫玥跟着坐了，她才對眾位女眷笑道：「大家都坐吧。」
大家笑應着，心中都有些打鼓，張氏刻薄莫少恆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大半年，但她刻薄惡毒的名聲已經傳了出去，喜歡她的人可真沒幾個，這些女眷不過是礙於莫海揚是她們丈夫的上峰，她們收到帖子不得不來。
她們想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張氏和莫狀元的關係惡劣，莫狀元又極疼妹妹，那張氏和這位安寧侯夫人的關係自然好不到哪裏去，此刻看着這架式，安寧侯夫人前來，肯定不是為了給張氏真心祝壽，張氏雖然是自家丈夫上峰的夫人，但是安寧侯府她們更加得罪不起。
於是，花廳里的氣氛十分詭異，雖然眾人是來給張氏慶生的，但是大家都看莫玥的臉色，莫玥卻一直淡淡的，除了必要的禮儀，不多說一句話。李妙倒是頂着一張不自然的臉來跟她來搭話，想秀一下兩人的姊妹情深，可莫玥只敷衍的回答，沒兩句李妙就堅持不下去了，之後則被眾位女眷有意無意的孤立。
莫玥確實是故意的，本來這次她過來就是想敲打敲打張氏，她厭煩了張氏無理取鬧的糾纏，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實在不想浪費精力在這種人身上，所以打算一次解決，而對付這種人，只有給她最直接的威懾。
「聽說你前不久賣了個莊子？」大概是因為不甘心，張氏最終還是開口了，可開口後就有些後悔。這死丫頭看起來頗受寵的樣子，要是讓她知道是自己買走她的莊子，她一個不高興，讓侯爺幫她把莊子要回去怎麽辦？
只見莫玥淡淡笑道：「沒想到母親竟然這樣關心我，還知道我前兩天賣了個莊子，那母親應該也知道那莊子在風調雨順的情況下竟然歉收，我每月得賠好幾十兩銀子吧？那莊子陪嫁給我之前母親是種什麽呢？怎麽到我手裏立刻就開始歉收，母親從前也沒教過我，我不太懂……」
張氏沒想到那個半天蹦不出一句話的莫玥竟然如此伶牙俐齒，臉上一陣紅白交錯。
在座的各位女眷聞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全都屏住呼吸，不敢胡亂插嘴，沒辦法，一個安寧侯夫人，一個上峰太太，她們哪個都惹不起。同時，她們對張氏的行為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就算刻薄，也不要做得太難看好嗎，攤上這樣一個上峰太太，她們真是倒霉死了。
這個生辰，張氏過得憋悶無比，雖然莫玥陪着她吃了午飯就告辭離開，但其他女眷見狀也紛紛告辭，令她僵着的笑臉再也維持不住。
回侯府的馬車上，齊紫皓撫着莫玥的臉頰道：「如何？解氣嗎？」
莫玥不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她真沒想到齊紫皓會專門為了她去莫府，其實這件事情她一個人也可以解決，可是這種被保護、被重視的感覺，讓她的心頭髮熱，心中那努力築起的牆壁正在慢慢崩塌。
不由自主的，她靠向齊紫皓的肩頭。
他一愣，隨即翹起嘴角，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馬車轆轆聲和街上的喧囂隱隱傳來，車廂中溫馨而安寧。
到了齊府，齊紫皓和莫玥剛下車，就聽下人來報——
「夫人，秦姨娘暈過去了！」
莫玥皺眉，這位姨娘又出什麽么蛾子？
齊紫皓有些不高興，兩個人好不容易氣氛融洽，秦氏就立刻來搗亂。而後來發生的事更讓齊紫皓覺得，這個秦氏就是專門來給他添堵的！
莫玥立刻讓人去請張太醫，然後就看向齊紫皓。
他不知為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一聲，表態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去看她的，《女誡》抄完了也不去。」
莫玥一愣，仔細的看了看他，這話怎麽覺得有什麽深意啊？
然而很快的，莫玥就不再考慮什麽「深意」了，有再多的深意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第二十六章姨娘有孕鬧上門】
「什麽？秦氏懷孕了？！」
從張太醫嘴裏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齊紫皓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隨即立刻轉頭去看莫玥，就見她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微笑起來，令他莫名有些心慌，覺得這客氣的笑容一瞬間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鴻溝。
張太醫走後，齊紫皓的臉陰沉得可怕。
莫玥想說的恭喜的話卡在喉嚨里，內心有些不解，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聽張太醫說，已經快兩個月了，那應該是在她去景泉庄調養時懷上的，這兩個月間，齊紫皓只在姨娘房裏各過一夜，沒想到秦姨娘能這麽幸運的中獎。
莫玥不由抬頭又看了看齊紫皓的臉，不是她想太多，實在是他那帶着憤怒和鬱悶的表情不像是個要當父親的樣子……
她正一個人想得高興，齊紫皓忽然語出驚人——
「我一直都在給她用藥。」
見她驚訝得瞪大眼睛，齊紫皓解釋道：「姨娘們年紀小，容易恃寵而驕，所以我想二十歲之後再給她們一個孩子，那時候她們學會了本分，後半生有了依靠，我對她們也有個交代。」
莫玥沒想到他會跟她解釋這個，驚訝的同時又覺得好笑，齊紫皓還真是行軍打仗的人，生孩子都有計畫，怪不得白姨娘和孫姨娘兩位先後有孕，而秦姨娘抬進門快一年卻沒動靜。
這計畫在他自己看來是極好的吧，後宅可以安寧，子嗣有了，姨娘們也照顧到了，很完美。然而後宅女人又不是軍隊，她們不會因為補給夠了就服從命令，難道她們有了孩子就會安分嗎？那可不一定，為了孩子的前程，說不定會變本加厲。姨娘們想要活得更好，怎麽可能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