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下去
漆黑的夜空,閃過一束光芒,然後,更多光芒追隨第一束光芒一瞬而逝。
隨着閘門打開的聲音,充斥整個控制室的敲擊聲頓時消失,整個控制室瞬間死一般的安靜。站在控制台前面的人猛地回頭,等到看到倒在閘門邊的人,臉色瞬間蒼白。
“團長!”獃滯之後,便是緊張到極點的聲音。
聽到尖叫,趴在門邊的人手指動了動,表明自己還沒死。
可在別人眼中,這個人跟死也沒多少差別。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從進門到現在,不過十多秒,他的身下,就已經流了一灘血。
“無音,機甲能源還有么?”趴在地上的人,積攢了一點力量,然後,扶着門站了起來。只是,他已經沒有力氣站直身子了,靠着門,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
熟悉這種工作的無音,下意識的回到控制台邊,確認數據。
“還有一個。”無音說完這句話,便後悔了。
可惜,她來不及改口,因為團長已經扶着門轉身:“裝備起來,我的機甲停靠在一號口。”
團長一身黑色的戰鬥服,鮮血順着戰鬥服的縫隙,滾滾的往下淌。
“團長!”
“這是命令!”扶着牆的團長已經沒有力氣轉身,他背對着無音,口中的聲音,卻比一般男人要尖細一些。
沒錯,無音的團長,是個女人。
站在控制台邊的無音,沒有應答。在以前與團長的相處中,她從來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明明這個時候,她應該回答一個“是”或者一個“明白”,但是,無音什麼都說不出來。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手還在動。
機甲能源確實裝備起來了,可是,它沒有裝備到一號口的機甲上,而是裝備到了九號口的機甲。那是無音的機甲。
團長等了一秒,沒有等到回應,也不生氣。她們沒有時間了,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之前團員們用生命換來的。
“無音,快到躍遷點了。”團長沙啞着嗓子,嘴角揚起笑容,眼中卻是解脫一般的眼神:“到達躍遷點,你就安全了,無論護送任務是否完成,請代替我們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
軍靴踏在金屬地板上,聲音清脆悅耳。而後,團長的肩膀上,多了一隻手。
“團長,上一句話,我還給你。”收回手的無音,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白大褂的領扣,馬上被團長的鮮血染紅:“安全之後,請代替我們活下去。只有你才是能代替我們所有的人的人。”
而後,白大褂掃過團長的戰鬥服,邊緣,沾染了一絲鮮血。
扶着牆的團長,根本沒有力氣將無音拉回來,甚至連追上她的機會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非戰鬥人員,進入機甲。
“團長,請協助我。”控制室中,迴響着無音的聲音。
可就是這樣平靜的聲音,讓一身是血的團長顫抖着跪了下來。滿是鮮血的手,緊緊的捂着雙眼,然後,沙啞得不似人的聲音,便從她的喉嚨中吐出:“無音號,請從九號口脫離飛船。”
“謝謝。”這是團長,最後一次聽到無音的聲音。
平靜。
記憶中的無音,從來不曾這麼平靜,每次有新的研究出來,無音總是跟兔子一樣激動,喜歡蹦到其他人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
那,其他人呢?
團長爬到控制台前,染着鮮血的手,顫抖着撫過顯示屏。那上面,每一個紅色的印記,都是一個傭兵團的成員。
烈炎,是團隊中最擅長近戰的人,他的實力,在整個聯邦,能排前三。
團長沾滿鮮血的手,落在屏幕的一處,因為,剛剛在這一處的紅點,已經消失了。
烈陽,是團隊中遠程射手,無論點射還是狙擊,都拿過無數的獎項,無論放在哪個聯邦國家,都是被招攬的對象。
可是,剛剛他也跟着烈炎一起消失了。
從不曾哭泣的團長,趴在控制台上,嗚嗚的嗚咽着。比絕望更絕望的,是最親的人,不再有希望。
“你們真狡猾。”團長低啞着聲音,痛苦中帶着一點笑意:“知道活着的人,最痛苦,還一定要我活着。”
鮮血,順着團長的嘴角流下,順着下巴,匯聚到身上。她彷彿沒有感覺一般,緊緊的盯着另一個屏幕,那是一個白色的機甲。
在聯邦的制式機甲中,白色的機甲,是醫療和後勤的機甲,戰鬥機甲,都是紅色和黑色。
白色的機甲,沒有裝備任何戰鬥武器,團長不知道,為什麼無音要參加戰鬥。
無盡的黑暗中,一個比一般機甲大一號的白色機甲,伸出機械臂,抓着飛船的船舷,用盡所有的能量,將飛船甩進躍遷點,而後,自己被身後機甲射來的激光粉粹成渣渣。
湛藍的天空,飄着幾朵白雲。純白的雲彩,跟地面淡淡的綠色,十分相稱,綠色中,零星點綴的,是幾點斑斕。
茂密的樹林中,時不時傳來鳥雀的鳴叫。
然後,呼啦一下,原本自在的鳥雀,忽然全部竄了出去。接着,從樹林中,衝出一群人。或者說,衝出一群類人生物。
走在前頭的,是身材高大的雄性。腰間裹着草群,身上抹着泥巴,光着腳,用木製的拐杖開路。他們身後,跟着雌性,還有幼崽。
鳥雀,便是他們驚動的。不過,這些扛着東西的生物,並沒有停留哪怕一秒鐘。他們頭也不回的從樹林走向草原,速度很快。
“累了?”一個幼崽,忽然停下腳步。他身邊的雌性也跟着停了下來,伸手,拉着幼崽,想要帶着他繼續走。
他們並不在隊伍的末尾,所以,停留一會,也不會掉隊。
“那裏有個人。”幼崽指着被枯草掩蓋的地方。
雌性張望了一眼,那邊確實有個東西,不過,已經不能稱得上人了。沒有人,有黑色的皮膚,也沒有活着的人,身上會滿是蒼蠅。
“走了,不走的話,我們也會跟他一樣。”母親這樣教導自己的幼崽,然後,在幼崽無法反抗之下,將幼崽抱了起來,飛快的追上前面的隊伍。
他們還得往前走,走到一個能活下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