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八月盛京桂飄香 初識新人似舊人
秋日的暖陽透過斑駁的樹影,細碎的灑在城牆之上,為那些古樸的青灰色條石暈出了點點碎金。
光影中,一匹純白色的小馬高昂着頭顱,傲嬌的踱着四方步,不疾不徐的行進了朱雀門。馬上端坐一位少年,約莫十五六歲模樣,身形清瘦,卻有着少年特有的微圓臉龐,分外乾淨的臉上嵌着一雙皂白分明、顧盼神飛的大眼。一條灰色緞帶將烏亮的長發高高束起,身着淺灰色麻布長衫,頸項里繫着一條純白棉巾,腰懸一柄二尺多長的短劍,足蹬鹿皮薄底快靴。乾淨利落,英姿颯爽。
這一人一馬,趾高氣揚,煞有些白馬王子的味道。
慢着,等等,那匹純白小馬毛皮光亮,鞍韂嬌環,好不威風,但似乎,大概,好像不是一匹馬……是,是一頭驢,一頭蔥白大叫驢。
此時的大街之上,不少行人看到這一人一驢,都忍不住掩口偷笑。話說大漢朝騎馬之人不在少數,騎驢之人卻並不多見。當然,即便騎驢也並非可笑,而是因為這驢的架勢,倒比那披紅挂彩、迎娶新人的高頭大馬還驕傲三分。
少年不以為意,進得城來,左顧右盼,認真的欣賞盛京的街景與建築。盛京不愧是大漢朝的首都,規劃整齊、氣勢恢弘,寬街直路,視野開闊。路旁的建築樓閣林立、買賣興隆、熱鬧非凡。
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秋高氣爽,碧空如洗,甜膩的桂花香漂浮在空氣中,讓人心生漣漪。當真是“月中有客曾分種,世上無花敢斗香。”
那少年滿臉陶醉的深吸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金九銀十啊。”轉念,又搖頭道:“哦,不對,該是八月。”
穿越來大漢朝兩年,卻仍是無法改變心中那些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計量單位。比如公曆,比如小時,再比如厘米。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神劍無敵簡青松的獨生女兒,姓簡名遲,字信澤。
話說這大漢朝,女子地位低下,即便富貴人家,女子也不得與男子同桌吃飯。就連名字也幾乎在嫁人後被人遺忘腦後,多以夫人、母親等稱呼代替。
就是男子,若生在不甚講究的家庭,也只是有名無字。
像簡遲這種有名有字的女子,不說獨一無二,也足見其父母對她的重視。
那簡青松也確實是把這個女兒當做掌上明珠,寵得上了天。簡遲母親產下她不久便因病過世。簡青松鰥居十幾年將女兒拉扯成人,當作兒子般培養得文武雙全。
然這簡遲年少氣盛,十五歲那年抱打不平,與清風寨山賊發生衝突,受傷后一命嗚呼,被二十一世紀的蘇羽離奇穿越,借屍還魂。
剛來的時候,蘇羽對於那晚的穿越事件着實研究了很久,可除了記得那晚詭異的月光,她想破腦袋也不明所以,後來乾脆平靜的接受下來。
當蘇羽明白所謂的大漢朝並不是那個真正的劉姓皇帝的朝代,只是一個架空歷史的空間,心下自是放鬆下來。所謂的蝴蝶效應等等根本無法影響到後世歷史的發展,那憋屈的活在二十一世紀的蘇羽,為什麼不能虎軀一震,渾身散發王八之氣,在大漢朝瀟洒走一回呢?
想通了這些關節,蘇羽異常興奮,好似打了雞血般,拿出死磕高考的架勢,遍讀中醫典籍,恨不得學神農他老人家嘗遍百草。
說實話,二十一世紀學法醫的蘇羽,每天打交道的是死了直挺挺躺在那的人,人體的骨骼、器官、肌肉都是每天切開來仔細看的。過去,她不太相信中醫,因為她崇尚的是手術刀。可來了這個一沒手術室,二沒抗生素的地方,不得不要求她熱愛我國古典中醫,並從中汲取新鮮血液。深入研究后,蘇羽倒發現了中醫的神奇。在熟知骨骼、器官、肌肉后,又弄通了經絡,蘇羽終於深刻了解了什麼叫“中西醫結合療效好”。每個疲憊的深夜,蘇羽都為自己成長為二十一世紀備受推崇的複合型人才而深深自豪。
重要的是,蘇羽的穿越是一種借屍還魂,靈魂雖是她的,身體卻是霸佔簡遲的,因此也還保留着小姑娘的體力與武功。而其實,瘦小的蘇羽,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曾經刻苦學習過散打和空手道。兩年的異世時光中,蘇羽帶領簡遲,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二五更的功夫,雖然比她得父親和師兄差得甚遠,但也長成了身材高挑、體態健美、十個八個棒小伙近不了身的小俠一枚。
現下,蘇羽對簡遲的評價是:學貫中西,文武雙全的御姐。No,還擁有十七歲蘿莉的年紀呢。每每想到這裏,蘇羽都會不自禁的痴笑出聲。
這不,自詡仙俠附體的蘇羽給簡青松留下一張字條,便來了大漢朝的首都盛京。
說實話,蘇羽一直固執的認為,這所謂的大漢朝,其國情、民風、環境等等都像極了歷史上的北宋。而盛京偏偏還有一座天策府,盛名在外,被老百姓傳的神乎其神。怎麼都讓人覺得裏面定坐着一位面如鍋底,腦門上還長着月牙型疤痕的包姓老爺。所以,便巴巴的跑來了盛京,預備到天策府見識一下,最好再弄個天下第一女捕快噹噹。
正想打聽天策府的所在,肚腹突然傳來一陣疼痛,一定是昨夜急着趕路,錯過了宿頭,眼看都到午飯時間了,卻仍是水米未沾,腸子肚子不打架才怪。
行至四方街,簡遲看到街口有一座金字招牌、氣派非常的酒樓,名為八寶樓。於是急不可耐的飛身下驢,將韁繩甩給門前的夥計,背着包袱和飛雲劍,步入了酒樓,端的叫個瀟洒。
酒樓共有三層,裝修豪華。大漢朝經濟發達,百姓手中都不缺錢,雖剛到中午,酒樓內卻已然沒有空桌了。
夥計熱情的招呼道:“小客官,與別人拼個桌如何?”接着將簡遲帶到一個靠窗的座位。
桌椅擦抹的很是乾淨,簡遲坐下來,看到對面已經坐定的那位,正在低頭吃飯,看不到臉。
夥計遞過來手巾板兒,問道:“小客官,今兒個吃點什麼?”
腦海里鮑參翅肚輪番上場,簡遲邊擦手邊興緻勃勃的問道:“有什麼招牌菜?”
夥計以為來了豪客,下意識挺直腰板兒,正要開口報菜名,對面少年卻突然煞風景的說:“素炒白菜,溜豆腐,再來一碗陽春麵。”
其實也不是簡遲摳門兒,而是自打蘇羽來了大漢朝,才發覺越是這樣簡單的菜色才越好吃,可能是這時的蔬菜沒有污染,格外香甜。
對面男子剛才還在認真吃飯,聽到簡遲如此隆重的點了這樣家常的菜式,倒抬起頭來,打量着簡遲。
目光掃到那男子的臉,簡遲觸電般猛然站起,剛才的趾高氣揚蕩然無存,露出一副奴顏婢膝的嘴臉,誠惶誠恐的正欲開口,卻聽到二樓有人爭吵,且聲音越來越大,並朝着樓梯移動過來。
對面男子的注意力被這聲音吸引,別轉了目光。
簡遲的注意力卻還在對面那男子身上,因為那個人竟然是梁雨方,就是那個壓在蘇羽身上,啊,不,是壓在蘇羽頭上作威作福的博士生導師。
話說活在二十一世紀的蘇羽,是個窮人,父母供她上學不易。衝著家裏的經濟狀況,她本該早早出去工作,賺錢養家。奈何,蘇羽的成績好的一塌糊塗,不深造實在可惜。而那個梁雨方雖是個教授,卻頗有些經濟頭腦,他帶的學生倒是有不少外快可賺。所以,蘇羽便考了他的研究生,又考了他的博士生。可教授哪有不剝削學生剩餘價值的道理?何況蘇羽是個很好用的人。那時不知道被抓着幹了多少活。報酬是有的,但僅僅只是老師吃肉,蘇羽喝湯,甚至有時只是聞味兒的程度。
可即便有再多不滿,蘇羽也必須奉承他,順着他,畢竟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梁雨方是她蘇羽的衣食父母,是她蘇羽的前途未來。
所以,那個很有些傲氣的蘇羽,在面對梁雨方時總是一副狗腿上身的樣子。就像穿越的那晚,被馬林和丁曉鈺欺負成那個樣子,也不得不在接到梁雨方電話后,溜溜的照辦。
在大漢朝見到梁雨方,是蘇羽變成簡遲兩年來最驚恐的事。蘇羽覺得自己的頭髮根都豎了起來。
“兩年了,怎麼還追到這裏了?”蘇羽低聲道,轉念靈光乍現,“不對啊,我是簡遲啊。”
蘇羽默不作聲地坐回去,烏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梁雨方。沒錯,現在的自己,是簡遲,不是蘇羽,又何必自亂陣腳?
蘇羽是學法醫的,而且是一個優秀的法醫,她早就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以掃描死人的方式看活人,尤其是在第一次看見一個人的時候。
對面這個男人,雖然像極了梁雨方,但也不是一模一樣的。他比梁雨方年輕,臉上的皮膚很光滑,身材也健瘦一些。剛剛看到他的時候,反射性的以為是梁雨方,現下冷靜下來,她不自禁的又對這個男人重新進行了一次掃描。
對面男子雖然坐着,但以胳膊與腿的比例來看,身高在178厘米左右,體重70公斤,年齡20-25歲。面色較梁雨方微黑,腰線挺直,肌肉結實,應該是個練武的。蘇羽又深吸一口氣,沒有梁雨方身上那種熟悉的煙草味道。
呼,蘇羽長嘆一聲,渾身的肌肉都放鬆下來。這個人應該只是酷似梁雨方而已。是啊,這裏是大漢朝,自己不是蘇羽,是神劍無敵簡青松的女兒簡遲,簡信澤。世上,再無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