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激戰
在距離G城東面一百里處有一座古鎮,當地人稱之為甘蘆鎮。跟湯山鎮不同,甘蘆鎮沒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築和江南私家園林,附近的山水風光也乏善可陳,不過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甘蘆鎮依然保留了江南魚米之鄉的傳統,土地肥腴,漁產豐富,盛產稻穀和漁副產品,主要滿足G城和N市居民的日常生活需要。
這一天妖怪部隊突然襲擊了這座古鎮。
它們擄走了大批的稻米和漁產品,鎮上的居民幾乎被屠殺殆盡,只有四十多人僥倖逃脫了性命。他們沿着鐵路向西逃亡,最後在巡邏軍隊的護送下進入了G城。
由於趙鵬事件的發生,軍方對這些外來的人員的態度非常謹慎,他們對甘蘆鎮的難民逐一進行隔離審查,引起了不小的騒動。不過這是必要的,在戰爭時期,任何一點疏忽都將導致戰略上的被動。
這次隔離審查的主要負責人是二團團長馬濂和副團長竇方洲,由法師團的李兵和慧真協助他們開展工作,他們將嚴格執行西南軍區副司令員黃椿壽的命令,調查每一個進入G城的難民,姓名,成分,學歷,工作,政治面貌,主要社會關係…事無巨細,一律記錄在案。
胡家康是第十九個進入審查室的。當堅固的鐵門合攏起來,他長長舒了口氣,向李兵打了個手勢,用一種生硬的口氣說道:“我是周文,我要馬上見張重慶和黃椿壽。”
李兵大吃一驚,幾乎要跳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這個陌生的男子,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五短身材,皮膚黝黑,一個典型的水鄉農民,跟周文或者趙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馬濂和竇方洲馬上緊張起來,條件反射似地握住了腰間的手槍,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僵了片刻。馬濂首先恢復過來,向胡家康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說道:“你說自己是周文,有什麼證據嗎?…你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不得不謹慎。”
“那你們不要吃驚…”胡家康把手伸到頭上,拽住頭髮用力往下一拉,整個臉皮都被撕了下來,就像脫下里的人皮面具一樣。露出了趙鵬的面孔。
馬濂和竇方洲吃驚得合不攏嘴,就算是變魔術也沒這麼神奇!
周文念動咒語,蛻下趙鵬地人皮。渾身骨骼舒展開來,高大強壯,充滿了男性的魄力。這次馬竇二人認了出來,的確是周文,不久前他帶領着偵察小分隊深入妖怪族的巢穴,重創敵人的首腦,帶回了許多珍貴的情報。副司令員黃椿壽對他非常器重。
馬濂激動地說:“好的,我馬上就向司令員報告!”他接通了黃椿壽地電話。後者得知了周文的到來,命令馬團長馬上把他帶到市政府,頓了一頓,又加上一句:“還有李兵和慧真,讓他們一起過來!”
黃椿壽的命令得到了嚴格的執行。軍用吉普車把他們載往市政府,開得像飛一樣快。一路上周文憂鬱地注視着街景。心中感慨萬千,人類能不能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呢?G城能不能平安地渡過這一場劫難呢?李兵和慧真時不時打量着周文,滿腹疑竇,卻什麼都沒有問——每一次分別後再相聚,他們之間地隔膜就又深了一層,現在他們已經分屬於兩個種族,為各自不同的目標而奮鬥。
吉普車開了大約三十分鐘,停在了市政府的門前。馬濂停住了腳步,一對全副武裝的警衛員把他們三人迎了進去,一直送到位於3號樓的主會議室里。
會議室里除了張重慶和黃椿壽外,還有三張陌生面孔,一個是穿戴整齊地軍官,神情嚴肅,另外兩個是修道的法師,身穿不合時宜的道袍,灰發白眉,面如嬰兒,自顧自閉目養神。周文暗暗吃了一驚,他清楚地感應到威脅和壓迫,他們一定身懷道門地法寶,而且是跟辟邪玉麈、乾坤表裏圖、天師劍、三十九朵金蓮花同一級別的仙品!
李兵的反應更加強烈,才踏進會議室,辟邪玉麈和乾坤表裏圖就迸射出萬道金光,他大吃一驚,脫口叫道:“你們…你們是…”
黃椿壽站起身來介紹說:“這位是西陸軍事學院的教官陸一搏上校,木馬計劃就是由他擬定的。這兩位…陸教官,你來介紹吧。”
陸一搏四十歲不到,高高瘦瘦,軍裝筆挺,一看就是精明能幹的角色。他抬頭看了周文一眼,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錶情,只是輕描淡寫地介紹說:“他們是陽明派的開山祖師。這一位是楊亭,這一位是魏斯明,他們順利渡過了天劫,是道門碩果僅存前輩高人。”
聽到他的介紹,那兩位高人雙雙睜開了眼睛,盯視着周文,雪白地眉頭緊鎖在一起,似乎深為之擔憂。楊亭低聲跟陸一搏交談了幾句,警告他吸血獠王非常危險,跟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而魏斯明悄悄地把手伸進口袋中,握住了一張威力巨大的符。
陽明派?道門有這樣一個流派嗎?周文暗暗警惕,提醒自己要小心。他忍不住朝李兵望着一眼,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神情。李兵微微搖了搖頭,他這個茅山道的傳人也是第一次聽說陽明派,不過從楊亭和魏斯明的相貌來看,他們地確已經達到了修道的最高境界,離飛升只剩下一步之遙。不過這一步也是最艱難、最兇險地!
“大家都坐下來吧。周文,你在第二沙城裏探聽到什麼消息?”
“形勢非常糟糕,木馬計劃看來是徹底失敗了!”
聽到這句話,陸一搏雙眉一掀,似乎要反駁他,但又強忍了下來。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他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平靜地問:“何以見得呢?”
周文把開明獸和鄭蔚的計劃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為了避免他們的懷疑。他沒有省略掉任何一個細節,從相柳帶着他進入第二沙城開始,一直到妖怪族派出一支快速部隊襲擊了甘蘆鎮,開明獸參照胡家康的模樣,施法改變他的模樣,伺機混入G城為止.這一段曲折的經歷就像驚險電影,充滿了無數巧合和戲劇性地場景。
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每一個人都在思考着周文所說的話。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G城正面臨著一場空前的大災難,人類的命運危在旦夕!
陸一搏微笑着搖了搖頭,他自信滿滿地說:“我不認為妖怪能夠破解三十六位長的密碼,這串密碼是經過雙重加密的。他們沒有那種技術和水平——這麼說吧,如果允許無限次嘗試,用世界上最先進地計算機來破解,大約需要一百年——而且,一旦連續三次輸入錯誤密碼。那麼原子彈將會馬上爆炸。”
“你的意思是它們在虛張聲勢,擺空城計?它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周文頓時想起了張重慶對他的評價,陸一搏是高材生。紙上談兵頭頭是道,誰都辯不過他,但是他有許多致命的弱點。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殘酷的戰爭,他只在計算機模擬地戰場上取得過勝利,他擬定木馬計劃完全是出於主觀臆斷,他不了解妖怪族,不明白這個種族究竟有多麼危險…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個評價是多麼的中肯。
張重慶有知人之明。他選中黃椿壽並且委以重任,這就足夠說明他的眼光了。
“嗤——我又不是它們肚子裏的蛔蟲!”陸一搏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盡量用委婉的口氣說道,“也許那些妖怪《三國演義》看多了,異想天開設計了什麼所謂地妙計…誰知道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司令,黃司令。我們必須從最壞的情況來打算。”
周文的提議得到了他們地認可。黃椿壽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樣應對?”
陸一搏在肚子裏哼了一聲,暗想:“這不是問道於盲嘛!一個根本就不懂得軍事的外行,是不是敵人的姦細還沒有確認,黃椿壽怎麼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
周文思考了一下,鄭重其事地說:“把G城的居民全部撤往安全的後方,軍隊也要儘快撤離,集結到山區里,這樣的話,即使原子彈在G城爆炸,毀掉的也僅僅是一座空城。我地想法是,乘妖怪把原子彈剛剛運到地面上的時候,利用無線電引爆原子彈,沒有地殼的屏蔽作用,這一點應該能夠做到吧。”
“如果我們的敵人能夠破譯密碼,那麼它們當然也有辦法修改無線電接受設備。”
周文聳聳肩說:“那就實在太糟糕了,我們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了,調集軍隊,衝上去,不惜一切代價把原子彈搶過來。”
陸一搏沒有再發表自己地意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張重慶和黃椿壽,說道:“張司令,黃司令,下命令吧。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
張重慶揉着眉心問道:“是不是再開一次會,跟幾個軍長通通氣,徵求一下意見?”
“時間上來不及了。”黃椿壽猶豫了一下,婉轉地說,“妖怪族未必就真地控制了原子彈,不過謹慎起見,我覺得周文的看法還是有一定的道理。應該立即採取行動,把逗留在G城的居民撤到後方,軍隊向周圍的山區集結,準備迎接一場大規模的戰鬥。”
“小陸有什麼意見?”
“就從最壞的結果準備吧。”陸一搏頓了頓,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張司令,黃司令,我願意和陽明派的兩位高人一起到最前線去!”
三天以後,G城已經變成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空城。不過黃椿壽還是留了一手,他命令二團和趙詩芬繼續駐守在城市邊緣,遠離市中心,等候進一步的消息,隨時做好撤退的準備。張天師的遺法依然在起作用,這座城市對妖怪族來說依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以G城為中心,方圓三百里都處在軍方的嚴密監控下,他們不惜成本。在每一個制高點都安置了紅外生命探測系統,交織成一張滴水不漏的偵察網,妖怪族地任何行動都瞞不過人類的眼睛。R集團軍、K集團軍和M集團軍最精銳的部隊駐紮在G城附近,隨時準備向敵軍發動猛烈的進攻。在距離G城五十里的河塘鎮裏,軍方設立了一個隱秘的臨時指揮所,黃椿壽、陸一搏、楊亭、魏斯明、李兵、慧真、周文、弓中卿等人彙集在一處,焦急地等待着妖怪族採取行動。
沒有人完全相信周文的話。他們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防範可能性幾乎為零的意外。但是最微小的可能卻殘酷地變成了現實。這一天深夜,月黑風高,紅外生命探測系統首先捕捉到妖怪族大規模的行動。
妖氣衝天,精銳傾巢而出,開明獸、鄭蔚率領着遠古妖獸和全副武裝的妖怪部隊突然出現在廢棄已久地湯山鎮裏。距離G城不到一百公里。它們馬上遭到了K集團軍強有力的阻擊,在湯山鎮和G城之間廣闊的土地上,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拉鋸戰。
光憑K集團軍是無法阻止妖怪大軍的進攻,黃椿壽馬上調集姚獻地R集團軍和皇甫振南的M集團軍向湯山鎮方向運動,從側翼發動進攻。與此同時。他命令空中偵察分隊動用一切高科技的手段,嚴密監視敵軍地動向。
形勢異常緊急。根據偵察分隊的報告,眾多妖獸聚集在一顆銀白色的炸彈周圍。彷彿守護着十世單傳的嬰兒,以極快的速度地向G城方向推進。從形狀來看,那顆炸彈正是木馬計劃中沒有爆炸的加強型原子彈!
“糟糕!它們離G城太近了,不到一百公里!”黃椿壽小聲嘀咕了一句,把頭轉向陸一搏,“無線引爆系統能正常工作嗎?”
“不行,接收不到任何信號,看來它們已經成功地拆毀了引爆裝置。”陸一搏的心情異常沉重。他開始動搖,妖怪族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愚昧,難道它們之中隱藏了什麼出類拔萃地人才?如果是真的,那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果然如此!黃椿壽馬上接通了K集團軍軍長施劍平的電話,命令炮兵師和導彈部隊對敵軍進行精確打擊。消滅它們的有生力量,但是從電話那頭傳來地消息令他大吃一驚:“司令員…我軍後方剛剛遭到大批傀儡妖獸的偷襲。傷亡慘重,炮兵師和導彈部隊全軍覆沒,遠程火力已經落入了敵軍地控制之中!”
黃椿壽一陣頭暈,幾乎握不穩對講機,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竭力用鎮定的聲音問道:“到底有多少敵人?”
“上千個傀儡妖獸!生力軍!我軍腹背受敵,請求火力支援!”
話音未落,“轟轟轟”幾聲巨響,妖怪族已經操縱火炮和導彈,向運動中的R集團軍和M集團軍發動了數輪攻擊。消息傳到指揮所,黃椿壽額頭上汗水淋漓,身體搖搖欲墜,連忙扶住了沙盤。
陸一搏深深體會到他所承受的壓力,善意地提醒說:“是不是調動後備軍?”
“沒有用的!”黃椿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發動大規模的空襲,那麼很有可能引發原子彈爆炸,正在浴血奮戰的三個集團軍將同歸於盡,如果繼續常規作戰,上千個傀儡妖獸就像是人命收割機,調集再多的軍隊也沒有用,只能拖延一點有限的時間!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消滅傀儡妖獸?”
楊亭和魏斯明對視了一眼,搖搖頭說:“分身術是古老而陰毒的法術,製造出的傀儡妖獸速度奇快,破壞力驚人。而且據我所知,這門法術根本就沒辦法破解,即使把施法者殺死也不能消滅它們,傀儡妖獸就將失去控制,造成更大的災難。”
黃椿壽腦子裏靈光一閃,急切地問道:“道門的法寶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楊亭猶豫了一下,說:“可以試試看,不過…未必能收到效果。”
“你們都是精通法術的高人,現在形勢非常危急,前方有我們的戰士頂住,那些傀儡妖獸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阻止住它們!”黃椿壽當機立斷。打出了手裏的最後一張王牌,“我會馬上通知法師團支援你們,趙詩芬也會隨後趕到的。”
只能如此了!陸一搏自動請纓說:“我帶上一個團一起去吧,木馬計劃是我提出的,現在這種局勢,我是不能逃避責任的!”
黃椿壽看了他一眼,飛快地點了一下頭。
一行人乘坐軍用卡車直撲向K集團軍後方陣地。進入戰區以後,空氣里充滿了血腥氣味,槍聲炮聲震耳欲聾,遍地都是鮮血和殘缺不全地屍體。周文和弓中卿表現得極其冷酷,一臉的無動於衷。而其他人無不流露出惻隱和憤慨的神情。李兵冷眼旁觀,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非我族類…它們畢竟是不能信賴的!”
一隊負傷的戰士正從前線撤下來,衣衫襤褸,跌跌撞撞。連路都走不穩。他們看到軍用卡車,急忙奮不顧身地攔截下來,為首的一個少了一條左臂。血肉模糊,他勉強向陸一搏行了個軍禮,說道:“首長,我們是K集團軍A師的戰士,有幾個弟兄受了重傷,急需送往後方醫院,能不能讓車送一下,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陸一搏跳下車。看到那些腸穿肚爛,缺胳膊少腿地戰士,心中像燃起了一把火。他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離前線還有多遠?”
那戰士強忍着傷痛說:“不到五百米,敵軍的火力非常猛烈。首長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非常危險!”
“敵人是誰?看清楚沒有?”
“不知道…”那戰士猶豫了一下。臉上流露出慚愧的神情,他耷拉着腦袋說,“我們看不見它們,連影子都沒發現,只能對着空氣胡亂射擊。二團碰巧打着了一個,掉在戰壕里,怪裏怪氣的,像縮小了地侏儒。”
“那是傀儡妖獸!”陸一搏在肚子裏嘀咕了一句,他回頭向卡車揮揮手,示意周文他們下來,大聲說:“離前線還有五百米,我們步行過去吧,把卡車讓給傷員,他們的傷勢非常嚴重!”
眾人跳下了車,高高矮矮站在陸一搏身後,極目向前方眺望。硝煙瀰漫,不時有炮彈落下,“轟——”一聲巨響,炸得泥土和石塊到處亂飛。
那戰士再次向陸一搏敬了一個禮,苦口婆心地說:“首長,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面還有部隊嗎?”
“K集團軍A師和B師還堅守在陣地上,不過傷亡慘重,沒有援助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那戰士眼神黯淡,似乎對戰友的命運十分悲觀。
“你們趕緊去醫院吧,放心,我們是黃司令員派來支援你們的,那些該死地妖怪,手上沾滿了無辜的鮮血,我們要它們血債血償!”
那戰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看周文他們,他實在不明白,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怎麼能抵抗神出鬼沒地妖怪部隊。不過這位神情嚴峻的上校並不是在開玩笑,這一點他看得很清楚,於是他再次行了個禮,攙扶着重傷的同伴登上卡車,關照司機把他們載往後方醫院。
一路上他都在納悶,同時心裏又懷着一絲僥倖,希望奇迹能夠發生。
陸一搏目送着卡車漸漸遠去,深深吸了口氣,他說:“戰鬥終於開始了,我們的對手是傀儡妖獸,它們就在前面等着我們。上吧!”
周文皺起了眉頭,伸手攔住他,毫不客氣地說:“上校同志,你還是留在安全的地方吧,那些傀儡妖獸的速度超出了你的想像,你沒必要冒險——事實上即使你去了也派不上什麼用處,只會脫我們的後腿。”
陸一搏推開了他地手臂,沉着臉說:“是嗎?我忘了告訴你了,我父親是全真道的旁支傳人,我深得他的真傳,區區傀儡妖獸,我還沒有放在眼裏。”
大言不慚!周文聳聳肩收回了手臂,他是一片好心,既然陸一搏不領情,就讓這個所謂的全真道傳人領教一下傀儡妖獸的厲害吧。他心裏很清楚。自從那驚才艷艷地張瑞午兵解飛升以後,人類的道術和法寶已經變成了雞肋,根本不能與遠古妖獸相抗衡。唯一能對它們形成威脅地就是槍械和炮彈,可是人類在這方面地優勢也不可能保持很長時間。
妖怪族在不斷學習和進化,人類的命運岌岌可危!
越接近前線,戰況就越慘烈,傷員不斷撤下來。後備軍奮不顧身地頂上去。K集團軍的陣線在逐步瓦解,數千個傀儡妖獸蜂擁而上,槍聲像爆豆一樣密集,每一顆子彈都無情地奪走一條生命。
人類的肉眼無法捕捉到它們的行動,但對於周文來說。傀儡妖獸的動作跟常人無異,他能夠輕易看清它們的動作,在密集地子彈之間從容穿梭,施展控火術給予毀滅性的打擊。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兵等人,他們只能念動咒語。各顯神通,紛紛祭起道門的法寶和符,竭盡全力阻擊着看不見的敵人。
弓中卿有紫霞衣護身。專心致志施展隱身術和五毒咒,雷霆一擊,消滅了十多個傀儡妖獸。李兵法力有限,他依仗着辟邪玉麈和乾坤表裏圖,傷敵不易,但自保不成問題。閣皂道地慧真就差勁多了,陽平治都功印已經毀在周文的手裏,他失去了防身的法寶。只能伏在壕溝里,用靈符和咒語醫治受傷的戰士。至於那個嘴上不肯服軟的陸一搏,他早躲在掩體後面,拾起一把衝鋒槍,對準敵軍一陣亂掃。瞧他地舉動,根本就不像是道門的傳人。
周文特別留意到陽明派的兩個前輩高人。楊亭手裏握着一塊五雷鎮妖牌,魏斯明祭起五行旗,這兩件法寶經過三昧真火地煅燒,威力無窮,傀儡妖獸根本就近不了身,在外圍吱吱亂叫,尋常的子彈也傷不到他們分毫。
K集團軍漸漸穩住了陣腳,集團軍和M集團軍也及時趕到了前線,投入到激烈的戰鬥中去,妖怪主力陷入了合圍之中,到處都是奮不顧身的人類戰士,它們守護着那顆加強型的原子彈,泥足深陷,進退兩難。
開明獸和鄭蔚騎虎難下,它們在權衡利弊之後,迅速調整了戰略,集中起最精銳的兵力,向G城方向進行突擊。就在K集團軍駐守的陣地上,眾多窮凶極惡的遠古妖獸發起了最猛烈地進攻,像尖刀一樣,奮不顧身插進了軍隊的腹地。
形勢變得非常微妙。妖怪部隊強攻K集團軍,只要突破了他們的防線,就能夠順利逼近G城,投出原子彈,然後它們趁亂潛入地下,躲避輻射和衝擊波,等一切平復以後再佔領G城,着手進行下一步的行動。而在它們的外圍,R集團軍和M集團軍從兩個方向合圍上來,像一把巨大地鉗子,隨時都可能把妖怪族夾得粉碎,只要K集團軍能頂住它們的猛攻,殲滅敵軍地主力部隊並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從黃椿壽到施劍平、姚獻、皇甫振南都不樂觀,萬一妖怪部隊引爆了原子彈,那麼正在苦苦激戰中的三個集團軍將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那才是軍方最擔心的事。
戰鬥終於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當開明獸、飛鼠鄭蔚、相柳、述盪、驕蟲、樹鳥等遠古妖獸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周文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他選擇了最強勁的對手,煉化了翼龍大丹的開明獸。
這是繼麓寧城激戰之後的第二次交手,經過了又一段時間的修鍊,雙方的實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周文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迅速消退,背後已經長出了第二對烈焰纏繞的翅膀,而開明獸施展出無上神通,將充沛的妖氣注入到新煉成的法寶內,一把形狀怪異的彎月匕,流光溢彩,白氣繚繞,寒意充斥天地間,黑黝黝的天空竟飄飄揚揚下起雪來。
“你的天師劍呢?沒有找回來嗎?”
“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吧,誰還耐煩去找!”
“真可惜,那是道門的六大法寶之一,傳說是龍神的犄角所化,威力可以跟我們妖怪族的至寶煉妖壺相媲美!”開明獸高高舉起了彎月匕,筆直地指向天空,罄盡全力施展出“履霜冰至”的法術。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到冰點,霜凍向四面八方擴散,來不及躲閃的人類戰士在一瞬間被凍成冰柱,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好厲害的寒氣!周文暗暗吃了一驚,他展開兩對翅膀,倏地飛到半空中,身上火龍盤旋。有如太陽般明亮耀眼。但是他不敢貿然欺近身去,開明獸地氣勢極盛,沒必要去捋其鋒芒。狂風不竟日,暴雨不終夕,周文拿定了主意。在空中不斷盤旋,靜靜等待着它耗盡法力,再發動驚天動地的一擊。
一靜一動,形勢卻變得更加危險。
人類和妖怪無不為之熱血沸騰,身不由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關注着這場關鍵性的對決。天地間的一切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鄭蔚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相柳看到信號。馬上護送着那顆加強型原子彈向G城方向迂迴前進。它小心翼翼繞過開明獸和周文,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蠻牛伏低了腰緊緊跟在它身後,渾身的肌肉像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它很緊張,只要再向前走一段距離,就能順利突破人類地最後一道防線了。
城就在前方!
一陣異樣的輕風迎面吹來,夾雜着誘人的香氣,相柳馬上警惕起來。操縱着傀儡妖獸猛撲上去。一道耀眼的白光隨之亮起,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傀儡妖獸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壁,吱吱亂叫着現出原形,迅速發黑腐爛。化作飛騰地塵埃。
“隱身術!五毒咒!弓中卿!”相柳知道已經無法隱藏行蹤了,馬上大吼一聲現出了原形。竟是一頭九首蛇身的巨大妖獸,眼珠里迸射出森森紅光,張開血噴大口,吐出一顆滴溜溜亂轉的裂風珠,風馳電掣般向弓中卿射去。
弓中卿正處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刻,哪裏擋得住相柳的全力一擊,周文見形勢危急,猛力扇動翅膀,掀起衝天烈焰,不顧一切向它衝去。幾乎與此同時,開明獸足踏祥雲,彎月匕劃過一道優美地弧線,狠狠刺向周文的腋下要害。
“救她?還是不救她?”周文心中升起了一種蒼涼的味道,兩對碩大無朋地翅膀雙雙展開,一扇,再一扇,純青色的火焰凝聚成一條巨大的火龍,盤旋飛舞,朝開明獸猛撲過去,尾巴搖擺,堪堪擋住了相柳吐出的裂風珠。
“砰”的一聲巨響,裂風珠在烈焰的阻擋下停頓了一下,掙脫束縛繼續向前疾飛而去,像炮彈一樣砸在弓中卿的身上,她嬌弱的身體馬上倒飛出去,在地上拖出一條驚心動魄地深溝,再也爬不起來。好在有火龍擋了一下,裂風珠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威力,弓中卿又有紫霞衣護身,雖然狼狽,卻沒有生命危險。
相柳只道她必死無疑,並沒有追擊,它念動咒語收回裂風珠,護着那顆原子彈繼續向前移動。陸一搏暗叫不好,操起衝鋒槍就是一梭子子彈,誰知相柳不慌不忙再次祭起裂風珠,狂風呼嘯,凝聚成無形的大手,把子彈颳得東倒西歪,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周文分心兩用,終究是擋不住開明獸的全力一擊。彎月匕穿透了火龍的大嘴,發出穿雲裂帛地聲響,把它一剖為二,寒光閃閃的利刃直插向他地心臟。缺少了天師劍,周文只能伸出手爪,一把握住彎月匕,寒氣頓時把他整條胳膊凍住,鮮血迸流,瞬息就凝結成鮮紅的晶體。
開明獸大喜,悶哼一聲,雙手一齊用力,彎月匕一寸寸向前推進。周文竭力扇動翅膀,卻無法驅散濃得化不開的寒氣。他心中一涼,暗想:“難道我竟然會死在這裏嗎?”更令他心寒的是,楊亭和魏斯明身懷道門的法寶,卻冷冷地站在一旁觀看,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們最希望自己跟開明獸兩敗俱傷,伺機除掉兩個心頭大患。
人類呀,真的是不可相信的!
李兵心中焦急萬分,一旦周文落敗,再沒有人能擋住開明獸的彎月匕,這場戰鬥人類就一敗塗地了。眼看着陽明派的兩個高人袖手旁觀,他實在按捺不住了,偷偷念動咒語,辟邪玉麈躍躍欲試,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述盪察覺到李兵的異動,急忙祭起金剛琢,壓制住辟邪玉麈的光芒。群妖被驚動了,彷彿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片嘈雜,向人類防線發起了最後的衝擊。雙方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彎月匕已經刺進了他的身體,火焰熄滅,溫度驟降,皮膚肌肉血液內臟逐漸凍結起來,周文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知道開明獸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我就這樣死了嗎?一定還有什麼力量,隱藏在我的身體裏!我還能夠進化,變得更強大!…翅膀,既然能長出第二對翅膀,為什麼不能長出第三對、第四對呢?”
周文把全部的意念集中到背上,渾身劇烈顫抖着。“出來!快出來!給我力量!”在翅膀與背肌的連接處突然迸發出一道紅光,直衝向漆黑一片的天際,像黎明的號角,像勝利的預言,緊接着第三對翅膀掙脫了重重束縛,在一團炙熱的火焰中突了出來,有力地扇動着。周圍的溫度急劇攀升,無數火龍從周文的身體裏鑽出來,爭先恐後撲向開明獸,但是還沒近它的身,就被森森寒氣凍僵,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汗凝結成冰珠,一顆顆掛滿了額頭,開明獸感覺到巨大的壓力,體內法力飛速流逝,它有些支持不住了。“你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不去死!”它狠狠地吼叫了一聲,臉上肌肉不住抽搐,把胸膛壓在彎月匕的柄上,呼哧呼哧向前推,神情頗為狼狽。但是反抗的力量越來越大,熱浪迎面撲來,匕首不進反退,一分一分縮了回來。
“呼”的一聲響,周文的背上又掙出了第四對烈焰纏繞的翅膀。開明獸承受不住重壓,寒氣盡數消散,大叫一聲,彎月匕斷成數截,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一頭向大地栽去。堅硬的土地被砸出了一個大坑,塵土飛揚,深不見底。
周文渾身充滿了力量,就連頭髮根都飽含着充沛的精力。但是這份力量並不能持久,開明獸和彎月匕造成的傷勢迅速發作,他臉色大變,翅膀接二連三收回體內,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再次浮現,整個身體像石頭一樣掉下去,重重摔在了弓中卿的身邊,動彈不得。
最強的敵人終於倒下了,相柳當機立斷,號令眾多遠古妖獸發動新的一輪衝鋒,自己跳下深坑把開明獸救起。楊亭、魏斯明等道門的法師被傀儡妖獸纏住,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們簇擁着原子彈向前推進。無移時工夫,K集團軍的防線全面崩潰。
前方就是不設防的G城,整個江南的龍穴!
戰況像雪花一樣傳到了臨時指揮所里,黃椿壽收到了防線被突破的消息,呆了幾秒鐘,嘴裏異常苦澀。他命令留守在G城的二團和趙詩芬即刻向湯山鎮方向運動,進行最後的阻擊和抵抗,同時R集團軍和M集團軍急速回撤,從兩翼包抄夾擊,會合后銜尾狂追。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黃椿壽放下對講機,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指揮所。漆黑一片的天際,不時閃過耀眼的光亮,槍炮聲震耳欲聾,空氣里充斥着硝煙的味道,他遙望着寂靜無聲的群山,如同在睡夢裏一樣安詳,心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等待人類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