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算是一場交易
愛德華所說的那條秘密通道位於海岬的另一面,離開圭馬那港,避人耳目地穿過郊野,期間沒再遇上任何麻煩——海盜,抑或帝國軍。
圭馬那港方向一片平靜,市民大概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這個方向的山丘遮住了港區,也看不到帝國軍的動向,港口防衛肯定已經發現了入侵的海盜,只是還不知奧述人會作何反應。
方鴴有些擔心那些走私商的決心,但嘉芙蓮發來回信,讓他趕快跟着愛德華通過密道,那些人已經抵達準備好交接。這讓他有些驚訝,那個女人材告訴他對方也擔心節外生枝,要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完成交割。
“但他們怎麼會提前知道這回事?”
“是我告訴他們的,我看到血鯊海盜的船就意識到計劃有變化,我猜你們肯定不願意等到帝國海軍抵達之後再離開……那些人也大多消息靈通,不需要我多費口舌,越是麻煩的時候,他們越是反應迅速。”
方鴴怔了怔:“多謝你了,嘉芙蓮女士。”
“你不怪我沒通知你們就好,我只是知道那些傢伙奈不何你們,愛德華他知道那條秘密通道,他又和血鯊海盜有些過往,還需要仰仗你們帶他離開。”
正如女走私商所言,隊伍很快抵達一片岩石山下,從那裏某片岩壁下找到了一個天然的洞窟,愛德華點燃火把,穿行其間,吱吱呀呀飛出一片蝙蝠,把天藍嚇得夠嗆。
方鴴護住學者小姐,愛麗莎則護住天藍,隊伍經過一段長長的石灰石溶洞,最後才重新見着光。
從岩洞的另一頭走出,方鴴才發現他們一行人已經抵達了奎馬那燈塔的下方,那裏有一條掩於灌木叢中的小徑,通向港區,那裏就是走私商人的碼頭。
這條小徑看起來像是人為開闢出,但並不是經常有人使用,愛德華告訴他們這是走私客的備用路線,不過通常而言他們都是正大光明地在自己的碼頭之中卸貨。
抵達碼頭,遠遠便看到嘉芙蓮向他們揮手,“這邊,你們總算到了。”
方鴴看向她身後的那些人——一個個着裝得體,像是當地上了年紀的頭面人物——貴族商人、莊園主亦或船東,皆是原住民,沒什麼特色,此刻碼頭上都是對方的人手。
而那些人說是水手,但都帶着武器,更像是公海上的私掠海盜。
其中一個人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一番,才有些傲慢地開口:“各位就是貨主,聽說貨物在你們船上,但嘉芙蓮那女人攔住我們不讓我們上船,說她做不了主。”
“所以怎麼,各位總該做得了主了?”
妲利爾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將大劍支在地上:“你們得慶幸沒有上過船,她可不是在阻攔你們,而是在幫你們的忙。”
人群一陣騷動,那個人臉立刻漲成豬肝色:“各位還別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水手們亮出武器。
“怎麼,想要打架?”
妲利爾桀驁不馴地露出白牙,森森散發寒意,從嗓子裏發出低沉的聲音,嘲弄道:“看我們人少,就生出些別樣的想法,想要動手搶奪?可以,但先問問你們有沒這個能耐,上吧——當著公正女士的面,讓我看看誰第一個動手?”
她的話立刻讓場上一靜。
誰不知道瑪爾蘭追從者的名號,自由聖騎士英勇卓然,有冤必申,有仇必報,何況人們又看到她身後的另一位騎士小姐,雖然個子矮矮,但胸前的白金太陽聖徽與垂下古訓經卷引得人目光一縮。
“古訓騎士……”
“歐力的唱詩班……”
我的個乖乖,幾個走私商的頭面人物都忍不住互相看了看,瑪爾蘭和歐力的聖騎士什麼時候開始經營起走私的行當了?若不是知道嘉芙蓮的來歷,他們都幾乎要以為那個女人是引這些古板的聖騎士來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好了,”這時船上傳來一個聲音,“布偶小姐,放下武器,各位也是為了完成交易,不過這也不怪嘉芙蓮女士,按照空海上的規矩,在船長不在船上的時候,我們沒有任何人可以做這個主。”
方鴴聞聲看去,正好看到自己溫文爾雅的艦務官小姐走上甲板來,向著所有人開口道,希爾薇德留意到他的目光,神色溫柔,遠遠地向他點了點頭。
“別公開叫我布偶啦,”貓人女士小聲嘀咕着收回了大劍。
船長?
其他人的目光則落在了方鴴身上,顯出些意外之色,這個年輕人——不,不如說是少年是船長?
他們原本還以為那只是一個幌子,這一船的貨物都是嘉芙蓮那女人的,所謂交易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但現在這麼一來,這些人不由更加狐疑。
空海上可沒見過這麼年輕的船長,大副倒是有的,聖選者一般也不當選這個職位,因為在空海上航行是真需要老練的智慧的,實力有時候也併當不得一切。
方鴴輕輕將自己的衣領翻開,露出白金的勳章,這個動作引得所有人一窒——現場再一次安靜下來。
海林晨星——高階鍊金術士,帝國人對於這一職業的尊崇是與生俱來的,不管方鴴是不是七海旅人號的船長,但他展露的身份已足以令在場所有人閉嘴。
他們不過是貴族、商人、工坊主或者船東,以及另一個更見不得人的身份——走私商,而鍊金術士——尤其是高階鍊金術士天然是帝國的上層。
他們不曉得方鴴的來歷,但一般來說,就算是別的大陸來的鍊金術士,其在帝國境內身份也是受人尊崇的——畢竟又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帝國工坊的通緝犯。
碼頭一時有些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看似是年高德劭的老者出來開口道:“尊敬的鍊金術士先生,船長大人,你打算怎麼完成這筆交易,我們願意聽聽你的意見?”…。。
“沒必要那麼麻煩,”方鴴答道,“我們把貨物卸下來各位再核對好了。”
他當然不可能將這些人放上船,七海旅人號上秘密太多了,誰知道這些人無意間會不會注意到什麼?
他不由有些感激地看向嘉芙蓮,如果這個女人真是敏米爾介紹來的,那那個普羅米修斯的銀之階真是給他們找了一個優秀的代理人,嘉芙蓮留意到他的目光,輕輕一笑,向他點了點頭。
但對方顯得有些為難:“可船長先生,你們船上的成員似乎不多……而且大多是女士,要不還是由我們代勞好了?血鯊海盜就在外面,誰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鬧將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
“不必。”
方鴴搖了搖頭。
眾人看着他拿出魔導手套戴在右手上,然後拉下目鏡,不由紛紛露出更加訝異的目光——嘉芙蓮那該死的女人,可沒告訴過他們關於貨主的來歷,看來是成了心要讓他們出糗,或者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七海旅人號的下層甲板正緩緩打開,在一眾人訝異的目光中,一排排空騎士從中飛出,將堆積在那裏的沉重的木箱子一口口搬出,有些箱子尚未封口,金銀珠寶的光芒立刻耀花了眾人的眼,
一共三十三口箱子,但沒有一人敢上前一步,那是個工匠領主——不,很有可能是個銀之階,或者偽龍騎士,那個方才出言不遜的傢伙這會兒都在戰戰發抖,臉色變了一通又一通。
好在方鴴並沒有心去找他的麻煩。
方鴴並不喜歡耀武揚威,這個節骨眼上他也犯不着節外生枝,事實上戴上魔導手套也只是一個幌子,從打開空戰甲板那一刻起這些都是由塔塔小姐一人完成的。
他只是不希望太多人猜到船上的龍魂是怎麼一回事。
當最後一口箱子落地,方鴴才放下手,看向那些人道:“你們可以去核對了,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看到你們的貨物。”
“我們的貨物已經堆放在倉庫中了,嘉芙蓮小姐在此之前其實已經檢查過了一遍,不過要是各位不放心,可以親自去看看,”那個老者畢恭畢敬地道:“各位尊敬的先生,是要我們的人手去幫你們搬過來,還是……?”
帕克低下頭,在身上找了好一陣子,好像要從自己毛茸茸的衣領下面也翻出一枚海林晨星來似的。
但可惜沒有,只有弓弩手協會的勳章,和一枚夜鶯獎章——他不由十分後悔,早曉得自己也應當努力一些,靠近鍊金術士協會的,這些人前倨後恭的態度令他心裏直冒酸水。
“哼,一個鍊金術士而已,”他酸溜溜地道:“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妲利爾十分認同,“我在秘樹聖殿也是大騎士長……的副手,這些帝國人只曉得他們那個呆板的魔導技術,我們白樹學會的技術源於自然之中,自成一體,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
姬塔在一旁搖了搖頭。
天藍聽得吃吃直笑。
不過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們的確是頭一次感到自身身份的變化。
空海之上最終依靠的還是實力,這些人可沒外在表現出的那麼友善,嘉芙蓮就不止一次提醒他們要小心這些吃不人不吐骨頭的傢伙,鬣狗,或者是禿鷲。
要是他們不表現得強勢一些,對方是很有可能會真正動手的,沒有實力,空海之上的法則便是人為刀俎。
說來好笑,這些人表現與空海上的私掠海盜也不遑多讓,或者說那本來就是武裝商人的另一層含義,但港口之內的帝國軍又何嘗不是如此?
更諷刺的是此刻港外還有另一撥海盜——正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圭馬那,但港內的這些人還一心想着完成這筆生意——走私帝國軍的軍備物資。
港內停泊着兩隻帝國軍的快速帆船,從這個方向看過去,還能看到那樹立的高高帆尖——但帝國軍絕不敢出港一戰,圭馬那駐紮着不到五百名帝國軍士。
而那三艘船上至少有上千海盜。
他們見過的執劍騎士至少還有勇武,而在帝國邊陲,連海盜都能耀武揚威了。
而帝國墮落至此,畢竟他們早就見過了。
方鴴最終婉拒了對方的提議。
他自然還是擔心這些人會使什麼小手段,再說塔塔小姐也用不上這些人搭把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還是趕緊離開圭馬那避免夜長夢多才是正經。
“嘉芙蓮女士,外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清點貨物期間,方鴴一邊向嘉芙蓮詢問,血鯊海盜來得突然,他至今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嘉芙蓮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說不清楚,說不定我們猜對了,巴洛沙真就在圭馬那島上。或許是血鯊海盜比我們想像中還要急切,要迎回屬於他們的王也不一定,你別指望帝國軍,佛列支的分艦隊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會得到消息抵達——”
方鴴聽不出對方話中的真偽,但至少知道她這副語氣一定不是她本身的意圖,不久之前她還試圖讓七海旅團去找出那位海盜王,此刻又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了。
他搖搖頭,“我沒指望過,嘉芙蓮女士,只是你認為我們應當怎麼離開這裏?”
“你是想問那些血鯊海盜會不會攻擊港口?放心,多半不會,那些傢伙如此大張旗鼓肯定是為了掩人耳目什麼,我聽你們說已經有一股或多股血鯊海盜潛入了島上,我猜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意圖。”
“而圭馬那雖然只有不足五百駐軍,但血鯊海盜也是烏合之眾,要他們對付商人的護衛問題不大,但要讓他們在陸地上和帝國軍展開對攻,那你可就太高看這些人了。”
方鴴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地看向對方:“嘉芙蓮女士,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別看他們在這裏耀武揚威,但真等到佛列支的分艦隊到了,這些人也得夾着尾巴灰溜溜逃走,我太了解這些傢伙了……咳咳。”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改口道:“所以血鯊海盜最多會等到午夜之前,在那之前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只需要等到他們行動的那一刻,當港口內亂起來,就是我們離開的最佳時機。”
方鴴默默聽了進去,也沒留意到她的口誤,只意識到這是個可行的提議,輕輕點了點頭。
嘉芙蓮經驗豐富,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
敏米爾還真是給他們找了一個好人選。
清點的工作很快完成,其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岔子,看得出來嘉芙蓮的面子十分管用,至少對方不是一開始就懷着空手套白狼的目的而來,不然他們要追討那些東西還是個麻煩。
出於對他身份的考量,走私商們也沒使什麼小花招,甚至將倉庫內一點邊角料也送給了他們,主要是一批魔法木,雖然不多,但畢竟蚊子腿也是肉。
交割完成,雙方告別之後,港口內終於響起隆隆炮聲——海盜終於開始轟擊港口了,他們雖然不打算登陸,但至少還是要將帝國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天空中傳來尖嘯聲,一發炮彈命中了港口的鐘樓,發出一聲巨響,遠遠地看到大量的磚石從建築的頂部坍塌下來。
一些炮彈落入港口內,擊中了停泊在那裏的不少漁船,有些漁船腰斷成兩截,有些船隻則緩緩傾覆,墜入空港之下,在下面的岩壁上撞得粉碎。
天藍有些心驚膽戰地看着這一幕,生怕如雨的炮彈不長眼睛飛來這個方向,在人群之中淌一遭,令這兒變成地獄一般的景象,或者在她身上開個窟窿什麼的。
帕克故意和她開玩笑,說即便被炮彈命中了也不大可能會留下一個窟窿,多半是連人帶上半身都沒了,只留下一個下半身,那些不可言述之物灑滿一地什麼的。
於是嚇得詩人小姐叫出聲來。
方鴴嚴厲警告這大嘴巴閉上嘴,結果帕帕拉爾人因為描述得太過詳細了,連他自己都有些發毛了,老老實實地閉嘴。
最後是嘉芙蓮讓他們安心。
女人告訴他們:“各位可以放心躲在這裏,那些人知道這裏是走私客的港口,他們不會炮擊這個方向的。”
方鴴聽得大感驚訝:“走私商還和海盜打交道?”
“那當然,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也在海盜船上待過。”她搖搖頭,“可不僅僅是走私商,那些正經商人又何嘗沒和這些海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很多商船隊自己也兼職海盜,只要掛上黑旗,打開炮門,誰還不是個不法之徒了?”
“……”
“怎麼了,嚇到你了。”
“那倒不是,只是這沒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吧,嘉芙蓮女士……”…。。
“咳咳……我只是有些憤世嫉俗罷了,現在還算好的,畢竟有了聖選者之後,空海上安寧了不少,過去這裏更是一片混亂。”
她看了看方鴴,“現在探險精神總是和你們這類人聯繫在一起,但在過去,它是形容那些無法無天的人們的。年輕人放棄岸上的一切,登上一條船,從此浪蕩天涯,要麼成為水手,要麼成為海盜,直到博取一個身份,或者客死異鄉。”
兩人正交談間,港口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而遠處空海上三艘海盜船中的一艘忽然轉過了方向,展開風帆,向著港口的方向直衝了過來。
方鴴回過頭去,與她對視了一眼。
女走私商漂亮的翠綠色眼睛一眯,彷彿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終於來了。”
“什麼來了?”
“我們等待的時機。”
方鴴聽那越來越近的哨音,隱隱感覺有些不對,追擊方是帝國軍,他們在追什麼人——血鯊海盜?還是另有他人?
羅昊忽然從瞭望台上向下喊道:“艾德,有人向我們這個方向過來了,人數不少。”
“先起錨,調整好帆向,我們隨時準備出發。”
方鴴一邊說,一邊看向那個方向,他話音剛落,碼頭區就湧入了一幫人。
為首的人和他們打過交道,臉上一道扭曲的傷疤的男人,穿着一件帝國軍的大衣,手持彎刀,其後是一個瘦高個子,手持豎琴,另一個人則身材矮小,彷彿侏儒。
方鴴見過這三個人,‘豎琴手’和‘小拇指’,中間的男人是他們的隊長,他從留在暗處的發條妖精拍攝下愛德華旅店之中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這些不速之客。
在三人身後,還有一個男人,身穿大衣,頭髮花白,看起來像是個有些身份的上層人士,雖然被人攙扶着,但此人身形魁梧,不怒自威,身上自帶着一種特殊的氣質。
像是一口刀鋒,森然而陰冷。
方鴴一看到這個男人,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就躍入他腦海之中——巴洛沙·羅伯茨,血手海盜王。
巴洛沙停了下來,掙開身邊人的攙扶,一雙灰褐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這個方向——方鴴身後女走私商人,一臉意外,繼而閃過一絲驚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嘉芙蓮,你竟然在這裏。”
方鴴回過身去。
嘉芙蓮卻輕輕伸手按住他肩膀:“艾德,抓住他,有他在我們手上,血鯊海盜就不能拿我們怎麼樣,這正是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的最好機會。”
“哈,抓住我?”巴洛沙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嘉芙蓮,你是不是失心瘋了,以為找了一幫聖選者來當炮灰就可以逃過一劫了,正好新仇舊恨一起了算。”
他回過頭,向那個刀疤臉指了指:“傑克,抓住他們。”
刀疤臉應了一聲,惡狠狠向七海旅人號方向看了過去,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梅伊身上,然後是妲利爾,根據情報對方至少有一個古訓騎士,但這幫人中肯定不止一個棘手的點子。…。。
還有一個瑪爾蘭的聖騎士。
他拔出彎刀,‘豎琴手’與‘小拇指’緊隨其後,其他海盜也紛紛亮出武器,他們可不是外圍的那些炮灰,在這裏的人大多是精英,各船上的小隊長,水兵先鋒一類的人物。
傑克身上更是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幽靈’傑克,他的實力接近銀之階,你們小心一些,”嘉芙蓮開口道:“我來對付他。”
她話音一落,身上的氣質便宛然一變,令方鴴如臨深淵——那氣勢同樣節節攀升,一直到他感受過的與敏米爾差不多類似的程度,才逐漸停下來。
她回過頭來,看向方鴴,那翠綠的眸子裏宛若點燃火焰。
一把銀色的細劍出現在嘉芙蓮手上,女人輕輕將劍鋒一推,一個箭步從甲板上躍了下去,彷彿是踏空走出幾十尺的距離,令圍上來得一眾血鯊海盜不得不四散退開。
他們抬起頭看着這一幕,不少人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很難想像這些亡命徒臉上會露出如此的神態,他們顯然不止一次見過同樣的場面——然而下一刻,血光乍現。
立刻有人發出長長地哀嚎。
嘉芙蓮冷冷地一揮劍,甩出一輪血花,“無能的廢物——!”一個血鯊海盜立刻捂着失去的一條胳膊滾倒下去,一路慘叫,淌出一路血跡,整個人彷彿血葫蘆一般。
不過在場的畢竟是血鯊海盜的精英。
其他人立刻圍攏上來,只是嘉芙蓮手中細劍綻放出好幾朵血花,令靠上來的人一一倒下,她又分開人群,抬頭看向巴洛沙,向那個方向一路殺了過去。
‘幽靈’傑克豈能讓她如願,身上宛若分出多重的影子,每一個都手持彎刀,環繞住嘉芙蓮,然後向她靠攏過來——其他人則借這個機會,向著七海旅人號直奔而來。
海盜們想要奪船。
伊恩、金盞花和百靈鳥都在甲板上,正有些同情地看着這些人——魔導士小姐舉起手中的魔導杖,吟唱着編織了一個火球,向著一眾海盜丟了過去。
但收效不大,席捲的火焰甚至連對方的皮毛都沒傷到。
金盞花忍不住搖了搖頭,自己實力還是差了不少,要不然的話,她真想央求方鴴讓她們三個人留下來,上船加入這個團隊,那該多有意思——她們在七海旅人號這些日子見到的一切,已經超過他們過去的所有經歷。
但金盞花的一輪攻擊反而讓海盜們興奮起來。
這些聖選者不過如此,老大的判斷果然是對的,嘉芙蓮不過是找了一些倒霉的傢伙來當炮灰,好拖延時間,讓她自己有機會脫身而已,那個女人一貫如此狡猾,冷漠無情。
但那個念頭才剛剛閃現,下一刻他們所看到的一切就讓所有人如墜冰窟,只見一道黑影在半空示現,彷彿遮住陽光,手持一輪巨刃,劍尖指向下方,正張開羽翼,直垂而下。…。。
那一人多高的巨劍轟然墜地,劍刃直插入地面,將沖在最前面的‘小拇指’一分為二,對方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就已化作飛灰,一道一米多長的裂口一直延伸到一眾海盜腳下。
高大的黑影這才直起身來。
它咯咯吱吱拔出巨劍,環顧四周——那張開的輪狀羽翼讓所有海盜都不由自主地卻步,抬起頭看着這金屬的怪物,由那太過出名,以至於連海盜們都認出了這台巨大的構裝體的來歷:
“主、主主構裝?”
但目睹了同伴慘死的‘豎琴手’卻真正認出了這台構裝體的身份,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他只是一個流浪詩人,雖然加入血鯊海盜,但卻沒什麼實力。
連‘小拇指’也不過死於一個照面,何況他?他一想到這台構裝體的名字,與它曾經所屬於的那個人,就忍不住腦子裏一片空白:“灰之王……”
那一刻他想也不想,轉身就跑。
但方鴴早就盯着他,與其擊殺那些烏合之眾,還不如先震懾住對方,雖然他對空海上的海盜們什麼憐憫之心,但至少要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六翼熾天使舉起手中的大劍,向那個方向一擲,一道破空的利聲,巨劍后發先至,直接將‘豎琴手’洞穿,刺了個透心涼,甚至穿過他的屍體,將對方釘死在地上。
海盜鴉雀無聲。
而另一邊‘幽靈’傑克同樣落在下風,嘉芙蓮已經一連數劍破開他幻象,幾次找上他本體,他雖然狼狽地避開對方的劍鋒,但也失去了先前的銳氣。
若不是一旁還有幾個差不多同等級的對手在虎視眈眈,嘉芙蓮早就一劍斬落他狗頭,雖然是一柄細劍,但在這位‘女走私商人’手上使得卻大開大合,彷彿一柄死刑巨刃一樣。
她沒太在意七海旅人號那邊的情況,因為知道那些土雞瓦狗奈何不了方鴴一行人,倒是時刻留意着巴洛沙那個方向,作為老對手,她當然明白這些人當中真正對自己有威脅的是誰。
果然幾輪交手之後,那個男人終於按捺不住,渾身上下流露出受傷的野獸一般的氣息,身上的氣勢緩緩攀升,一柄彎刀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對方手上。
那刀刃漆黑如墨,猶如一輪彎月。
嘉芙蓮轉過身去,準備好迎接這一擊——她一個人對付不了這麼多人,但她很清楚那一船人的實力,只要對方願意出手,那她就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們一定會出手的,因為這些血鯊海盜可不如她這麼好說話,她相信那些人分得清輕重緩急,再說她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兩邊也算是互利互惠的關係。
只是嘉芙蓮一轉身,忽然之間僵在了原地。
她看到一柄散發著幽光的水晶匕首,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匕首的另一端,則握在一隻纖細、雪白的手上,那個長着狼一樣耳朵的少女,正用銀色的、散發著星光的眸子看向她。
對方的另一隻手上,像是提着一隻落水狗一樣提着那個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人——巴洛沙·羅伯茨,號稱為空海之王的血鯊海盜王,對方像是身受重傷,臉色慘白,緊閉着雙眼。
而那些圍攻她的海盜們,則早已身首異處,倒了一地。
‘幽靈’傑克一臉不可思議之色地被一支長戟釘死在不遠處的牆上,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那最後的一刻。
然後嘉芙蓮才聽到一個聲音從自己身後傳來:
“嘉芙蓮女士,我需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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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14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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