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建議修建烏蠻各部落常見的垛木房即可,顧名思義這就是用一塊塊木料搭建而成的,以原木交叉堆垛為牆,劈開木板做瓦遮擋屋頂,上面再壓上石板防風吹,這種房子因取料方便在林區很是尋常,也是肖陽記憶中見過的,入鄉隨俗絕不會有錯。
「垛木房?不是杈杈房?」崔婉如看着肖陽用小木棍兒搭出來的小巧模型,終於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之前見到草棚子的衝擊太大,她如今瞧着這個只有一道大門、一間正房、兩間耳房、一個儲藏室和一個廚房的小屋子居然滿心歡喜。
這人哪,期望高才會失望大,有了破到不能再破的屋子墊底,那看什麽都無比順眼,崔婉如甚至開始疑惑,當初自己在謝家因為沒能住到景色最好的偏院大發脾氣,反倒將唯一能依靠的男人越推越遠這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可真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傻瓜。
「真是委屈你了,會好的,以後一定能好的。」肖陽很是憐惜的捧着崔婉如的臉輕輕一啄,斬釘截鐵的承諾道:「我保證,將來一定會加官進爵,讓你成為人人羨慕的一品命婦。」
想來她是從沒吃過這種苦頭吧?丞相家的千金能毫不芥蒂面對如今的糟糕生活環境,自己卻不能坦然無視她的委屈與妥協,不能就這麽讓她默默受累。
「權勢自然好,但並非我所求,只要有你相伴,種田也不錯呢。」崔婉如甜甜一笑,只要男人性子可靠又有能力,還怕他不能在新地界立足嗎?
「種田……」肖陽苦笑,沒種子種個屁的田,儘管在折衝都尉和刺史那兒分別搜括了一通,可農具什麽的遠遠不夠,還想要雞崽、鴨崽之類的也沒能成。
「咱們去參加盧鹿部落的賽衣節吧。」肖陽遙望着白水河那端的連綿群山,指着村寨如此說道。
既來了這裏他就沒打算蜷縮在犄角旮旯自己關門過日子,既然東西不夠,那就找鄰居套交情去,反正遲早也得往來不如就從明日開始。
「晒衣節是什麽?晾晒衣服還能過節?」崔婉如一頭霧水。
「比賽的賽,就明天了,年輕姑娘展示自己製作的衣服,比賽誰更手巧,然後跳舞、唱歌,晚上是年輕男女的集體舞會。」在肖陽記憶中本地有這樣的節日,他也刻意找人打探確定了真實性,只不過賽衣節的主角是未婚男女,這一點就不用細表了。
「獲勝的有何獎勵?」這才是財迷最關注的東西。
「哪有絕對的勝負,就看小夥子能瞧上誰,心靈手巧、模樣俊俏,勾兌拿下便是。」肖陽戲謔似的一笑,「情人眼中出西施,不可能有真正的頭名。」
「啊?」崔婉如驚訝地瞪大了眼,這不是自由戀愛、自由相看嗎?有傷風化啊。
「挺好玩的,去吧,咱們也見識一下異族風情。」肖陽用一種隱約帶着懷念的口吻說著,又建議,「咱們都穿上你做的最好看的衣服,就算不參與也不能輸了陣勢。」
「我也去?這拋頭露面的……」崔婉如面有難色。
「沒事兒,烏蠻各部落雖是父權制的社會結構,但是婦人地位很高,沒漢族的破規矩,帶上你沒關係的。」肖陽一來是想讓崔婉如見世面開闊眼界,二來他覺得讓面容具有親和力的妻子參與其中,對盧鹿部落來說會降低威脅性,更容易被人接受。
崔婉如推辭一番後沒能拗過丈夫的堅持,答應了與他同去,而當肖陽問鄭恭亮和下屬誰願意與之同往時,所有人都頭冒青筋的跳腳反對。
「才打完仗好不好?」
「對方的抵觸情緒很強的好不好?」
「你自己不要命了還要帶妻子啊?」
「兩座山之間只有溜索的好不好,摔下去怎麽辦啊?」
「我怎麽會如此冒失呢?既然提出了這事兒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肖陽無語的抹了抹額頭的汗,軍人怎麽能膽兒這麽小?
「你不冒失?不冒失能以五千先鋒絞殺五萬敵軍,還隻身犯險埋伏擊殺其頭領?」徐恆寧很是不滿的瞥了他一眼,眼裏就寫着兩個字,騙子。
「你們是不知道,烏蠻流傳着一句俗語叫做呷組格使依,居組阿莫依,即是說,糧食中苦蕎最重要,人類中母親最偉大。」肖陽胸有成竹的說道:「按他們的習俗女人是不能隨意傷害的,獵人不能射殺大雁,男人不能把刀槍對準女人,在械鬥時只要有女人出面制止就必須暫停,所以……」
「所以你想帶着三娘子幫忙擋刀槍?」徐恆寧望着自己上司,雙眼一瞪,意思是你好卑劣。
「這只是最壞的情況。」肖陽一巴掌將徐恆寧搧開,衝著其他人認真道:「明天是盧鹿部落的賽衣節,誰會在一年一度的相親盛會上跟我們這些面容親切、沒帶武器的外鄉人找茬?賭一把吧。」
「你這是在賭命,太具有冒險精神了。」鄭恭亮撇嘴搖頭卻又興緻勃勃一笑,「不過聽起來很有意思,算我一個。」
「瘋了、瘋了,都瘋了!」去蠻夷聚集之地參與人家的集會,還是剛剛揭竿起義被鎮壓的蠻夷,徐恆寧暴躁得想跳腳,卻阻止不了自己長官和同級的宗室子的主意。
他只能應了,然後商議着明日肖陽帶少數人過去,他在對岸駐兵接應,萬一有事,就算拚着蹚湍急的河也得趕過去援救。
「別,你還是帶着人該伐木就伐木去,披甲屯兵看起來具有攻擊性,反倒不美。」肖陽只讓徐恆寧稍微留意對岸情景,別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而後崔婉如點了肖棠等三個大膽些的婢女,在次日清晨與丈夫一同來到了牧馬山溜索前,先由當地人通譯掛了溜板在麻繩上,哧溜一下往河對岸滑過去,須由他通知一下白水河縣令,左果毅都尉將要攜妻造訪。
「這真的就只是掛個小凳子通過繩子滑過去?」崔婉如頂着瑟瑟山風,站在溜索前看着四周陡峭的山崖、腳下激蕩的河水、高而懸空的索道,頓時白了臉。
懸空啊?比坐肩輿還可怕,那起碼還是腳踏實地的被人抬着,這個就跟在高空中盪鞦韆似的,我恐高啊,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不可以臨陣退縮。」肖陽一把攬住崔婉如的腰在她耳邊呢喃道:「不打算體會一次這種別樣的人生經歷嗎?垂垂老矣時,可以很得意的和兒孫顯擺自己曾經在陣前高歌戰曲、曾經做了蠻漢交流的功臣、曾經英姿颯爽飛渡山澗、曾經……咳咳,反正很是傳奇的一生。」
「要活着才能傳奇吧。」崔婉如一步步的想要向後縮,卻又被肖陽死死拉住不放。
「放心吧,有我在呢。」肖陽堅持己見絕不更改,初來乍到的,必須先拜訪新手村的村長騙取經驗值不是?
何況他記憶中的肖力陽原本就是烏蠻其中一支的後裔,他們的傳說、戒律、習俗肖陽都很是清楚,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此行不會出亂子,他很是確信,自己能在西南地區不用打的就拚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