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耶律阿沂顯然不願意,可是對上阿耶從來沒有過得怒火,一時心裏有些發怯,那雙眼睛,好像要活剝了她一般。
耶律蒙德望着杜恆言的臉,舊日的那個人又浮在了眼前。
趙元益見他看着杜恆言的神色不對,忙移了兩步,站在了杜恆言身前,擋住了耶律蒙德的視線,道:「耶律王爺衣裳也濕透了,不如先去客舍換身衣裳?」
又對紫依道:「快扶你家主子回去!」
一旁已經圍過來的陳語冰,忙讓自個的女使搭手扶着杜恆言,對太子道:「妾身今日多備了一身襦裙,不如讓恆言,跟我去換上再回吧!」
趙元益點頭。
耶律蒙德看着杜恆言被扶走,不由自主地跟了兩步,趙元益笑道:「耶律王爺,請移步去客舍吧?」
杜婉詞聽了消息過來的時候,人都已經散了,望着茫茫的湖面,杜恆言竟然落水了?
翠微輕聲道:「主子,聽說救她的人是丹國的王爺,不過,」翠微說到這裏,有些猶疑,在杜婉詞不耐的眼神下,低着頭道:「張家衙內為了救言小娘子,在水裏找了好一會兒,被水草絆了腳,也灌了幾口水,走的時候,也還昏迷着!」
杜婉詞心口木木的,如果這一次杜恆言死了,她是不是就會從對杜恆言的仇恨里解脫出來了?
明明是一樣的杜家女兒,她的身份比杜恆言還要高貴,可為何,眾人都圍着杜恆言轉呢?
「主子,我們回府嗎?」翠微輕聲問道。
「哼,不回,杜恆言的生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哦,那我倒想知道,這世上還有誰的生死,和婉婉有關係?」
趙元益從一旁的假山裡走出來,目光銳利地盯着杜婉詞問。
杜恆言這一睡,睡了好些日子,期間陳大夫每日都往杜府跑。宮中的貴妃、淑儀、修儀、彤玉公主都賞賜了好些東西下來,流水一般地望明月閣送。
小阿寶望着堆了半壁屋子的禮盒,讓紫依挑了裏頭的人蔘、鹿茸之類的拿出來,其餘的都扔到小庫房去,姬二娘一邊拿着濕布巾給恆言擦着臉,一邊笑道:「阿言睡了幾日,阿寶都可以當家了。」
小阿寶一本正經地托着腮道:「怎麼哪裏都能遇到這般討厭的人,這次慕俞哥哥定要給阿姐討個公道,狠狠地教訓那個丹國郡主!」
姬二娘撫着她的雙丫髻,笑道:「還是我們寶兒最疼阿姐!」
外頭小阿瓜忽地狂吠起來,一個女使過來匆匆稟道:「啟稟姨娘,丹國的人帶着耶律阿沂前來請罪,將軍出門尚未回來,您看?」
現下姬茹掌管內宅,將軍交待了,不準打擾嘉熙堂的老夫人和老太爺,是以府里遇了事都來向姬二娘討主意。
小阿寶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喚阿瓜道:「阿瓜,走,我們去給阿姐報仇!」
姬二娘忙拽住小阿寶,「小祖宗哎,你阿姐還躺在床上呢,你可別平白又惹事端!」
又吩咐來傳話的女使道:「就說將軍不在,不方便接客!」
女使依言退下。
阿寶見二娘皺眉晃神的空兒,抱着阿瓜悄悄地溜了出去,哼,欺負我阿姐,定當讓你嘗嘗厲害。
門外女使將姬二娘的話稟了耶律蒙德,正準備回身關門,便見府裏頭忽然竄出來一隻小狗,猛地撲向了耶律蒙德身旁的耶律阿沂,對着耶律阿沂的腿便開始撕咬,耶律阿沂立即尖叫起來,身上的鞭子又被阿耶收了去,越踢那狗好像巴着越緊。
一早就埋伏在府門口的小胖墩,立即拉起彈弓,對着耶律阿沂的腿開始彈起來,他的彈頭是石子,一個彈到身上,也十分的疼。
耶律蒙德正要抓走那隻小灰狗,便見府裏頭跑出來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姑娘,猛然向阿沂撞去,眼看阿沂往後頭台階下栽去,耶律蒙德一把撈住了她。
阿寶抱起小灰狗,對着耶律蒙德啐了一口:「呸,蛇鼠一窩,欺負我阿姐,都不是好東西!」
說著,就往府里跑,杜府的大門「砰」地一聲關上,耶律阿沂指着杜府緊閉的大門罵道:「阿耶您看,都是一群混賬東西,您還帶我來賠罪,不過是庶民,竟敢對本郡主不敬,阿耶,您一定要向趙國皇帝說,狠狠地懲治她們。」
耶律阿沂望着自己裙子上沾着的小狗口水,也不知道腿上有沒有蹭破皮,心下惶惶的。
耶律蒙德看了一眼身邊的養女,冷不丁地道:「阿沂,這些年,我是不是將你慣的忘了你的出身?」
耶律阿沂面上一白,頓時僵立在那兒。
耶律蒙德卻是看見了小黑娃的臉,一張和杜恆言,杜秋容都有些相似的臉,這孩子約莫八九歲,她喊杜恆言「阿姐」,那她是誰
都亭驛裏頭,耶律蒙德聽完溫赫的稟告,問道:「這麼說,那個孩子只是恆言臨時起意救的?」
溫赫答道:「是的,王爺,那孩子原來一直住在小茶巷子裏頭,住了八年,似乎一出生便住在那裏,卑職還在城西的山上找到了一座墳塋,說是今年正月才去的世。」
耶律蒙德失望地揮手道:「行了,你下去吧!」他原以為,是杜呈硯將秋容藏了起來,只要秋容還活着,便是她真的做了杜呈硯的妾,他也不會恨她,他只希望她還活着,好好兒地活着。
溫赫見主上面色不虞,滾在喉嚨里的話兒,還是輕輕地倒了出來:「主上,郡主那邊一直在鬧着,屋子裏的瓷器玉器都砸了,昨個回來到今個也沒吃飯。」
耶律蒙德冷聲道:「砸碎的東西也不必給她添了,她不吃,你們也不用勸她。」
他想到今個救恆言上來的時候,一張慘白的臉,心裏頭便一陣后怕,如果,如果恆言今個真的出了事,他會怎麼做?
耶律蒙德沒有往下深想,當年念着拓拓一直隨他出生入死,留下了這麼一個女孩兒,心中不忍,才將她抱回了王府中,可是,如今阿沂竟然要置恆言於死地!
溫赫見主子神色果決,也不再多問,心下頓時明了郡主這回是觸了逆鱗。
溫赫退出,一邊揣度着主上的心思,一邊踱步到了郡主的房外,遠遠地便聽到裏頭的吵鬧聲,走近,便見裏頭伺候的女使都急急慌慌地退了出來,跪在了門外,請求郡主息怒。
溫赫不覺皺了眉,以往郡主鬧脾氣,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因着郡主的身世,王府上下都願意寵着她,沒想卻養成了這般性子。
站在門口咳了一聲,道:「郡主,這又是為何?」
卻見裏頭的郡主着了一身利落的紅色左衽圓領窄袖團衫,月白色的套褲褲腳扎在了皮靴里,手上環着九節玲瓏軟鞭,眉目凌冽。
耶律阿沂見是父王身邊最得力的溫叔,忙委屈地道:「溫叔,我要出去,她們都不讓我出去!今個杜家竟然敢放狗咬我,我是丹國的郡主,怎能受這般屈辱!」
「郡主,如果您不是郡主,杜家這一趟,您還敢去嗎?」溫赫醇厚的嗓音里隱隱帶着一點警告。即便是拓拓的女兒,可是在主上的女兒面前,也是卑下,即便阿沂現在不知道杜恆言的身世,可是她在趙國明面上的身份也是杜呈硯的女兒,未來太子妃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