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他們這一趟出使丹國,一心想維持兩國的和平,現在阿沂自以為冠了耶律姓氏,封了郡主,便敢為所欲為,一再惹事,實在莽撞。

耶律阿沂被溫赫晦暗的眼神看的心口一縮,抿了抿唇,竭力壓住心頭的忐忑道:「溫叔,我是可汗親自封的郡主!」怎麼可能會不是!

溫赫微微側了身子,不看耶律阿沂,淡道:「郡主,您是可汗親自封的郡主,主上捧了多年的掌上明珠,可是您要記得自己的身份,老臣念叨一句,所有的榮寵,都是主上和可汗的恩賜。」

話已至此,溫赫也不再多言,他能提醒的也只有這麼多,轉身離開。

留下紅着眼的耶律阿沂站在原地,溫叔讓她記着自個的身份,她的身份她也原先是庶民的身份?

丹國自來講究尊卑,庶民在王室眼裏,命如草芥,她不懂,她不過是按王室慣有的方式行事,怎麼阿耶和溫叔好像都不能明白一樣?

到底,她身上流淌着的不是耶律家的血,所以,她這個可汗親封的郡主,也比旁的郡主要矮上一截嗎?

昨日她見到奮不顧身跳下水的陳鶴,顯然是對杜恆言有情,杜恆言還假惜惜的寫信給她告知陳鶴的住址,又不肯帶她去見陳鶴,讓她自個上門去自取其辱。

門口跪着的一排婢女見溫大人就這樣走了,一時心又跳到了嗓子眼,正驚驚怕怕地顫抖着,忽地便聽九節玲瓏軟鞭呼嘯而來,頓時門口響起一片低低的抽氣聲,鞭子落在了她們背上。

中間的一個女使不知怎的,鞭子剛碰到身上便暈了過去,趴在了地上。

周圍的三個女使頭壓得更低了,也不敢望一眼女伴,耶律阿沂看着她們,胸中愈加煩躁,喝道:「都下去!」

幾人顫顫巍巍地半拉着暈倒的女使,往右邊去。

忽地,麥耳匆匆忙忙地跑過來,「郡主,不好了,一同來的大臣都在前頭要求處罰郡主。」

剛剛怒火熄下來的耶律阿沂一愣,「處罰我?處罰我什麼?」

麥耳囁嚅了一下,在耶律阿沂冷若冰霜的目光下,哆嗦道:「郡主,聽說是因為您當眾謀害杜將軍的女兒,國子監的學生拒絕再與我們交流趙國的農桑、醫藥、經書,連御街上的互市也停了下來,是以,大臣們要您到杜家負荊請罪,請求杜家小娘子的諒解。」

麥耳說完,對上郡主赤紅的眼,不禁縮了脖子,「郡主,您,您看如何是好?」

正說著,迴廊那頭又有一位女使過來,看了一眼滿地尚不及打碎的碎片,恭敬地道:「郡主,王爺讓您過去一趟。」

耶律阿沂將手中的鞭子塞給麥耳,跟着來傳話的女使過去。

廳裏頭,耶律蒙德正和此次出使趙國的幾位大臣在議事,見到耶律阿沂進來,眾人都沉默了下來,耶律蒙德深深地看了一眼面上猶有怒色的女兒,喝了一碗茶,晾了耶律阿沂一會,才道:「我與諸位大臣商議,為了平息趙國百姓的怒氣,此回,你務必要去杜府給杜恆言道歉,然後我將你送回丹國。」

「阿耶,我們不是已經上過杜家了嗎,杜恆言閉門不出,我有什麼法子,她還放狗咬我!」耶律阿沂說道后一句,眼裏噙了淚,十分委屈。

其中一位大臣道:「郡主,這是在趙國,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趙國皇帝同意我們的商人到燕雲十六州行商,而不僅僅局限在相鄰的一個城裏,你這樣一鬧,壞了和氣不說,對方又是丹趙兩國交戰時的猛將杜呈硯的女兒,趙國的士子認為你羞辱的不僅是杜恆言,更是杜呈硯,以及他背後千千萬萬的抗丹將士。」

耶律阿沂踉蹌了兩步,一雙含淚的眸子看向了阿耶,「阿耶,阿沂不知道會這樣。」

耶律阿沂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小的杜恆言,一個庶民罷了,竟然有這般大的榮寵,明明有人告訴她,杜恆言的爹爹前些日子還被趙國的皇帝關進了大牢,杜家大勢已去。

耶律蒙德手指無意地在桌上敲了兩下,涼聲道:「阿沂,我丹國的兒女自來個個英勇,從來不屑於逃脫責任,此事是你無禮在前,此番我再陪你去一趟杜家,求得杜恆言和杜呈硯的諒解。」

底下這兩日苦不堪言的大臣,忙拱手賀道:「王爺英明!」

原來他們在趙國頗受待見,去國子監交流醫學農事工商的時候,遠遠地學子們見到都會停下腳步來作揖,讓他們頭一次這般深刻地領悟趙國儒家文化對其子民的熏陶,他們在趙國簡直被奉為座上賓。

可是這一回因了郡主惹事,他們出門便被指指點點、惡言相向,到了國子監,更是受了學子們一致的白眼,可恨的是,國子監的夫子們還維持着面上的和氣,可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就是再不和他們說一點趙國的醫藥農事。

小郡王一心要探聽的稼接之術,堪堪才說到如何砍下一截枝子,這兩日郡王對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就差指着他們的鼻子罵他們無能了。

今日一出都亭驛,在路上更是遭到了無知婦人砸爛菜葉、臭雞蛋,眾位大臣才發現趙國百姓的情緒越來越失控,今個還躲過了臭雞蛋,明個難道要頂着爛菜葉子走在大街上嗎?

他們打聽了才知道,原來杜恆言的未婚夫婿,正是此次在兩國交流中翻譯了大量詞彙的林承彥,他是趙國老相公的孫子,素有神童的名號,一入國子監,便成了國子監裏頭最有聲望的學子。

險些被臭雞蛋砸中的大臣們頓時茅塞頓開,急急慌慌地便跑回來向王爺訴苦。

杜恆言站在水邊,望着無邊無際漫過來的水,眼看着要越過她的頭頂,在水的那一邊,卻赫然現出她現代的醫院,她好像看到一間病房裏躺着一個和她模樣相似的姑娘,她正準備越過大水,過去看看,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喊她:「阿言,阿言,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言語裏的孤慌無助,讓杜恆言的心顫了一顫,忙喚道:「慕俞!」

「阿姐,阿姐,你醒了,你醒了!」

一旁正苦着臉的小阿寶,忽然聽見床上的阿姐輕輕地喊了一聲「慕俞」,立即坐直了身子,搖着阿姐的胳膊。

杜恆言睜開眼睛的時候,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二娘和阿寶,阿寶見她睜開了眼,傾着身子趴在被褥上,在阿姐臉上「吧唧」了一口,眉眼彎彎地笑道:「阿姐,你終於醒了。」

杜恆言掙扎着起來,接過二娘遞過來的水,才發現混身酸疼,「我睡了幾日了?」

二娘抹着淚道:「三日了,老夫人和老爺一再問到你,你要是再不醒。我可都瞞不住了!」

杜恆言虛弱地道:「勞二娘費心了!」

姬二娘紅着眼嗔道:「你這孩子,二娘不為你們幾個費心還為誰費心,二娘就盼着你們都好好的。」

小胖墩在門外探進腦袋小聲喊着阿寶,杜恆言聽到,奇道:「阿文怎麼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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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閨秀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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