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襄陽血戰
古代向來圍城戰都是漫長、沉悶的消耗戰,往往對圍城者和被圍者而言都具毀滅性。一次成功的圍城行動可能要花上數周、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而且可能因為疾病、消耗、援軍的攻擊,或是城堡守軍的突擊,而使攻擊者遭受極大的損失。總某種意義上說,圍城不僅僅是雙方軍隊的戰鬥,更是雙方後勤、士氣、乃至韌性一次決鬥,所以古往今來,不少士氣如虹戰無不勝的大軍,往往會困於一個並不堅固的小城,久久不能攻陷,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傳統上,被圍城之城堡的防禦者可以無條件投降。如果不投降,最後要塞被攻陷之時,他們往往成為被殺戮、強暴和奴役的對象。圍城講究的是兵貴神速,搶攻之下,對攻防的損失就會越大,當然,若是一旦久攻而下,攻城一方會將這股怒火發泄到城中戰士乃至百姓的身上,等待他們的便是必死無疑。
所以,在守城的將領,是最容易勾起城中同仇敵愾之心,一旦襄陽陷落,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圍城的第一步是包圍並完全隔絕城堡,防止被圍城者逃脫,或是被外來的部隊解救。在一般的情況下,攻方一般講究三面而圍,留下一面讓守方有所慶幸,可以讓他們在不能死守的情況下有棄城而逃的可能,而這種手法可以最有效瓦解城中將士的鬥志,使得城中軍民不能夠捏成一體,同仇敵愾,將攻方的損失降到最低。
而對於從這面逃難叛變的軍民,在通常情況下,攻方是歡迎的,這樣便可以使得絕望的城中軍民看到一絲生的希望,在攻城戰中,往往最後打下城池之後,城中百姓或許都已經逃的十有七八,當然這要看守城將領的意圖,通常情況下,守城將領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現在張善麟四面合圍,便是將這最後一條生路給堵斷了,這樣的話,他可能要花費更大的代價攻打城池,可見張善麟對白羽的怨毒之深。
襄陽城中的人,一個都不許出來,哪怕是一隻螞蟻!
轟隆隆,轟隆隆,萬人齊發的腳步聲震耳欲聾,張善麟的重甲步兵踏着整齊的步伐,向著襄陽城逼近,他們手中的銀白色的巨盾仰面朝天,盾面上反射着刺眼的光線,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讓城頭上的守城士兵們看得目眩不已,城頭上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所有人看着城頭上飄揚的巨大纛旗。這萬人巨盾大隊的腳步聲壓迫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一名戰士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對着旁邊的戰友輕聲道:“若是我這一戰僥倖不死的話,我定然回去要好好的吃上三天的燒雞,而且吃一隻,老子扔一隻!”
旁邊的戰士獰聲道:“老子要是不死,回去后肯定要找三四個姑娘一起弄,老子一定要弄得精盡人亡才罷休!娘的!”
在旁邊的一人嘆了口氣道:“我也想啊,可是首先我們要活下來,對方可是二十多萬人馬啊,我們…..”
這時候不知道何時趙大寶走了過來,獰聲道:“怕什麼,不久二十幾萬小賊嗎,一百萬又怎麼樣?輪流攻打又怎麼樣?小子,殺光他們就是了。如果殺不光他們,那就能殺一個是一個,張善麟老小子想要我們的命,先拿十幾二十萬的人給大爺墊背吧,小子們,你們努力點,看看上面,白大人如何,我們又如何,都是人,命一人一條,誰他媽怕誰,好好乾,一個人頭就是功勞一件,我看得出來,你們遲早有一天,會爬到我這個位置的,哈哈哈哈哈….”趙大寶長笑着將手中的大刀一揮,道:“看到沒,大爺我曾經和你們也是一樣,但是大爺從屍山血海中滾爬過來了,娘們,老子現在要多少有多少,金子,老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三四個娘們,有什麼意思,老子上次一次弄了一百個,跟玩兒似的,就他媽像殺這些狗日的一樣!”
趙大寶一席話頓時將守城的戰士們的士氣提到了極點,是啊,富貴險中求,趙大人如此威風,還不都是和自己一樣,一點一點打拚出來的,他做的到,難道自己就做不到?
手中的弓弦拉的更緊了。
說話之間,張善麟的大盾隊伍已經越來越近了,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所有人得目光都瞄向了在城頭上面容冷峻的白羽,此時的白羽,經過了數次生死一線的戰爭之後,再也非當日初臨戰場的初哥,目視着前方,強大到了極點的壓力不僅沒有壓垮他的神經,反而讓他越來越興奮,在他眼中,戰爭,無論是多少人對多少人。都只是一個遊戲,一個只有兩個結果的遊戲。
勝利和死亡。
他敗過一次,但是這次,失敗的絕不是他,張善麟,長江血仇,就用你的血來償還吧!白羽心中湧起了滔天鬥志。
“放箭!”
“放箭!!”
“放箭!!!”
城頭上連弩的‘嘎嘎’聲響了起來,上萬精鐵打造的弩箭呼嘯而出,穿透了密集的鐵盾,帶出了一溜溜的血箭,將一個個攻城戰士的身體穿了一個對穿,這才深深的扎在了地上。
“升盾!”攻城將領升起了手中的巨盾,幾乎好幾個人才能夠舉起一張巨盾,城頭上的強弩雖然有的透過縫隙刺穿了他們,但是更多的是擊中了盾面之上,暴起一陣火花后彈在地上。
張善麟坐擁揚州,靠的便是富甲天下,這巨盾皆是他耗費巨資打造,能敵強弩穿擊,在攻城戰中,終於派上了用場。
白羽冷哼一聲,道:“投石。”
“咯吱,咯吱。”城頭上的投石機發出老舊的聲響,幾名配合默契的戰士將巨大的石塊放在上面,然後奮力地投擲而出,磨盤大小的石塊砸在巨盾之上,所有戰士有默契的排成一個斜線,想將石塊的重力卸下,但是這石塊豈是人力所能抵擋的,瞬間幾個鐵盾被砸成數塊,裏面的舉盾戰士們口吐鮮血,瞬間便被飛來的石頭砸在地上,深達數尺。鐵盾陣終於破開了一個口子,鐵盾陣型一破,白羽頓時手一揚,投石機上瞬間換上了拳頭大小的石頭,白羽苦心收集的二十架投石器,每個投石器一次可以投出兩百多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瞬間近五千塊石頭飛出了城牆,如蝗的飛上了足足三百尺的高空,隨後重重的向下落了下去,鋪天蓋地的砸在了那些士兵的身上。儘管這些戰士們都是身穿重甲,但是怎麼抵擋得了從三百尺高空落下,帶着極大重力的石塊,身上的鐵甲被砸得火星四濺,一塊塊的凹陷了下去。有的甚至聽見骨肉‘噗噗’亂響,城下連聲慘嚎起來,又有人被砸中了腦袋,痛苦的倒在了地上,頓時鐵盾陣一片大亂。
但是在雙方的將領眼中,都沒有看到一絲喜悅或者悲傷,他們都知道都知道,這首先攻城的戰士們都是必死之人,他們的死亡只不過是為了將攻城的戰線往前推進十幾米,甚至是幾米。有的單純的就是為了消耗對方的箭矢和石塊。
只有在這慘烈的戰爭中,人命才會變得下賤如此!
在前方戰士們以死開道之後,張善麟後續部隊很快跟進,十幾架雲梯在數人的擁簇之下緩緩地靠近城牆,在雲梯之下是數之不盡的,身段只有一個麻雀大小的士兵,他們依靠着簡單的皮甲和藤盾防身,悍不畏死地跟在敢死隊伍之後,向著前方推進。
張善麟沒有試探,也沒有罵陣,上來便是大手筆,一天,他給白羽算定的生命,只有一天。
一天之內,襄陽必破!
沖在前方的戰士們,此時已經成為了城頭上的活靶子,數萬隻箭呼嘯着在他們身邊擦過,他們知道,沒有僥倖,他們害怕了,可是回頭一望,張善麟那數百個殺氣騰騰的手持大刀的執法隊就在身後,誰人後退,後退一步,身後那血淋淋的大刀便會無情而下。
後退着,士兵若退,卒長殺之,卒長若退,百夫長殺之,百夫長若退,千夫長殺之,千夫長若退,偏將殺之,偏將若退,主將殺之,主將若退,他張善麟親手殺之!
沖近城牆還有三百步的時候,攻城軍官一聲吶喊,那些步兵頓時密密麻麻的沖了出去,無數的弓箭手混雜在裏面,第一時間的射出了箭矢,不過距離城池太遠,這些弓箭對城上的士兵們構不成任何威脅,只能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
趙大寶搶過了一名士兵的弓箭,雙手連彈,手中弓箭如蝗射出,每一箭必有一人倒地,趙大寶邊射,邊狂聲大叫,“來啊,來啊,再來點人,讓爺爺殺,讓爺爺殺。”
不斷的有人翻身死亡,不斷的有人前赴後繼,很快,戰場推進到弓矢互射的距離,攻城方不由得人人一振,弓箭手手中弓箭頓時射上城頭,頓時城頭上空箭矢交織,形成一道插針難進的箭網,但是比起攻防,守方佔據地利,射下城頭的弓箭更具威勢,血花四濺之間,城外士兵一片一片地倒下。
而這時候,張善麟的投石機也開動了,戰士們用盡吃奶的力氣,繃緊了牛筋製成的長弦,在上級軍官的一聲令下,巨大的石塊向著城頭呼嘯而至,砸在城頭上面頓時引起了一陣城池鬆動之聲,然後咕咚咕咚滾下護城河中,激起了千丈高的浪花。
這個時候,隨着敢死隊的推進,張善麟的百多張連弩發出了可怕的‘嘎嘎’聲,一萬多支箭矢瘋狂的朝着城頭上士兵橫掃過去,慘嚎聲大作,一個一個戰士從高聳的襄陽城垛上摔了下去,他們的身上,無一例外的都被透過了三五支粗大的巨箭,掩護着攻城隊伍的前進。
看着雙方戰士用血的代價在城外進行着拉鋸戰,換取着數丈或者數尺的前進,雙方主帥臉上都無悲無喜,這種場面,對他們來說都是習以為常了,他們要的只是結果,無論代價多麼昂貴,他們要的只是最後的結果。雙方的人馬,如同兩團火焰在城外碰撞交纏,戰馬的嘶鳴聲和戰士聲嘶力竭的喊殺聲以及勇士身死之前的痛苦呻吟聲交織在一起,幾乎每一個人都被血腥和殺氣沖昏了頭腦,瘋狂的氣息瀰漫了整個戰場。而這種氛圍,最容易激起戰士們心中最原始的獸性,他們忘了身邊的箭矢,忘了頭上呼嘯而至的投石,忘了自己的性命,甚至連自己是生是死都忘記了,他們知道一切向前沖沖沖!殺殺殺!
雪地里一片泥濘,鮮血甚至滲透地底,在每一個活着的戰士身邊,都有數具屍體,依靠人海戰陣,他們開始無限的靠近了護城河了,手持雲梯的戰士們隨時準備,將雲梯架在城頭之上,一人死了,後面馬上就有人接過他手中的雲梯,在此悍不畏死地衝鋒。
透過戰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白羽的目光鎖定了在那桿大騎下坐在馬上的將軍,張善麟似乎也有所感應,抬起頭來,與白羽目光遙遙相對,雙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殺氣,而張善麟眼中更多的是恨,是怨毒。深入骨髓的怨毒。
白羽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屍山血海之中,此時雲梯已經靠近,無數的戰士們開始像方糖上的螞蟻一般爬滿了襄陽的城頭,“射,給我射這些龜兒子們,射射射!”趙大寶雙目赤紅,在戰場上鬚髮皆張,順手將手上的弓矢扔掉,拿起一把長刀,對着爬上城頭的戰士砍去,瞬間四五個剛剛還面有喜色的戰士便被他砍下城頭,掉進了冰冷的護城河中,趙大寶狀若風魔,每砍一人便大喝一聲,嘯着揮刀劈開了十幾個衝上了城頭的士兵,任憑他們的血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血人一般,大聲挑釁道:“來啊,有種的都來啊,你們這些在女人褲襠下面長大的龜兒子們。”
趙大寶頓時激起了衝上城樓的戰士們的怒火,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能夠衝上城頭的,必然是張善麟軍中的精銳之士。在平日裏他們都是軍中以一敵十的好手,是手下戰士們仰望對軍神,戰士的榮耀不允許他們的尊嚴受到侮辱,他們紛紛舍下自己的戰士,向著趙大寶靠近,趙大寶獰聲將手中的長刀揮舞起來,刀光飛閃宛如急電,將幾名戰士的頭顱輕而易舉的砍了下來,“婊子養的張善麟,你過來啊,你過來阿!”
說完,一隻手狠狠的抓在一名士兵的腦袋上,硬生生地將他的頭顱給扭了下來,站在城頭上面,揮舞着頭顱,發出震天的吼叫:“張善麟,你這個小婊子,有本事過來取大爺的命,大爺等你,大爺在這裏等着你!”
這個時候,一名戰士瞧准趙大寶不備,順勢一刀看着趙大寶的肩上,趙大寶雙目血紅,陰森森地看着他,這個戰士居然渾身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瘋狂的眼神,這是一隻餓到了的野獸,看到獵物的時候,所發出來的光。他害怕了,身子不由得開始後退。
趙大寶豈容他逃脫,身子猛地一個俯衝,單手將他朝天舉起,那人嚇得在空中手足無措,趙大寶獰聲道:“娘的,你他媽的敢偷襲老子!”
說完,雙手一撕,居然將這個人撕成了兩半,鮮血灑滿了他的一聲,腸肚之物,咕嚕嚕的滾了下來,粘在了趙大寶的頭上和身上。
全部戰士們都震驚了,戰場上一瞬間忘記了廝殺,所有人都開始膽怯,看着趙大寶——這,這還是人嗎?
趙大寶居然從頭上一把抓下那名戰士還在蹦的心臟,扔進嘴裏,開口大嚼起來,啃了幾口,呸呸呸的扔在了地上,遙目指向前方的張善麟,嘶吼道:“張善麟,總有一天,老子要生淡汝肉!”
此時的趙大寶,彷彿便如同從地獄中出來的惡魔一般,聲勢瞬間達到了頂點,將整個戰場瞬間帶活。襄陽守兵們頓時士氣大振:有這樣如瘋如魔的首領在,襄陽如何能破!
而攻城的戰士們,都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彷彿自己面對的不再是人,而是魔鬼,襄陽城所有人都是魔鬼!
“他是誰?”張善麟雙目看着城頭上狀如風魔的趙大寶,寒聲道。
“他是龍驤虎騎原來的統領,後來在襄陽叛變中歸順了白羽,”一名戰士恭謹的回答道。
張善麟嘆了口氣,淡淡地道:“退兵吧。”
“大帥…..”
“:“一支軍隊,最害怕的就是一個瘋狂的將領,一個瘋狂的將領,會讓整個部隊都成為瘋子的。”張善麟淡淡地道,“現在襄陽的士氣已經達到了頂點,我們就算繼續強攻,在天黑之前,恐怕也不可能將襄陽拿下,何必徒增傷亡呢?”
“且讓白羽多活一日吧。”
張善麟目視着在城頭上巋然不動的白羽,大手一揮,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