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孽障
一雙手從墳包中穿出來又快又猛,眼看下一秒就要掐到他的脖子,但十公分的距離卻硬生生的停住,彷彿被一張無形的網攔下,看來十二根桃木錐生效了!
女人的身體從墳包中慢慢升了起來,她灰濛濛的眼睛掃過在場的眾人,趙建民等人雖然閉着眼睛,但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從順着脊梁骨上竄……
“死,你們都要死在這裏,都要死在這裏!”
濃重的怨氣實質性般散發出來,李青璇後退一步,只覺得昨夜被抓傷的胸口有些隱隱作痛。
女人化作的聚陰屍鬼越來越厲害,十二根桃木錐承受着這股壓力,逐漸噼里啪啦作響,產生無數細細裂紋,一點一點從泥土中擠出來,李青璇一咬牙,天時地利都不在自己這邊,趁着桃木錐還束縛着女人,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將食中二指上的鮮血往銅錢劍一抹,疾行兩步,雙手握着劍柄深深刺入女人的心窩,女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無數黑色怨氣從傷口中瀰漫出來……
李青璇對上女人灰濛濛的眼睛,聲音有些乾澀:“對不住,你已凝聚屍鬼軀體,隨着時間增長會越來越厲害,也會逐漸迷失本心……我道法有限無法救你,但你有什麼心愿,我盡量滿足你。”
女人的嘴唇微微的顫抖着,從眼眶中流出暗紅色的血淚:“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掙扎着抬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腹部:“還請放過他……他沒害過人,是無辜的……”
李青璇詫異的伸出兩根手指,點在她的小腹上,渾身一震,這女人已經化作聚陰屍鬼,但她的腹內竟然真的有胎心在跳動!百思不得其解,母體死亡,胎兒也會很快死去,更何況在死人的腹中呆三天三夜都沒死,就算再高明的茅山道術也很難做到……莫非是鬼胎?
不,鬼胎是不會有胎心的……
他思索了一下點頭:“只要他是人,我答應你的心愿。”
聽見這話,女人嘴角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雙手緩緩的垂下去:“謝謝道長,他還活着,是人,不是鬼……”
見女人身上的怨氣緩緩的散去,李青璇搖了搖頭:“唉,造化弄人……”
他隨身的包裹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比劃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剖開女人的腹部,不一會兒,從裏面抱出一個沾滿血污的嬰兒,在其後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嬰兒吐出兩口黑血,隨即發出響亮的哭聲,響徹山頭……
趙建民忙睜開眼睛,見女人躺在墳包上一動不動,欣喜這應該是已經除掉了,但見到滿是血污的孩子,忙問這是什麼情況?李青璇說,這是女人的孩子。
十二個大漢和趙建民都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鬼胎!”
李青璇望着天上逐漸散開的黑雲,他將身上的袍子脫下,將孩子包裹起來說道:“我不清楚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但絕不是鬼胎……有心跳,有溫度,這孩子是實實在在的活人……”
他在風雨夜被龜殼劃破的右手,忽然作痛,伸出手指掐算了一番,隨後愣愣的盯着懷裏的孩子,自己夜觀星象,得知的煞星入世,原來指的就是這個孩子嗎?
是的話,救下這個孩子,就是一場孽緣……
孩子緊閉着雙眼陷入了沉睡,他在聚陰屍鬼的母親體內待了三天三夜,陰怨煞氣已經深入骨髓,對他將來的性格和氣運有極大的扭曲和影響,如能守住本心,人生也必是波濤洶湧,風浪不止,如若守不住本心,便會踏入歧途,為這世間染上一片血色……
李青璇緊了緊手中的小刀,緊貼着孩子的脖子,手指鬆開收緊多次,心亂如麻,這孩子是一顆沒有定數的種子,也是一顆炸彈,一不小心就會夷平一切……
也許是刀子太冰冷,孩子醒了,他咧着嘴咯咯笑了起來,肉肉的手抓住他的袖子來回搖擺。
最終,李青璇還是沒能狠下心將這個剛出世的孩子殺掉,他看了周圍,趙建民和那些大漢等人的眼裏,都是對這孩子滿滿的恐懼,他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村裏的其他人呢,撫養是不能交給他們了。
李青璇丟掉手中的小刀,用大拇指輕輕拭去孩子稚嫩的臉龐上未乾的血跡:“我為你取名‘浩然’,希望能借浩然正氣幫你抵抗煞星之命,待你長大識字再授你三清正心訣,守住本心不受陰怨煞氣迷了心竅……”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墳包上女人的屍體:“我會兌現承諾的,你不用擔心,且安息吧。”說來也怪,只是一具空殼屍體的女人,原本圓睜的眼睛竟然慢慢的自己閉上了……
趙建民見李青璇要帶走這孩子,忙和十二大漢齊齊跪下:“謝謝道長的救命之恩!還請到我們村子,讓大夥好好感謝您……”
李青璇擺了擺手,抱着孩子轉身向外走了兩步,回頭道:“恩恩怨怨都有因果,你們取荔枝柴將她的屍體焚去,骨灰另選一個地方安葬吧,每年中元上香一次即可,貧道居無定所,就此別過了。”
說完徑直下山,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遠方……趙建民站起來,朝着李青璇在此跪下,重重的一磕頭!
時光荏苒,猶如白駒過隙,花開花落,春去秋來。
轉眼便是二十年過去了……
江蘇與金壇的交界上,茅山,道教上清派發源地,又被人譽為第一福地和第八大洞天。
茅山道術在人們心中一直是隱秘又神奇的東西。
因此每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斷的遊客,從五湖四海慕名而來,希望在茅山之上有一番奇遇……
距熙熙攘攘的遊客三裡外,茅山一處偏僻的山坡上,有一個十九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靜靜站在一座墳前,彷彿外界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上用刀刻着幾個字:“師,李青璇之墓。”
青年穿的很樸素,有些灰塵的白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肩上挎着一個舊的不知什麼年代的包裹,他嘴角忽然一咧:“老頭子你終於死了,我再也不用跟着你深山老林的到處鑽了……”他的臉看起來是幸災樂禍的笑,但聲音卻透着一絲說不出來的乾澀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