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去年高一時，沈昀的十六歲生日，收禮物收到手軟，在德育高中聲勢轟動。整個班上獨與其全無交集，且對他觀感不佳的程之宜沒有送禮物。
此一時彼一時，今年對沈昀即將到來的十七歲生日，程之宜心底已拿了主意，要給他送一份生日禮物，聊表心意。也算還他送她錢包的一片好意。
這個想法差不多是在得知沈昀就是匿名氏后，便閃現在她腦際。但她不想開口向媽媽要錢，不想給媽媽增添額外的負擔。為此，她這近兩個月以來，吃得很省。努力在本就不多的生活費里摳些錢出來。
她在校門外那一排精品店逐個逛了一圈，不甚滿意。東西花哨，價錢貴，卻不實惠。兜兜轉轉也沒找到她心儀的禮物。
故而她又特地挑了一個周末，去了市中心的幾家百貨商場。不看不打緊，一看更是沮喪。。
東西是好東西，可卻都不是她能承擔得了的價格。。。
隨着冬日一天冷過一天，她尋思着，要不，就給他送個實用的保暖用品吧。想來想去，她最終決定給沈昀送一條圍巾。
她不想給他買那種緊跟潮流，專為迎合青少年的審美，疏於質地更注重款式，過於追求酷＆叼＆拽，十足街頭文化風格的那類圍巾。她覺得那些都太過膚淺了些，不襯沈昀。
簡單即是美！在新奇泛濫的年代，新奇已然不值錢。□□出來的個性化成為時尚潮流的快餐消費。很容易便過了季。。
還是老式雋永的東西，更耐看，更能經得起歲月的沉潛。她想給他送一條簡單款，式樣大方簡約的羊絨圍巾。
沈昀身材頎長，瘦瘦高高的，膚色又格外白凈。襯得他整個人愈加烏髮白膚，唇紅齒白。很是斯文潔雅。程之宜覺得羊絨圍巾很搭他的氣質。
但其實，那種高質量，百分百純羊絨的圍巾，她也是買不起的。。
錢不夠，是不能迴避的現實……
程之宜在本市那家口碑不錯的羊絨製品專賣店裏，看了又看，選了又選。好歹相中了一條因為聖誕月，店家做活動促銷打了八折的煙灰色羊絨圍巾。
雖說打了折，然價格於那會的程之宜來說，也委實算不得便宜。何止是不便宜，說天價也不為過。足足近四百塊大洋呢！
她省吃儉用餘下來的錢根本不夠數。且縱是將她存了兩年的撲滿倒空，將過年時舅舅給她的一百塊壓歲錢墊上，也還差一些。。
可是，她偏生就看中了這一條。不想更換。不是沒想過，同宿舍里的姑娘們開口，先借點。奈何，程之宜這個人面薄，你讓她開口向人借錢，她還真做不來。
每每對着與她已積澱了些情誼的女同學，她張張嘴，那話都到了喉間，卻恁是出不來。。
眼瞅着沈昀的生日一天天臨近，程之宜着急又無奈。最後，終是沒能籌到錢，眼睜睜的看着沈昀度過了他的十七歲生日。。。
一如去年的盛況，生日當天，沈昀收到了數不清的精緻禮品。也一如去年，這些禮品里沒有程之宜的那一份。。。
那一天放學后，沈昀照舊十分慷慨的領着，所有給他送了禮物的同學們，在提早預定的星級酒店豪華的包房內，熱熱鬧鬧的慶祝了一番。
沈昀的生日是過了，但程之宜想那條圍巾她還是得送給他。都是這樣的吧，喜歡一個人，就想要對他好。想努力給他所有力所能及的好。
又過了兩個禮拜，終於攢夠了錢的程之宜，得償所願買下了那條圍巾。不欲讓沈昀知道她，她在那張留下祝福話語的卡片上，刻意改換了筆跡。然後那一天午間放學，她故意磨蹭着，待全班同學都走了以後，悄悄將圍巾放進了沈昀的抽屜。
送出禮物的程之宜心情很好！對於自己終於可以替他做一件事，她感到分外的歡欣。
沒曾想，下午上過一節課後，她就被出乎意料的一記悶棍狠狠擊中。
沈昀新任的女朋友，也是美冠德育高中，最新被選評出來的新一屆校花，高一六班的劉曉芸。在課間休息時間裏，相偕着她的好朋友，一臉欣然的來到了她們班。
不多時，眼尖的劉曉芸便在沈昀的抽屜里，發現了那條圍巾，看到了程之宜留的卡片。她當即變了臉色。虎着臉，不滿的一把撕開包裝，不屑的拿眼瞅了瞅圍巾，轉而嬌蠻的看了下身側的沈昀，旋即嗤笑一聲，便在沈昀面前，在班上一眾同學面前，飛快的奔向教室窗戶，大力推開后，一揚手就將那圍巾扔下了樓。
繼而她象一個驕傲的公主一般，趾高氣昂的走回沈昀身邊。一雙美目含着顯見的妒意與氣怒，用看潛藏情敵的眼神，挑釁的環視了一圈在座的女同學。
然後，她帶着十足譏笑的口吻，讀起程之宜寫的那張卡片：
“沈昀：
你好！
這是一份遲到的生日禮物！真抱歉，送得遲了！希望你在十七歲這一年裏，身體健康，萬事順遂！真心企盼，你能過得更加開心一些。”
“哈！”劉曉芸誇張的提高語調，含沙射影的譏諷道：“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不要臉的人！對着別人的男朋友獻殷勤，也不嫌丟份！哼，瞧瞧，連署名都不敢！偷偷摸摸的，真是醜人多作怪！都不用猜，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一隻丑怪的女恐龍！”
說完，她恨恨的一把便將卡片撕成了碎片，丟垃圾一般丟在了地面上。
與她一塊來的另一位高一新生，也憤憤不平的幫腔道：“不必說，藏頭縮尾，一定是個醜八怪。真不要臉！”
爾後，倆人一唱一和，圍打小三一般，理直氣壯的說著種種刻薄難聽的損人話語……
教室里有些好事者看戲不怕台高，不停在一旁吹着口哨，“嗷嗷”怪叫。象鳴鼓伴奏一般。
更有淘氣的男生戲謔大叫道：“昀嫂威武！”
而從頭到尾，沈昀都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他懶散的靠着椅背，微挑着眉，似笑非笑，象看着一出與己無關的無聊鬧劇一般，神態淡然，置身事外。只在劉曉芸念到那張卡片時，他的眸色微有波動，但轉瞬即逝。快得沒有人能注意到。
與此同時，“做賊心虛”的程之宜，卻是悶着頭，趴伏在課桌上裝睡。她的腦袋嗡嗡作響，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當看到劉曉芸丟掉圍巾后，她便低下了頭。心裏難過極了！而隨後，劉曉芸與她閨蜜的那一番譏嘲，更是令她難以招架。她漲紅了臉，羞辱的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怕被人看見，起了疑心。更怕被劉曉芸發現，她不得不埋頭裝睡。眼見自己的心意被糟蹋，被肆意扭曲，她感到委屈又無助。
天可見，她對沈昀從來沒有生過非分之想。她是對他很有好感。任誰面對一個在自己深陷困境時，慷慨伸出援手，無私給予友善幫助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生出親近之心的吧。
上課鈴響後，痛快泄憤一通后的劉曉芸高昂着頭，踩着勝利的步伐離開。埋着頭的程之宜拿眼在衣袖上來回磨蹭了會，確定抹乾了淚水后，方才抬起頭來。
望着窗外寒意蕭瑟，濕冷陰沉，下個不停的雨夾雪天，她的心也象這雨雪天一般，哇涼哇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