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19.第 19 章

是夜,一身淺粉格紋棉布睡衣,隨意揪着個丸子頭的程之宜,洗漱完畢后,盤腿坐在床上。旋即她將自包中取出,捏在手裏的那支棒棒糖,放在了身前。

接着她低下頭,睜圓了眼睛,微聳起眉,鄭重其事的看着這根由奶黃色糖紙包裝,香濃牛奶味的老牌棒棒糖。少頃,那一團孩氣的臉上,現出苦惱的神情。

誒!

怎麼辦?

沈昀肯定是認出她了。認出她就是當年樹洞裏那個玻璃瓶的主人,是與他多日“洞瓶傳書”用紙條進行交流的人。

不然,他不可能用那般奇怪的態度對她,不可能用那種如斯“內涵”,如斯“深刻”的眼神看她。更不可能會莫名其妙的給她這支棒棒糖。。

下班那會,他突然遞糖給她,真是令她吃了一驚!他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然眸光卻分明意有所指,意味深長。那雙緊緊盯視着她的眼睛,眼珠黑亮,灼灼逼人。

無端便羞窘得她當即就紅了面頰,但覺臉孔發燙得厲害。而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下,她不得不紅着臉接過了他手中的這根棒棒糖。。

想到他之前不時拿眼瞪她,程之宜不由嘆了口氣。她抿起唇,兩手交握在胸前抵住下巴,出神的望着面前的棒棒糖。

這會想來他大概很是氣她怨她吧!

氣她的不告而別,氣她的薄情寡義。畢竟他並不知當初劉曉芸扔下的圍巾,是她送他的生日禮物。

現在想想,他也蠻冤枉蠻無辜的。而自己確乎是對不起他,虧欠了他。憑良心講,那時候從頭到尾,他對她皆是全然的熱誠真摯,在在的真心實意。

便是在他出國前,在不確定她最終能否收到的時刻,他都沒忘記為她準備數學筆記。那份筆記被整理得細緻全面,一看即知是很花了一番心思,費了一番功夫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竟似對她當年的行為,仍未能釋懷。何止是不能釋懷,他的反應根本象是對此十二萬分的介懷,簡直怨念深重。。

一別經年,難道他從不曾忘記過她么?

念及此,程之宜的心間頓時湧起一股難言的激動情緒,似甜、似喜、似憂、似愧。

然沒一會,她又放下手,蔫噠噠的垮下肩來。

從未有過戀愛經驗的她,對現今沈昀與她之間,顯見的微妙情境,感到困惑與無措。

沈昀對她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說年少那會,他們壓根沒有面對面的相處過。便是那些校園內,愛得“跌宕起伏”,談得“轟轟烈烈”,情濃時,好得跟一個人似難捨難分的小情侶們,多年後回顧自個少年時的愛戀,亦多半要笑着道聲:“少時不識情滋味!”

校園戀愛尚且青澀懵懂。那他和她,就更無從談起了。。

即使當年她確曾為他萌發過朦朧的感情,即使他曾是她情竇初開時唯一的少女心事。可那從來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是她深埋於心的一腔思慕。至少,她自己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在那時的她眼裏,他是只能暗戀的對象。所以後來,他給她留下聯繫郵箱,她亦一次也不曾給他發過郵件。

暗戀嘛,就是默默的喜歡啊!獨自喜歡就好。

而他對她?程之宜咬了咬唇,皺起鼻子,皺着眉,一張臉給皺得跟叭兒狗似。。

她很仔細的回想了下,那會的沈昀對她可是看不出,有什麼愛不愛的。他對她一直就象,象一個親善的大哥哥。她記得,那時,他總愛叫她小孩兒。口氣親昵,卻絕無曖昧。自然又單純。

是以,他只是介懷她的不辭而別吧。任誰付出一腔熱誠,卻換來對方說走就走的冷清冷意,都難免要耿耿於懷。她可千萬不能心生誤會,自作多情!

再說了,他這樣的條件,怎麼可能會沒有女朋友呢?

不過,這一天半,同處一室的共處下來,倒真沒見他有過私人電話。他的電話很多,但確實都是公事。

莫非,他現下還沒有女朋友?或者,剛剛分手,是以空窗?

唉,他有沒有女朋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程之宜甚為泄氣的想,讀書的時候,她便話都不敢跟他說,只覺與他是兩個世界裏的人。

而今,她與他的距離就更懸殊了。。

他是塔尖的精英,身居高位,執掌大權,依然眾星捧月卓爾不群。註定是聚光燈下,光耀奪目的人物;

她呢,不過是基層齒輪上小小的螺絲釘,微不足道乏善可陳。

她對他簡直連暗戀都不敢有了。。

作為本分孩子的程之宜,自小就認為不該對永遠肖想不到的人與物,產生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還有啊,只看看讀書時候,他那一票女朋友。也能清楚明白,他對女朋友外表的審美,對顏值的要求有多高!

那些女孩彼時雖還是少女,但個個身材高挑,真正的膚白貌美大長腿,豐&胸翹&臀小蠻腰。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尤其,一個個的小&胸&脯,鼓鼓的,發育得可好了。可謂從頭到腳,周身充盈着青春少女活力又嫵媚的風情。着實吸引人的美。

程之宜垂眼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兩隻小籠包,無語凝噎。。

是真的小籠(隆)包,小小隆起的包。。。

再看看自己那兩隻細不愣登的小短腿,想想,沈昀那目測至少一八五往上的身高。程之宜悠長的嘆氣。。

越想越沮喪,越想越難過。她忍不住抬手捧住臉,低聲喊叫着,發泄式胡亂的搓揉了一通。然心裏仍覺莫名的滯郁,沉沉的,堵得厲害。

她鬱卒的鼓了鼓臉,乾脆伸手,乾坤大挪移的刨梳頭髮。毫無章法的瞎刨了一氣。待滿頭亂髮,遮頭蓋臉,蓬亂似雞窩時,她終於感覺舒服了些。。

“唉!”她不知覺的又嘆了口氣,耷拉着腦袋,倍感憂心。

明天究竟要怎麼搞?

說真的,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沈昀啊。。

他是她十年前的知心人,可他現在卻是她的頂頭大BOSS。。。

要換個乖覺機靈,會來事的,這許是天大的好事!或許就能演一出:總裁大人是我的男閨蜜。

可她。。

她只有在十分親密,或者索性十足陌生的人面前,會表現得輕鬆自在。對於那種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人,她就是純天然的尬聊體質。。

根本找不到話題,也根本不能放鬆。

如今的沈昀正屬於會讓她尬聊的族群。他於她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尤其,經過這兩天的尷尬共處,對他,她打心底的感到緊張。

要命的是,瞧沈昀那副情狀,他似是還沒打算放過她。。

唉,死定了!

程之宜喪氣的“撲通”一下趴俯到床上,將臉埋進枕頭裏。她的心情和她的頭髮一樣,亂糟糟的。

隔日,她老老實實的去沈昀的辦公室報到。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尷尬處境,要延續多久?但至少已知的這幾天,她歸他“直轄統領”。。

唉,這可真是難熬的一天!

她的沉默似乎嚴重的惹到了他。。。

他一整天都沉着臉,除了忙公事,間隙的時間都拿來瞪她了……

但天曉得,她壓根不是有意要惹他生氣!

她實在是不知要說什麼?要怎麼做?敘舊嗎?唉,她,她就是怵他,就是開不了口啊!

對上他那雙出奇地炯亮,出奇的黑,也出奇灼人的眼眸,她便心跳加速,心兒發慌,說不出話來,完全不由自主。

套句網絡流行語:她也很絕望啊。。

然後,這天下班時,沈昀板著臉,給了她一塊巧克力。。。

翌日,程之宜兜着一顆發顫的小心肝,心神忐忑的進了他的辦公室。他的臉果然更黑了。。

且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隨着她的縮頭縮腦,靜默不語。他的臉色亦跟着益發的黑,黑上加黑。。

那兩片漂亮的嘴唇抿得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依然會在工作的間隙,表情冷涼,陰陰沉沉的瞪她。他的臉色象極了陰雲密佈的天,好似指不定下一刻就要打雷下雨。而與人通話,他的回應更是簡短得不能再簡短,惜字如金,幾乎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單音節的蹦着。。

啊呀!辦公室里氣氛僵滯,沉凝。悶得緊!

程之宜的頭垂得都恨不能磕進辦公桌里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刑罰啊!

午休后,慫貨程之宜磨磨蹭蹭的,直挨到下午上班前的最後一秒,方才低着頭,做賊一樣,盡量減少存在感的輕手輕腳坐到他對面。她被安排與他共用一張辦公桌。好在,他的桌子夠大。不至於讓她與他靠得太近。

甫落座,她便看到了在這方正對着她座椅的桌面上,放着一張塗鴉。毫無疑問是他的手筆。

她看了一眼,心中更虛。。

塗鴉上畫著一隻毛髮豎立瑟瑟發抖,眼神驚恐求饒的小貓。那張貓臉瞧着神韻竟與她極為肖似。。。

肖似到她一眼便能看得明白……

塗鴉下依舊沒有署名,而是附着一張卡通表情。這表情不同於過去他常有的逗趣搞怪的笑臉。

這張卡通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僵凝的面目上,兩道濃眉誇張的幾乎要鎖在了一起。一對深黑的利眸,狠狠的蹙眯着。她這麼看着,那極之銳利的眼神兒,也仿如正緊緊盯視着她一般,獰惡的看她。整張表情里,滿滿的不爽,滿滿的威懾。

程之宜:“……”

Orz。。

他,他這是恐嚇她嗎?

他竟然恐嚇她。。。

公司里的掌舵人,通身精英派頭的沈大人,居然會有這樣孩氣的幼稚行徑。。

她訥訥抬頭,悄眼看他,小心翼翼。

可他這會卻是不再看她。一如塗鴉上的卡通臉一般,僵着臉孔,微擰着眉,神情端肅陰冷。而那兩隻具有X射線般穿透力的黑眼睛,正目不斜視,定定的瞅着他自個面前的電腦屏。這副嚴肅凜然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要說一聲,沈總真是天生威儀,不怒自威!

可程之宜看着他的臉,再比照着眼前這幅他“威脅”她的塗鴉,卻沒來由的發噱。怎麼看,怎麼的覺得他可不就象一個正鬧着彆扭的孩子。

當然,想歸想,借她虎豹膽,她也不敢對着他笑出來。

而且,不知怎的,他這樣兒瞅着竟莫名有些凄涼意,好像,好像一個遭到拋棄的孤獨的孩子。失意又委屈。

那副明明想要得到關注,卻偏別彆扭扭,孩子氣自衛似的端着。有些矯情,又有些可憐,還有些,有些形容不出的可愛。

她的心瞬間便軟得一塌糊塗。

一個由來驕傲強大的人,突然在你面前顯露出脆弱。往往比一個生性軟弱的人,常流露出來的無助,更能觸動人心。

她想,她的確該對他說點什麼?的的確確是她有虧於他。況且,她也是熬不住了。。

他那眸光凌遲大法,威力無窮!

再者,這人都“武力”恐嚇她了。。

她要再不做出些回應,還不知道他會氣惱成什麼樣兒。。。

說真的,他一直幫着她,一直善意待她。做過她的天使,也做過她的福星。她實在不該再氣他。可是,她呶動着唇,嘴裏偏生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眼見得沈昀的臉,貌似又黑了幾分。。程之宜真是懊喪得不行!

她苦着臉,心裏說不出的着急。天知道,她真心希望能讓他得展歡顏,能讓他不要再和她生氣。

奈何,她如此笨拙!

猛然間,程之宜童鞋腦際突地冒出個念頭。近乎奇迹般,她顯現出了平生第一次的急中生智。

小聲吸了吸氣,她展開紙和筆。這會她委實開不了口與他說話,縱是逼死她,她也說不出話啊!然說不了,可她能寫啊。以前他們不就是這麼相處的么?

然而,她提起筆又頓住。這,這要打哪說起呢?

唉,她實是不擅長與似熟悉,卻更覺陌生的人聊天啊。

特別對方是沈昀。原本現實生活中,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沈昀。她要與他說些什麼呢?都近十年了,難道要憶往昔嗎?或者乾脆就說說近期的重逢,謝謝他為她主持公道?

唉,似乎都不是適宜的切入點。也許並不是不適宜,只是她太笨!

就這麼思來想去的,最終,程之宜在那張紙上,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然後她略傾身,抿着唇輕輕的將紙條移動至他手邊。繼而屏住氣,頗是小心的看着他。緊張中透出微微的怯意。

老實說,她也不知沈昀會有怎樣的反應?

沒有令她久等,沈昀的眼睛幾乎是隨着她的動作,立刻的落在了那張紙上。看起來,他似是對她的舉動有些微的驚訝,但很快,他便抬眼望向她。

程之宜鼓起勇氣,迫着自己不去迴避他的眼神。她迎着他的視線,對着他那張明顯面色放霽,但仍然透着彆扭與傲嬌神態的英俊臉孔,扯了扯唇,略有些抖索的露出一個甚是羞怯靦腆的微笑。

看到她的笑臉,沈昀的神色終於徹底緩和下來,面上的彆扭,傲嬌與陰沉俱是消退。他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燃亮的黑眸中閃動出一絲孩童般的頑皮,與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愉悅。

程之宜到底是抵不住他這般直剌剌,恣意的凝視。她紅着臉,低下了頭。心裏羞窘之餘,卻是大鬆了一口氣。

心說,誒,這驕傲的傢伙,看着冷漠又難搞,但其實也並不難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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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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