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回 犬神
處理完宮內卿一事後，安倍宅內久違得過上了一段寧靜的生活，晴明先生偶爾去陰陽寮內‘上班’，大多時候還是待在家內翻看一些捲軸書冊。
青田坊和黑田坊常常幫着一些式神們打掃庭院的碎花瓣，偶爾和源博雅外出，一起處理一些鬧事的妖怪。
螢草在神樂與童女的幫助下也已經融入了這裏，到最後竟然只有陸生和小白整日無所事事，還真是——
再閑下去自己絕對會瘋掉的……好在晴明之前回來，怕他無聊，便許他可以在他的書房內看書解悶。
說起晴明的書房，裏面真的是什麼書都有，上到晦澀的咒術資料，下到志怪小說，有中國的、有西方的，而且都是原文……
“好厲害！”
陰陽師，還真的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當古人也真不容易。陸生從排列整齊的書本中抽出了一本《白氏文集》。
“批註好多。”晴明還真是翻看了很多遍啊。這是中國詩人白居易的詩啊……這個時代的人，果然很推崇中國的詩啊。
“奴良大人，”小白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怎麼了？”陸生翻了幾頁，然後將書又插/了回去。
“庭院裏來了一個很可怕的妖怪……”小白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明顯的驚慌，黑田坊和青田坊跟源博雅外出了，神樂又和童女、螢草以及納豆小僧去街市了，小白只能來找他了。
“走。”陸生將瀰瀰切丸插在腰間，跟着小白走了出去。
來到庭院的時候，小白口中‘很可怕’的妖怪正冷着臉，雙手放在刀柄上，擺着兇狠的臉站在那裏。
“打擾了！”察覺到陸生的氣息，那妖怪轉頭對着陸生，咬牙切齒的說道“閣下就是安倍晴明嗎？比我想像的要年幼很多啊。”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陸生並沒有反駁自己不是安倍晴明，而是順着他的話問道。
對方手緊握刀柄，棕黃色的皮毛瞬間變成了黑色，令陸生格外不舒服的幽紫色妖氣環繞於刀身智商。對方拔刀劈向陸生“我朋友的仇人啊，我終於找到你了……就讓你切身體會一下吧，我刀中的恨意！！”
“啊！！”小白驚慌得向後跳了幾步，連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陸生抽/出腰側的瀰瀰切丸，上前一步將這一擊格擋下來。對方的確是用盡了全力，一時間陸生的虎口陣痛，兩隻手一起用力，才勉強抵住了對方的攻擊。
與剛剛相比，如今這隻妖怪顯然已經沒有了理智，眸中燃燒着的，是對陸生的恨意，這份恨意就如同當初的螢草一般、使他們毫無理智。
這種情況下顯然不能對話，陸生溫潤的棕色瞳眸如拔出劍鞘的劍鋒，他手腕下壓，膝蓋稍彎，一瞬間便從這犬妖的刀下掙脫，在犬神一時收不住力氣時，向斜前方邁出一步，刀背直接劈砍在犬妖的后脖頸。
“唔！”犬妖一個趔趄，握着刀的手一松，倒在了地上。
陸生又一個重擊，犬妖身上的煞氣消散，理智也漸漸回溯“可惡！大意了。”
“你是誰？”陸生冷聲問道，明明是人類的形態，卻有着足矣讓犬妖渾身毛髮豎起的壓迫感。
“……吾名為犬神，我已知曉，閣下就是那殘忍吃了我摯友的畜生的主人！”
陸生緊皺着眉頭，畜生是指小白？“小白的確是我的式神，可‘吃了你摯友’一事……”
“哼，無需多言！”他身上殘暴的妖氣愈發濃烈“啊！！殺死我朋友的仇人，你這可恨的陰陽師——！！”陸生被那妖氣擊飛，應是用瀰瀰切丸插入地中才穩住了身子。
“奴良大人，小白真的沒有做那種事情啊！！”他除了吃壽司外，是熟食主義者啊！“我知道。”陸生自然沒有懷疑小白，可現在的犬神顯然比剛才更麻煩。
“心劍亂舞！”還未等陸生反映過來，犬神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密集的攻擊讓陸生難以抵擋，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就在最後一擊即將劈向陸生的時候，熟悉的氣息伴隨着帶着幾分緊張的言靈在庭院的另一側響起。
“守！”
犬神的攻擊被結界擋下，單字言靈所構建的結界也應聲破碎。
“陸生！”晴明大步走了過來，他銀色柔順的髮絲略顯凌亂，顯然是在外面察覺到了什麼不好的氣息后，便立即跑了過來。
“我沒事。”他的身上雖然有不少見血的傷口，但並不妨礙行動，陸生曾受過的傷比這嚴重百倍。“嗯，你也是陰陽師！？”犬神冷漠的看着他們，目光放在陸生的身上時變得格外兇狠。
雖然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但這個妖怪顯然是來找自己的，晴明看向陸生和小白。小白湊到晴明的身邊，連忙說道“晴明大人，這隻妖怪名為‘犬神’，他誤會小白了！他認為小白吃了他的朋友……”說到最後，小白委屈的慫起了尾巴“晴明大人，小白真的沒有吃犬神的朋友！”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晴明安慰道，他大概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他向前一步“我是安倍晴明。”
犬神皺起眉，看向了陸生“怎麼回事！？”
隨着陸生被妖氣瀰漫，半大的孩童身影在妖霧中逐漸伸長，聲音變得低沉些許的夜陸生抹了一把胸口的鮮血，對着犬神露出了一個呲牙的笑容“妖怪想要當陰陽師，多少還是有點困難的吧？”他身上人類的氣息不復存在，濃郁而強大的妖力讓犬神身上的皮毛乍起。
“原來是在欺騙我啊，果然狡猾！”犬神的眼眸被血色替代。
“晴明，這傢伙就交給我吧。”陸生用刀背敲着肩膀，一邊對着晴明笑道“能給老子身上來上這麼幾刀，不打回來我自己也不痛快啊。”晴明看着陸生含笑的紅眸，攥緊的手也稍稍鬆了些，他點了點頭，示意陸生‘請便’。
幾乎感知不到的妖力附着在陸生的周圍，犬神的攻擊竭盡全力，恨意促使他的妖力在短時間內到達另一個極點。盡全力劈下的一擊甚至還帶着凌冽的風刃。
“啊——”小白緊張的看着那刀刃在犬神自傲的笑容下順着陸生的肩膀砍下，一瞬間，格外強烈的殺氣在小白的身邊爆發，令它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晴明大人……”
犬神的刀砍到的地方化為了墨色的霧氣彌散，瀰瀰切丸毫不留情的穿透犬神的肺部，墨色霧氣逐漸將陸生缺失的半邊身體匯聚“這就是映於鏡里之花，浮於水中之月的滑頭鬼真正的屬性——鏡花水月！”
犬神已經徹底的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小白跑到陸生的身邊，上下打量着除了之前的傷口外，一點事都沒有的陸生，他剛剛明明看到犬神的刀已經砍到了陸生的肩膀。
“我不是說過嗎，滑頭鬼是虛實相換的妖怪，剛剛那是滑頭鬼的能力，鏡花水月。”
也就是滑頭鬼的‘畏’。
“雖然聽不太懂，但奴良大人果然好厲害啊！”小白早已忘記了與陸生之前的鬥嘴，儘是崇拜道。
“哈哈哈，那是當然了！”陸生看向晴明，炫耀、興奮的表情在看到晴明冷着的臉色時消弭，就像是被戳破了得氣球一般，笑容漸漸消失“怎、怎麼了……”他想要撓撓頭來緩解內心的尷尬與微妙的不安，可抬臂間動作讓放鬆下來的陸生因小小的刺痛而倒吸了一口氣。
晴明從狩衣內拿出了一張已經寫下咒文的藍符“桃花妖！”
陸生對晴明召喚出來的妖怪有印象，因為之前就是這桃花妖為受了重傷的鐮鼬三兄療得傷。自認自己不需要治療的陸生用瀰瀰切丸敲着背，裝出一副‘這點傷根本就不痛不癢’的表情“我不需要療傷，晴明你不必——”
“給犬神治療一下傷口。”未等陸生說完，晴明便對桃花妖說道。他似乎本來就沒打算給陸生療傷的……
……
“那個……”陸生終於發覺晴明也許有些生氣了，他踟躕着，最終決定將這種爛攤子扔給白天的自己解決。
晝陸生蹭着腳走到了晴明的身邊，手放到嘴前輕咳一聲，故作無事的說道“晴明，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喝杯茶吧。”
小白抬頭看了一眼無風雲不動的寧靜天空，由默默低下了頭，不敢多言。
“嗯。”晴明看着陸生到處亂瞟的眼球，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等會讓桃花妖給你看一下吧。”
雖然不知道晴明為什麼這麼生氣，但自己這關是過去了？看着晴明的背影，陸生狠狠地鬆了口氣。
不生氣了就好。
犬神雖然被陸生戳穿了肺部，但僅是外傷罷了，桃花妖很快就為犬神治療好了，陸生身上的傷口雖多，可都是些皮膚表面的刀傷，看着嚴重，但治療起來一點都不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