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暴雨夜巷的屍體
離開七叔的店面,獨自走在偏僻的小路上,遠處一輛奔馳飛速駛過,隨後一陣急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傳來,我不禁回頭望去,只見一名穿着紅色風衣,高挑的女子走下奔馳,傍晚時分她竟然帶着一副碩大的墨鏡,走進了七叔的麵館之中。
我撇了撇嘴,看來七叔是人老心不老,還是有這麼多人來找他幫忙,也不知道這位在牡市備受尊敬的老人還能折騰多久。同時內心也期盼着他能夠查出關於卡片的線索,我相信兇手將卡片留在那裏,定然有着其中的秘密,說不定,兇手就是當年那場遊戲中的人。
他是在像我示威。
黑夜如網籠罩着牡市,街道上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汽車的鳴笛聲響亮震耳,一棟棟樓房色彩斑斕、絢麗多姿,對於一些人來說該是入睡的時間,而對於另一些人,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我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一間酒吧內,面前放着半杯馬提尼,喧鬧的音樂聲下,舞池內一具具行屍走肉瘋狂的搖擺着四肢和軀幹,發泄着,發泄着對工作、對家庭、對這個操蛋社會的不滿。
現代人隨着經濟發展、人口增加,生活壓力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瓶頸期,如同一個個裝滿火藥的郫筒,稍不留神就會爆炸!雖然親人、愛情、子女各個方面都在儘可能的束縛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但人格仍會在壓力下發生改變,變得扭曲、不堪,最後形成反,社,會人格激進的想要打破牢籠。
這些年我見過無數的兇手,其中絕大部分都有着自己難以言表的苦衷,親人的離去、事業的失敗、不被認同、不被理解,一怒下親手築成了此生的敗筆。
其實類似這樣的案子對於警方來說要好調查的多,怕的就是這樣玩心理戰,殺人為了樂趣的瘋子!這樣的人定受過專業的訓練,心智或體能都是能人,如若放在社會上稍微用心就是精英,偏偏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選擇了走入死胡同,去而不返。
看着手中的卡片,我點起一根煙緩緩的吸着,腦海中不禁回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我曾玩過這個遊戲,結果我贏了,我就是那個殺手,通過欺騙和謊話“殺”死了另外的八人。
而當年遊戲的玩家是在朋友的酒吧中偶然湊成的局,組織人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很久沒有聯繫過了。我不懷好意的去思考這件事會不會與他們有關係,仍記得在我贏下遊戲后,其中一人對我說的那句話。
“遊戲終歸是遊戲,放到現實中,你鬥不過我們的。”
喝光杯中的酒,我正準備起身時,一陣濃烈的香水味竄進我的鼻孔內,下一秒溫軟的嬌軀跌進了我的懷中,下意識我便順手扶起。只見半掛在我身上的是一位穿着暴露,畫著濃妝的妖嬈金髮女子,飽滿的胸部呼之欲出,細嫩的手指劃過我的胸膛,迷離的眼神使我不禁身體一顫,急忙推開她。
女子伸手抹了下臉頰的酒液,小巧靈活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嫵媚至極,柳眉上揚,挑逗似的望了我一眼,隨後甩起長長的金髮醉醺醺的走入人群之中。
我皺眉拍了拍肩領,環顧酒吧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熙攘的人群絡繹不絕,笑聲、吵鬧聲、DJ聲、呼喊聲亂成一團,眼角忽瞥到角落中穿着血衣,面目不全的女屍,好似在那裏靜靜的監視着我,晃了晃略有些陣痛的頭,匆匆離開這個令人厭惡的地方。
出門我狂吸幾口新鮮空氣,心漸漸平復下來,是幻覺......
“先生,您的錢包漏出來了。”
旁邊傳來聲音,我低頭望向自己的褲兜,果然錢包探出半個頭來,口中道着謝謝將錢包塞入兜內,抬頭想看看提醒我的好心人時,卻發現空落落的,只有遠處一個消瘦的背影走入黑暗之中。
抬手準備打車,猛地感覺到不對,探手伸入兜里搜索,卻發現那張卡片鬼魅般的消失了!
“糟糕!”
我低聲驚道,快速將錢包抽出打開,心臟“咯噔”一下,腳下不自主的後退靠到了街邊的牆上,只見摺疊式錢包內夾着另外一張嶄新的卡片......
卡片上畫著一個坐在陰暗角落的詭異男子,面貌隱藏在黑暗之中,手上的匕首寒芒凜冽,腳下灘灘血跡,令人後背泛起涼意。卡片的背後殷紅的字跡觸目驚心,好似來自地獄的魔鬼將我的思緒拽入深淵。
——殺手。
我的心跳愈來愈快,轉身猛的再次沖回到酒吧之內,瘋狂的擠過摩肩擦踵的人群,惹來一陣陣咒罵!
金髮女子...金髮女子...一定是她!
有一服務員見我驚慌的神情,攔上前詢問,我充滿殺氣的眼神瞪着他,一把將他推開,厲聲喝道:“滾!”
轉頭間猛的看到那件淡黃色的背心和金色的秀髮,急忙的鑽進人群中,彷彿奔跑在樹林內的野獸一般,追逐着戲弄我的獵物。幾十步遠的距離因為人群的阻擋我只能看到她大體的去向,到達最後瞟到她的地方,是酒吧的一個角落,環顧四周,性感的舞女還在奔放的釋放着體內的狂野,無知的人嘶吼着發泄着酒精帶來的興奮,服務員漸漸向我靠近,突然注意到旁邊有個暗色的鐵門,在寂滅的環境中隱藏着。
我抬頭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衝到門前,見上面用鐵栓穿過,狠狠的拉開用身體撞了出去!
“嘭!”
門開,一條幽深的衚衕出現在我的面前,雨滴突然打在我的臉上,天空陰沉沉的,彷彿在預示着什麼。我反手將門關上,酒吧內的嘈雜聲頓時隔絕了大半,我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夜盲症偏偏在這個時候誤事!
我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遠處的衚衕口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地上蠕動,我狠狠眨了眨眼睛,向前靠過去,幾十米的衚衕此刻卻顯得那麼漫長,雨漸漸變大,我的心懸在嗓子處,蹭着腳步靠近前方。
金髮女子渾身沾染着鮮血和泥土,雙手捂着自己的脖頸,身體不停的抽動着,一支利箭穿過她的脖子,鮮血汩汩向外流淌着,不甘的眼神中透着難以置信的驚愕,漸漸蒙上一層灰白色的膜障。
我蹲下身大聲喊叫着“是誰!是誰殺了你!”‘
她那染着鮮血,乾枯的嘴唇張了又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再也無法蠕動。
瓢潑大雨傾盆而至,濕透了我的衣衫,稀釋了地上殷殷血液,匯成水流在深夜的衚衕中暗暗流淌着......
我的雙手開始顫抖,面前的牆壁上一身紅衣的女屍彷彿嘲笑般看着我,濕漉漉的頭髮打着綹垂下,慘白色的手掌向我的臉緩緩伸來,腐爛的面孔,蛆蟲在無眼的空洞、耳朵、嘴巴中來回穿梭,她張着沒有舌頭的嘴,輕柔的呢喃道:“鄧青...鄧青...”
我抬起頭,雨點狂亂的打在我的臉上,驚魂般再次睜眼,牆壁上除了暗漆漆的磚頭什麼都沒有,我抽出一根煙叼進嘴裏,瞬間就被雨水打濕,卻重複着、不知疲倦的按壓着火機,一下又一下,昏黃的火光映着我那殘破不堪的身軀。
藉著光我突然瞥到女子那被打濕的淺黃色背心內好似夾藏着什麼物體,緩慢探指伸入屍體堅挺的胸罩內,一張半濕的卡片出現在眼前。
卡片上畫著一個帶着深黑色高高帽子,穿着紫色衣袍的乾枯老女人,她萎縮的雙手在身前揮舞着,中間是一個巨大的銀色水晶球——女巫。
翻過卡片背後,除了女巫,下面還有一行黑色的小字。
“身份:女巫,死亡時間:第二夜,遺言:毒死殺手身邊的人。”
我跌坐在地上,卡片掉落在我面前的地上,獃獃的望着漫天陰雲,我恍惚間好似感覺到,在某個遠處的角落,一雙惡毒恐怖的眼睛正在看着我,輕輕的笑。
“咯咯咯...咯咯咯...”
紅衣女屍再次出現在我的身側,打着一把黑色的傘,雨滴卻穿過傘毅然打在我的身體上,我獃獃的掏出手機,感受着女屍血淋淋雙手撫摸我的臉龐,找到廖雲海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警笛聲響徹天際,廖雲海帶着大批警員封鎖現場,驚訝道:“你...你的頭髮......”
我苦笑着搖搖頭,自三年前的案件后,一夜間頭髮白了大半,所以無論多麼熱的天我都會頂着帽子出門,而今晚,恰恰不知將它丟到了哪裏。
一位穿着雨衣的女子蹲到屍體前,拎着熟悉的醫藥盒進行着檢查,廖雲海向我詢問事情的經過,我不願張口說話,從錢包內掏出那張“殺手”的卡片,凝視着上面陰森的圖案。
廖雲海看到此景明顯一驚,後退兩步,狐疑的看着我,手伸入腰間“你做的?”
“你猜。”我抬起頭望向他。
廖雲海一愣,眼神猶豫不決,女屍的手仍然在撫摸着我那滄桑的臉,是那麼的滑潤,那麼的溫暖。
“廖隊,沒有其他傷口,應該是私人製造的弩器,一擊致命!”穿着雨衣的女子回過頭來對廖雲海說,她的面貌清秀,並沒有化妝,一雙穹眸如夜空中的星辰般閃閃發光,柳眉飄絮,純凈的臉蛋略顯俏皮,即使她板著臉,嚴肅中也不失可愛。
廖雲海點點頭,轉回身對一側的警員吩咐道:“把鄧青帶回警局,勘察現場。”
“沒必要了。”雨衣女子站起身搖頭道:“雨勢太大,現場破壞的太過嚴重,怕是知道線索的只有他了。”
她示意性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兩名警察將我帶上車,我的手中還緊緊捏着那張“殺手”的卡片,心底的感覺不知是氣憤、還是失落,完完全全的被兇手玩弄,毫無反抗之力。
廖雲海並未和我上一輛車,車輛緩緩行駛離開,透過滿是雨滴的車窗我忽然看到在出衚衕后的街道路燈旁,有一個小巧的身影向我們這側望來,夜雨下恍恍惚惚,瞧不清楚,我又當是幻覺,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個身影依然還在!
暴雨肆虐的摧毀着城市,她是誰,為什麼在離案發現場如此近的地方頂着大雨凝視着我們離去?這種情況下定不會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她與金髮女子的死亡有着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