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第二天給哥哥寫了信,讓他們放心,說穆錦麟答應幫父親脫罪,除了安撫外,她在信中還讓他們準備銀兩,畢竟穆錦麟上下活動肯定需要錢財,先準備好了,有備無患省得到時候抓瞎。
很快吳家回信表示感謝外,吳澄玉在信中還透露了吳孟翔的消息,說他大概是南下了,至於具體去了哪裏就不得而知了,吳暇玉鬆了一口氣,吳孟翔會醫術,到哪裏都餓不死,只要他離京再不回來就行了。
穆錦麟自那晚走了,竟好幾日沒回來,而東府那邊亦安靜得怕人,她不禁揣度,如果真的抓了穆靜宸進去,那麽東府一定會派人來求情的,難道是穆錦麟怕伯父來找他,故意躲出去了?
天氣轉涼,她外出的次數減少了,每天除了散步外,都在屋裏寫字、畫畫,消磨時間。
這一日她散步回來,正打算繼續寫字,青桐進來報告道:「夫人,閻姨娘身邊的秋枚等了您好一會了,說有要事向您稟告。」
找自己做什麽?閻姨娘不是病了嗎?
「讓人進來吧。」
丫鬟秋枚走進來,向吳暇玉施了禮,然後怯生生的道:「姨奶奶病了,多少天了都不好,想讓夫人您允許姨奶奶她請個道婆過來瞧瞧。」
很多人信奉巫醫,在這個時代雖不好擺在大面上,可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在這個家卻不好說,穆錦麟如果忌諱這個,把道婆放進來的她就是找死。
吳暇玉頭也不抬的道:「老爺知道嗎?」
「老爺他好幾天沒在府里了,姨奶奶找不見人,這病拖了好幾天了,所以才來請求夫人開恩,許我們家姨奶奶見見紫仙聖姑。」
見夫人似是不答應,那丫鬟立即跪下,聲淚俱下的描述閻姨娘的病情有多古怪、有多痛苦,頭面紅腫,府里的大夫說是走馬胎瘟,可吃了葯卻不見好,稍微好了點,反反覆覆又發作了,人都死了大半個了。
的確,她上次看的時候,閻姨娘的病情似有好轉,但聽這丫鬟的意思,應該是又複發了,心想這裏面肯定有蹊蹺,便將毛筆掛起來道:「行,我再去看看閻姨娘,假若真的嚴重了,我想想辦法,叫那仙姑給她看或是另尋辦法。」
上次吳暇玉來探望閻姨娘的時候,前後院住着的姨娘們都擁簇過來,身前身後的說話,今天卻不一樣,進了屋子只見閻姨娘自己半坐在床上,屋內除了兩個伺候的小丫鬟頭,沒有旁人。
閻姨娘見了吳暇玉,忙下床,並用帕子遮住半邊臉道:「我這副醜樣子嚇到夫人您了。」
她說嚇到吳暇玉並非誇張,只見她臉上紅赤赤的滿是疹子,上次來時只有零星幾塊大小,但眼下全都連成一片了,一個花容月貌、膚如凝脂的女子,沒幾日變成了教人看一眼就倒胃口的醜陋婦人。
吳暇玉替她揪心,「這……上次還不是這樣的……」盯着閻姨娘紅腫的地方瞧,微蹙眉頭,「怎麽又嚴重了?」
「是啊,本以為快好了竟又犯了。」閻姨娘含淚道:「我這命苦的,眼前年老色衰又得了怪病,這回是徹底的……徹底的遭老爺嫌棄了。」
吳暇玉道:「別多禮了,你快回床歇着吧。」她環視屋內,並未察覺到有蹊蹺的地方。
閻姨娘慢吞吞的轉身,剛挨着床沿竟一彎腰乾嘔了幾下,可等丫鬟端來痰盂,卻什麽都沒嘔出來,她飲了清水漱口後才虛弱的對吳暇玉道:「對不住,夫人,您來看我,我卻這副樣子,沒法招待您。」
「你是病人,先不用管我,快點上床歇着吧。」
「其實啊,在床上更難受,這身上又腫又疼,還不如坐着。」閻姨娘斜靠着床屏坐着,苦笑道:「不知是誰傳我招了不乾凈的東西,被纏上了,好幾個姐妹都躲得遠遠的了。」說完,眼睛看向吳暇玉,那意思在明顯不過,是要她答應請所謂的仙姑過來驅鬼。
吳暇玉曆來不信那些東西,再說閻姨娘這個樣子,依照吳暇玉來看,用個詞來形容倒是十分貼切,過敏,上次來的時候,因為癥狀輕微,她還以為是閻姨娘是受風着涼了,並未往這方面想,但今天一看,這癥狀太明顯了,十有七八是吃了或者用了什麽東西。
「閻妹妹,你最近吃過什麽以前從沒碰過的東西嗎?」
閻姨娘想了想,失望的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什麽、用什麽都成習慣了,最近一兩年都沒變過。」但她聽出弦外之音,夫人是覺得有人往她這屋塞了什麽東西害她,便道:「我第一次發病的時候就查過,還忌過口,可惜沒什麽用。」
吳暇玉心裏犯嘀咕,那真奇怪了,難道有什麽隔空的巫術用來害人?轉念一想,怎麽可能,若是那麽好用的話,穆錦麟早用這招把死對頭消滅掉了。
這時就聽外面有人高聲笑着,「閻姐姐,我來看你了。」接着蹦跳進來一個粉色的身影,正是小十二,她似乎沒料到吳暇玉也在,吐了下舌頭,「夫人也在啊。」
閻姨娘感慨的道:「自我病了,其他人都不來看我了,只有她還常常過來看我,哎……」說得吳暇玉亦唏噓。
小十二笑咪咪的道:「別這麽說,姐姐平日對我好,當然得來照顧姐姐了,今個我還給你揉肩捶腿。」
吳暇玉趕緊讓座笑道:「那你們開始吧,不打擾你們了。」
「夫人,那個……」閻姨娘欲言又止。
吳暇玉明白,她想問讓道姑進府的事,吳暇玉淡笑着道:「估計今晚老爺能回來,我跟他說說。」
「有勞夫人了。」
這時小十二歪頭看吳暇玉,驚訝的問:「夫人,您冷嗎?臉色好差啊。」
吳暇玉搓了下自己的手,溫笑,「還好,這屋是有點冷……」
沒等她說完,小十二一下子站起來,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關心的道:「比我的涼多了,夫人可要注意身子。」
小十二的一雙小手熱呼呼的像個小火爐,只是手掌心濕漉漉的,吳暇玉猜或許是汗水,雖有些不悅她動作突然,但這會握着對方溫熱的手,心上亦暖暖的,心想這孩子真是活潑愛動,難怪血熱,她笑,「嗯,天氣涼了,你也注意。」
而這時小十二忽然抽出一隻手去摸吳暇玉的臉頰,「夫人,您皮膚好好啊。」然後眼睛笑彎成一條線,「摸着滑溜溜的,像塊玉石。」
浮香當時就不樂意了,但主人沒說話,她也不能喝斥一個姨娘,臉色十分難看。
吳暇玉沒想小十二說著話就來摸自己的臉,待反應過來,小十二已經摸完了,笑咪咪的看着她了,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這妮子有點嬰兒肥,看着像個小孩子,吳暇玉犯不着因為這點小事翻臉,便笑道:「你的也不錯啊,不信你自個摸摸看。」
小十二嘟囔,「老爺說我臉肉呼呼的,像個包子。」
吳暇玉笑,主動抓過她的手,聞了下,「剛才妹妹一動,我聞到一股子特別的香味,妹妹你用的是什麽香啊?」
小十二笑呵呵的回道:「俺吧香,我哥哥前幾日來京送給我的。」她父親任州縣的通判,她是姨娘出的庶女,因長得貌美,送給穆錦麟做妾。
她親哥哥為了參加開春的會試,早早來京赴考,前幾日過來看過她,給她帶了點東西。
吳暇玉道:「聽這名字不像是中原產的,難怪有些特別的味道。」說完笑了笑,「時辰不早了,我該回了,好好照顧你閻姐姐。」
小十二很乖巧的對吳暇玉施禮,「是,夫人。」但是須臾抬眸看着吳暇玉的背影,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而吳暇玉出了閻姨娘的屋子便皺緊了眉頭,恨恨的咬唇跟浮香道:「一會咱們回去,你立即把闌信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