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號章 艦長和他的艦員們
“距離任務區還有一小時。”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語音提示響遍復仇者號艦橋。
低頭小憩的諾雷抬起金屬腦袋，結束了休眠。他臉部的顯示屏豁然變亮，原本的“AUTO”標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人臉的全息投影。
這張臉，正是諾雷還是一名人類時的面容。
“艦長，您醒啦？”艦橋內中心控制台那邊傳來一聲關切的詢問。這聲音，稚嫩卻故作深厚，就像是一個還沒變聲的小孩子在刻意模仿成人的粗壯。
聲音落下，中控台邊的轉椅忽悠一下轉向，露出了說話的正主。
可他/它，竟然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隻……玩具熊……
“艦長，你這覺睡了好久，又作噩夢了嗎？”玩具熊張開嘴，吐出流利的人類語言。不會錯了，剛才那句就是這傢伙問的。
“哦，還好，還好。”諾雷撓了撓鐵腦袋，站起身，將充電樁的接頭從自己的大腿上拔了下來。
玩具熊縱身跳下轉椅，撲騰着兩條小短腿，一路跑到諾雷腿邊。
“艦長，要不要我幫你檢修一下線路，你剛剛的反應有些遲滯。”玩具熊說著，抱住諾雷的機械腿向上攀爬。
這名機械人艦長的線路中樞在腦後，他要爬到艦長肩膀上才能開始檢修。
這隻玩具熊，可不是簡單的電子寵物，更不是什麼玩具，他是泰迪星人，正了八經的宇宙智慧種族。這個種族，先天擅長各種機械的操縱和創造，有人說，一個優秀的泰迪星人。抵得上七個中隊的人類技師。
而復仇者號中的這名泰迪星人，更是種族中的天才，至少相當於九個中隊的技師。他的名字，便是泰迪，與他們的星球同名。這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上一個被用母星命名的人，可是驕傲的貝吉塔大人。
一直以來，泰迪都以他的名字為傲。直到他得知某個藍色星球上有一種風評不太好的狗也叫泰迪時，他才不願別人用“泰迪”來稱呼他。
“好了，好了。”諾雷抱起爬到自己腰部的泰迪，彎腰把他放在地上。“我沒事，大概也許只是需要個回籠覺而已……”
說著，諾雷面部顯示屏中的人臉打了大大一個哈欠。
“我真的沒事。”
“真的？”泰迪疑惑地問。
“真的。”諾雷肯定道。“謝謝你，小泰迪，呃……”
諾雷意識到自己失了口，慌忙看向泰迪，果不其然，這個小傢伙一瞬間就把臉氣得通紅。
“不要叫我泰迪！叫我泰坦！我是泰迪星最強的戰士，不是某個星球上只會XXX的低等生物！”泰迪揮動起兩隻毛絨絨、肉乎乎的爪子，不滿的咆哮起來。
可誰叫他長得像個玩具熊呢，無論多生氣，都不會給人以威懾。
不過出於尊重部下自尊心的考慮，諾雷還是擺出一副充滿歉意的樣子。他給面部顯示屏換了張委屈、可憐的壁紙，俯下身，摸着泰迪的熊腦袋，說了聲“對不起”。
泰迪顯然不會被艦長的偽裝騙過，他依舊不停的暴跳，喊着“不是泰迪，是泰坦！不是泰迪，是泰坦！”
正當諾雷不知所措時，一聲斷喝打破了僵局。
“夠了！”
隨着聲音，一個消瘦卻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一人一熊面前。
“不要再玩這種梗了！”來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接著說道。他叫舊九，時任艦長副官之職。這個人，表面上文質彬彬、一身正氣，內地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神棍精神病。他一直篤信，自己生活在一個小說的世界中，所見的一切都是某個不知名的作者寫出來的。
“不要再玩‘不是XXX，是XXX’的梗了！”舊九繼續教訓道，“‘不是假髮，是桂’，‘不是大王，是女王大人’，這個句式的梗已經被玩了幾萬遍好嘛！到咱們這已經是不折不扣的爛梗了！俗話說，每多一個爛梗就會讓一本書損失一半讀者，再這麼下去，讀者都會被你們氣跑的！沒了讀者，作者就會歇菜，我們的世界也會崩潰……”
“啰嗦！”諾雷不勝其煩，抓起泰迪塞進舊九的嘴裏，“早告訴你不要宣揚這種神棍言論了！您到底是多幼稚啊，還會相信現實是某個人寫出的小說！”
“不要用我塞人嘴啊！我的毛都黏在一起了！話說舊九你昨晚都吃了些什麼啊！沒有人教你刷牙要趁早嗎！”
“滾開，沒刷牙不是我的錯啊！是那XX作者不會刻畫生活細節！”
兩人一熊鬧作一團，復仇者號艦橋一片烏煙瘴氣。
“距離任務區還有20分鐘。”冰冷的語音提示再次傳來，三個傢伙的打鬧這才停止。
“好了！”諾雷正色道，“鬧也鬧夠了，已接近任務區，都給我嚴肅起來。”
“是！”舊九和泰迪打了個立正。
抽冷子，舊九對泰迪罵道：“中二熊！”
泰迪回嘴道：“死神棍！”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諾雷趕忙打開艦橋中的警報音，烘托出嚴肅的氣氛，來鎮壓自己這兩個不識大體的下屬。
警報響起，艙內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所有人心中都多了一分臨戰前的衝動和焦慮。
諾雷見自己的方法有效，不禁晶片大悅，可他的高興沒持續幾秒鐘，就被一個庸庸懶懶的聲音打斷。
“啊？幾點了？誰設的鬧鐘，快給老娘按了！”
人熊尋聲望去，只見一旁的全息沙盒地圖台上，慢慢抬起一個迷迷糊糊的腦袋，腦袋上面，拖着一把蓬鬆散亂的藍色長發。腦袋搖晃，長發飄逸，除了智障的水母，再無法讓人聯想到其他的比喻。
“亞藍，你……你怎麼在睡覺，今天是你值班啊！”諾雷氣得聲音發抖，從硬盤中調出excel值班表，用眼睛投影在艙壁上。在今日值班的一欄中，赫然寫着亞藍的名字。
“哦，是嗎？我好像忘了。”亞藍撓撓腦袋，衝著諾雷做了個萌混過關的笑容。不得不說，這個笑容還真是有殺傷力，要不是諾雷已是機械形態，沒準就叫她混過去了。
“值班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忘？別忘了，我們可是被通緝着的！”諾雷吼道。
“啊？有那麼嚴重嗎？我們的艦不是有自動駕駛和人工智能的嗎，聽起來好牛B的樣子，根本不需要我值班啊！哈欠——好睏，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要再睡了啊！”泰迪接過話來，“我們艦上的人工智能就是艦長本人啊，可他也需要休息啊！在他休息時，沒人值班是很危險的……”
“切，你個玩具熊，不要講大道理了，過來，我還缺個抱枕，哈欠……”
“我不是玩具熊，我是泰迪，不，我不是泰迪，我是泰坦！不要在地圖台上睡覺啊！口水會把機器短路啊！”泰迪吼道，他最心疼艦上的裝備了，可他又不敢上前與那藍毛懶鬼決一死戰。那傢伙，可是目前艦上唯一的戰鬥人員。他要是上去，只會被三下五除二的歸置成一個真玩具熊——這種恥辱，他不是沒有受過。
“嘻嘻，玩具熊，膽小熊！”
“去死吧，懶毛鬼，一輩子無法被另一個同類家庭接受為沒有血緣關係但仍極度親密的成員，且這種關係受到社會道德和法律的強制性約束，通常與財產、繁衍等行為保持緊密的一致性……”
“啊？小熊你在說人話嗎？”亞藍有些沒聽懂。
“哎，他在罵你嫁不出去！”舊九急得一跺腳，幫忙解釋道，“泰迪他還沒能完全掌握人類語言。”
“不是泰迪……”
“啊啊啊！你個死熊！”
……
碰！一聲槍響，吵鬧的眾人立刻被嚇得鴉雀無聲。
一根還冒着熱氣的槍管從諾雷小臂上收回到他體內。“距離任務區還有不到15分鐘，看看你們的樣子，哪有個正規公司的做派。要是被外人看見了，誰還會雇傭我們？沒人雇傭我們，錢從哪來？沒有錢，你們的仇要怎麼報？不要忘了，我們都是苦大仇深的人，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復仇聚集到一起，想想我們戰艦的名字吧，復仇者號，這就是要提醒……”
“其實我留在這不全是為了復仇，艦長你是第一個尊重我，願意叫我泰坦的人……”在諾雷發表冗長演講時，泰迪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嗯，我也一樣，留在這裏，我能安安穩穩的睡覺，不需要擔心有壞人偷襲……”亞藍也開始念叨起來。
情商最高的舊九悄悄抬起腿，狠狠踢了踢泰迪和亞藍的腳後跟，“不要啰嗦，好好聽艦長演講。這可是作者塑造主角形象的關鍵時期，我們的世界能走多遠，全部在此一舉……”
諾雷的演講外加戰前動員終於結束了，舊九帶頭，三名艦員都用熱淚盈眶的表情望向諾雷，表示一定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諾雷很滿意演講的效果，繼續命令道：“很好，你們的狀態讓我很欣慰。現在進入戰鬥準備階段。亞藍，雖然此次任務沒有單兵作戰內容，但你也要正裝列席觀摩。記住，我們雖然是傭兵，是海盜，但我們更是戰士。而戰士的生命，是紀律，這一點絕不能少。亞藍，你現在去換衣服吧，泰坦和舊九，準備複述任務簡報。”
“是！”三人立正，齊聲答道。
“嘻，叫你泰坦你還真敢應，你個玩具熊！”亞藍沒忍住，又損了泰迪一句。
“你個邋遢懶散女！竟然還只穿個睡裙在艦橋里，這是要鬧哪樣啊？是要勾引艦長嗎？！”
“滾！我視艦長如兄長，光明磊落，不需要防着什麼……”
“天啊，睡裙？！這一定是作者給的殺必死，我的理論沒錯，我們的確活在小說的世界中……”
看着又鬧作一團的部下，諾雷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腦袋上，把臉上的顯示屏震出一片雪花……
“這艘艦……當真就沒一個正常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