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甘心的,她四下查看,尋找可用的東西,然後拆下了綁窗帘的帶子,掛在那個把手上頭。
她用雙手緊緊抓住,從椅子上跳下來,想利用自己的體重,把那窗子給弄開時,卻突然看見窗玻璃上,自己身後的房間裏,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倒影。
她嚇了一跳,腳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哇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鬆開緊抓着那條布帶的雙手,像鴨子划水般,死命揮舞着兩隻小手,試圖拯救自己,但最後還是姿勢難看的摔倒在地。
天啊,好糗。
可菲手忙腳亂的爬起身來,迅速轉身戒備,卻在看到對方時,怞了口涼氣。
她目瞪口呆的瞪着他,一時間發不出聲音來。
眼前的男人,俊美無鑄,就像個天使,活生生就是阿震的翻版。
只是,他沒有染髮,沒有戴黑色的隱形眼鏡。
他有的,是天生而自然的金髮藍眼。
男人一身的白,白色的西裝褲,白色的襯衫,俊美又斯文。
她知道這個人和阿震很像,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乍一看,她還是因他們的相像程度,吃了一驚。
這個人是肯恩——
不,是麥德羅!
肯恩的身體,麥德羅的腦袋!
她的心,因恐懼而狂奔。
當他用那雙美麗的藍眼睛瞧着她,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看見她的退縮,他停下腳步,微笑。
那抹笑,充滿自信,與莫名的和善,讓她一愣。
「告訴我,這裏離地面的高度超過兩百公尺——」
咦?這麼高?
她嘴角怞搐,飛快瞄一眼窗外的夜景,才慢半拍想到他說的沒錯,這距離確實是高了一點……
她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你打開窗戶之後,想怎麼離開?」他挑眉,笑問:「跳下去?」
「當然不是!」她堅決的否認,不過當然也不能承認,她在此之前,完全沒想過敲破玻璃之後,該怎麼辦。
有些窘然的,她嘴硬回道:「我……我只是……想打開窗子透透氣!」
對她白爛的理由,他沒多下評論,只笑着轉身,用開瓶器,打開之前就已經放在桌上的酒,再慢慢的把那琥珀金黃的液體,倒入水晶高腳杯中。
他的手指修長潔白,舉止優雅。
他徐徐的倒着那瓶細頸的酒,一邊抬眼瞧着她,透明的水晶杯也是細長的形狀,純凈、纖細而美麗。
「這是RoberWeil酒庄,在一九九九年出的貴腐酒,這間酒庄釀的酒是最項級的,而這一年出產的貴腐,更是項尖中的項尖,你們中國人是怎麼說的?」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她腦袋驚嚇過度,也想不出答案是什麼。
這人一口標準的中文,就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和阿震無異,某種弔詭的感覺,像蜘蛛一樣,悄悄爬上了後腦,教人頭皮發麻。
「對了,瓊漿玉液。」
說著,他拎着那兩杯酒,走上前來。
莫名的,因恐懼一退再退,貼到了身後冰冷的玻璃牆面。
「丁可菲小姐,是嗎?」
他揚眉,將裝着那金黃色液體的水晶酒杯,遞到她面前。
她吞咽了下口水,點了點頭,卻不敢伸手去接。
他眼微眯,對她不接這杯酒,感到不悅,冰藍的眼眸,透出冷冷的怒氣。
話說回來,「識相」向來是她丁可菲的最高指導原則之一。
她飛快伸手接住那杯酒,還不忘露出誠惶誠恐、膽小怯懦的模樣,那不難,反正她本來就害怕得要死。
「呃,那個,謝謝……」
薄薄的嘴角微揚,他舉杯,挑眉等着。
她只好膽小的跟着舉杯,然後在他輕啜一口那上等的貴腐酒時,硬着頭皮禮貌的跟着輕抿一下。
當然她沒有真的喝,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酒里加了什麼怪東西。
滿意,浮現了他的眼帘,他心情愉快看着她,自我介紹。
「我是約翰.麥德羅博士。」
她該說什麼?久仰大名嗎?
瞪着眼前這文質彬彬,像個紳士一般的傢伙,可菲小嘴微張,好半天,才有辦法擠出一句話。
「我,呃,是丁可菲。」她睜着大眼,繼續貼在玻璃牆上,補充道:「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行政助理。」
他輕笑出聲,伸出食指,輕點了她的方向,點了一下,說:「我知道。」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她眨巴着大眼,一臉膽小無辜,不忘偷偷的往角落移動。
「這個呢,我也知道。」說著,他挑眉,再輕啜了一口酒。
「呃,那個,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以食指輕點着自己的唇,拎着酒杯,抬頭仰望着天花板,看似認真的想了一下。
她趁機再移兩步。
但他拉回了視線,瞅着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的,將她看了一遍。
那審視的視線,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極為輕易的,他讓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狽、骯髒,與破爛。
從玻璃的倒影里,她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
她骯髒的赤腳,將雪白的地毯踩得到處都是腳印,過膝的長裙因為一下午的折騰,早就又臟又破,當然她的T恤也是,它們早已失去了原來的乾淨與整潔;而她綁在身後的辮子,更是有如陳舊的麻繩一般,又毛又亂。
她的臉,同樣全是灰,儘是爆炸之後的煙塵,額頭上還有幹掉的血跡。
自卑心,在瞬間膨脹起來。
一下子,覺得自己在這人挑剔的視線下縮得好小好小。
她縮起骯髒的腳趾頭,握着那杯和她超級不適合的水晶酒杯,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正被超級龜毛的老師檢查服裝儀容。
「不,我想,這其中沒有誤會。」他睨着她,輕笑:「雖然,我一度以為,我可能搞錯了——」
「你一定是搞錯了。」她急切的點頭認同,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平常只是負責接接電話、收收包裹,煮飯掃地洗衣服而己。」
他挑眉,然後說:「我沒有,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確定?」緊張的汗水,濕透了手心,她乾笑兩聲,裝傻說:「該不會你想挖角吧?但我的工作合約還沒到期耶,我老闆騙我簽了十年的約,就算我想換工作也不行,我之前曾經試圖和他解約,但他說解約就要付天價的違約金,我根本付不起啊。」
她瞧着他,故作不快,叨叨絮絮的直碎念,一邊不着痕迹的偷偷移動,把手中的水晶酒杯放到了桌上。
「他真的是很吃人不吐骨頭,我當初明明是應徵行政助理的,到最後卻變成了小女傭,我其實並不想做女傭的,下回再要換工作,我也想找個正常一點的工作。啊,我看這樣好了,我有認識的朋友也想找工作,我去幫你問問看。」
她邊說邊笑着繞過了他,大步就往那扇對外的門跑去,伸長了小手握住門把,旋轉。
門把動了,她心下一喜,猛地把門打開——
豈料,門外卻站了兩個西裝筆挺,但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其中一個,更在她開門時,直接把手槍的槍口,不偏不倚的抵住她額頭正中。
她傻眼,只能幹笑着後退,把門關上。
「呵呵、呵呵……那個什麼博士?博士對吧?」
「你可以叫我約翰。」那冷冷的聲音,帶着嘲弄,又再響起。
她回首,看見那傢伙依然站在原地,微笑。
看着那個可怕的男人,她從善如流的道:「約翰,我想了一下,其實女傭是個不錯的工作,職業不分貴賤,行行出狀元,你要是願意接受朝九晚五、周休二日,薪水再幫我調的比現在高一點,我也是——」
「丁小姐,謝謝你的好意,我需要的並不是女傭。事實上,是你的老闆,偷走了我的東西,所以我只好請你來此作客。」
他笑容可掬的瞧着她,說:「好讓他,把東西還給我。」
瞧他左一句東西、右一句東西的,不知情的話,她還以為武哥偷了他的鑽石珠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