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玉滿堂的掌柜跟林勛說過很多次了，綺羅設計的東西精巧有趣，每次拿過去製做，無論是工匠還是夥計都讚不絕口。

「我還只是半調子呢，等我多跟師父學習學習再說。」綺羅謙虛地說道。

林勛看着她道：「做你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綺羅點了點頭，心裏像蜜一樣甜。

午間吃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趙阮吩咐廚房做了很多菜。

綺羅給林勛夾菜，不小心夾到了他最不喜歡的香菜，剛想夾回自己碗裏，林勛卻已經捧起碗把菜接住了。

綺羅在他耳邊問：「你不是不喜歡吃香菜嗎？」

林勛勾了勾嘴角，也在她耳邊說：「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

他的氣息滾燙，綺羅臉色微紅。是啊，他好像從沒有說過，是自己前世的記憶……她連忙坐好，專心吃飯了。

坐在對面的郭允之也給朱惠蘭夾了菜，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蘭兒，他們的感情真好，不是嗎？」

朱惠蘭猛地收回目光，側頭看了郭允之一眼，見他慢條斯理地吃東西，神色如常，她嘴裏湧起淡淡的苦澀，她錯過了星星，也錯過了月亮。

這個時候，寧溪從側門跑進來，貼在綺羅耳邊說：「小姐，蘇家四少夫人患了急病，您要不要去看看？」

綺羅低聲問道：「可要緊？」

寧溪回答，「具體情況還不知道。四少夫人只是派了個丫鬟過來，說請您得空過去看看。」

綺羅想了想，既然不是翠萍來請，還說了抽空過去看，說明並沒有很嚴重，便吩咐道：「你派個人請莫大夫先過去看看，我晚點就過去。」

寧溪領命出去，林勛詢問的目光看過來，綺羅擺了擺手表示沒事。

這個時候，趙毓慢吞吞地走進來，臉頰生光。她長得很好，柳眉細目，有幾分她姑母趙阮的影子，卻顯得更為年輕和驕傲。

她走到朱景堯的身旁坐下，夫妻倆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勛看了她一眼。他在邊疆多年，有時候打了勝仗，九死一生的將士們得意忘形，直接就在宴會上跟軍營里的那些軍妓廝纏，所以他看得並不少——趙毓的臉色跟那些歡愛過後的女人如出一轍，但她的丈夫朱景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坐在這裏。

他倒是知道太子趙霽跟這位趙家小姐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很多人都說她本該是太子妃，可後來為了得到蘇行知的支持，趙霽改娶蘇菀為妃。趙家本來想讓趙毓去做個良媛，但是趙毓自己賭氣不肯，就嫁到靖國公府來了。

林勛剛才進府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東宮的侍衛拐到巷子裏去，他本以為自己看錯，原來並沒有看錯。太子還真是沒把靖國公府上下看在眼裏，連長媳都敢染指。

同時間，朱成碧剝着蝦，嘴角滑過冷笑，故意對綺羅說：「我記得六妹最喜歡吃蝦了，以前陸雲昭就常給你剝，還拿筷子喂到你嘴裏，你還記得吧？」

桌上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連趙阮的臉色都變了變。幾個人都小心地看着林勛的神色，也沒有人敢出來打圓場。

綺羅惱怒地看着朱成碧，知道她是故意挑釁，直了直身子要反擊，林勛卻攬住她的腰。

他低頭說：「原來夫人喜歡別人給你剝蝦吃？」說著就夾了蝦放在自己的碗裏，仔細地剝了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朱成碧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認識林勛的時間也不短了，幾時見他對誰這麽低眉順眼過？

林勛把剝好的蝦喂到綺羅嘴邊，綺羅順從地張嘴吃了，柔嫩的唇瓣碰到他的手指，他的下腹一熱，看她的目光頓時幽深了起來。

綺羅沒注意他的眼神，心裏直打鼓，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生氣，還是把怒火強壓下去了？

「來，吃菜。」正好這個時候丫鬟端菜上來，趙阮連忙招呼眾人，順帶狠狠瞪了朱成碧一眼。

朱成碧見林勛神色不變，悻悻地低頭繼續吃飯了。

吃了飯，林勛被幾個男人拉去外間裏頭閑坐。朱惠蘭悶悶不樂地抱着珠珠去找林淑瑤，綺羅則跟楊妙音一起去香檀居看望葉蓉，恰巧梅映秀也在那裏。

榮華看到綺羅很高興，躬身把她們請了進去。

葉蓉正搖着波浪鼓，胖胖的兒子在鋪着厚厚被褥的榻上爬來爬去，笑得口水直往下滴。

梅映秀也拍了拍手，叫道：「八公子看這裏，八公子！」

朱景林聞言撲向梅映秀，可見平日裏兩個人的關係也是很好的。

葉蓉抬眸看到綺羅，下意識地從榻上站了起來，向她行禮。旁邊的梅映秀抱着朱景林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綺羅連忙抬手道：「你們這是干什麽？」

葉蓉豐腴了許多，紅光滿面，她笑着對綺羅說：「你現在可是侯爺夫人了，身分不一樣了。」

「什麽侯爺夫人，葉姨娘就別逗我了。」綺羅請梅映秀也坐下，伸手把胖胖的朱景林抱到懷裏，按按他圓鼓鼓的臉，「八弟弟，我是六姊姊。」

朱景林流着口水，咿咿呀呀叫了兩聲，倒是一點都不怕生。

綺羅把一個純金打造的長命鎖掛在朱景林的脖子上，小傢伙一直低頭看，還要伸手去抓。

葉蓉道：「滿月的時候你不是送過他了，怎麽又送？」

「這是我娘準備的，八弟弟喜不喜歡？」綺羅點了點朱景林的鼻子。

楊妙音忍不住說：「六妹妹，也給我抱抱。」

綺羅把孩子遞給楊妙音，看她眉目間俱是喜愛，便道：「二嫂趕緊也生一個。」把楊妙音說得臉紅不已。

梅映秀笑說：「她呀，每天都要過來抱八公子，我也是盼着她趕緊生一個的。」

這時，榮華跑進來報喜道：「姨娘，葉夫人生了，是一個男孩兒！足月，母子平安！」

滿屋子的人都站了起來，綺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葉夫人說的是陳家珍。而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已經不是前世的她了……前世她還沒有足月就出生，而且陳家珍更難產而死。

葉蓉連忙說：「榮華，快送些補品，再帶個有經驗的婆子過去照顧着。告訴公子，等家珍出了月子，我就過去看她。」

綺羅說道：「到時候叫上我，我們一起去。」無論如何，這一世陳家珍和葉季辰的命運都已經改變了。

梅映秀也附和道：「我也一起去。今年家裏真是添了不少丁呢。」

另一邊，趙阮在沐春堂里戳着朱成碧的腦門訓斥她，「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你爹現在在遠興府被諸多邊將為難，要靠林勛關照以前的老部下日子才會好過點。你倒好，還去招惹朱綺羅干什麽？」

「還不是您讓我去的？我都說了我不去了！」朱成碧跺腳道：「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娘，您不是說她是被迫嫁給勇冠侯的嗎？可您看看勇冠侯那副樣子，簡直把她當珍寶一樣看待！」

趙阮抿了抿嘴唇，一時沒有話說。剛剛從飯堂出來的時候，林勛竟然站在廊下等她，她以為是為了朱明祁的事情，沒想到林勛卻看着天說——

「夫人，五小姐是不是該嚴加管教了？」

用的是生分的稱呼，並沒有把她們當作是一家人。

「是阿碧不懂事……」趙阮手在袖中握緊，賠着笑道。

「現在趙家和皇后視身在靖國公府的你猶如棄子，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處境。」林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背地裏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之所以讓你繼續做這個家的主母，是看在靖國公和綺羅的面子上。你對王紹成這個女婿應該還滿意吧？記住，下一次出手，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趙阮聽得猛地後退幾步，呆愣在原地，手腳冰涼。她終於明白王紹成為什麽會忽然纏上她的女兒，原來是林勛授意的？

而林勛已經轉身離去了。

林勛平日裏打交道的都是位高權重之人，御前也是來去自如，他做事從來不計較手段，只要結果。依照他的個性，早就容不得趙阮，可是趙阮是他妻子的家人，動了趙阮，於如今的靖國公府不過是雪上加霜而已。

警告完趙阮，林勛又回正堂坐了一會兒，與朱景舜等人聊天。

等寧溪進來詢問他何時要離開，他便順勢起身，與眾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