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王爺罩我

024.王爺罩我

這想法生出來時,溫如意怔了怔,隨即看向厲其琛,頓時覺得哪兒有些怪。

溫如意所了解的,按正常來說,就算一個皇帝不是文韜武略之人,沒有卓越的治國能力,他也該是一個身體健全的人,這是貴為至高無上的皇帝最基本的威嚴,身體若是有殘疾,不太可能會被先帝立為儲君,除非是有比較特殊的情況,但也是少之又少的。

溫如意若記得沒錯的話,當今皇上很早就被立作為儲君,先帝駕崩之後順利登基,就是不知道這腿疾是何時的事,原主的記憶里也沒有關於此的信息。

在座這些官員身後都站有侍奉的宮人,溫如意站在厲其琛身後,不同於別人的衣着,瞧着有些突兀,所以她也不敢直接抬頭看,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似乎厲其琛並不是這麼想的,他能將她帶到殿裏來,就不會管別人是什麼想法,由着溫如意代替了宮人的職責,給他倒酒,即便是皇上看下來,他依舊是我行我素。

很快上前表演的舞女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溫如意跪坐下來給他倒酒,想到了什麼,酒壺輕輕一顫,險些將酒溢出,忙放下來掩飾心裏的念頭。

厲其琛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後倚了下,和這些官員一樣,視線落到了這些翩然起舞的舞女身上,溫如意微鬆了一口氣,身子朝下蹲坐了些,雙手握着酒壺,看着面前鶯鶯燕燕經過的女子,脂粉香飄過,不禁感慨。

這宮中宴會也太奢靡了。

這不過是傍晚,這樣的宴會要持續到天黑,期間數支歌舞,表演的人都換了好幾批,無外乎的,這些人的衣着都相對暴露,衣領寬鬆,彎腰時便隱露春光,也有露腰身肚臍,這些平日裏嘴上喊着管束和禮教的官員,這會兒個個目不轉睛看着,當舞女跳到他們身邊經過時,表情厲都掩不住那享受。

溫如意心中冷哼,呵,男人。

溫如意不再看這些官員,趁着大家都在看錶演,偷偷往最上座的地方望去,當今皇上和王爺長的挺像。

瞧着比王爺成熟許多,坐在那兒面帶了一抹笑意,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帝皇威嚴,卻也是不易接近的。

而最為相似的地方應該是那雙眼睛,兄弟二人,皇上要溫和些,厲其琛更為凌厲。

這皇家的基因不錯啊,溫如意內心嘀咕着。

“看什麼。”

耳畔忽然傳來聲音,溫如意忙收回視線,拿起酒壺下意識要給他倒酒,卻發現酒杯還是滿的,於是訕訕放下來,再也不敢繼續看了。

過了會兒,溫如意覺得有些無聊。

倒不是她不喜歡看美人,而是看久了有些視覺疲勞,再說這些人身上脂粉味太重,還不如回定北王府看如夫人她們。

心中想着,眼前表演歌舞的人紛紛退了下去,音樂聲停止,眾人如夢初醒。

緊接着,溫如意便感受到了一陣來自群臣的“拍馬屁”功夫。

這些個臣子情緒激昂的很,不知是喝了酒還是觀了美色,漲紅着臉,先誇宴會好,再延伸出去,今年秋收,各地都是捷報,喜獲大豐收,之後便是要誇皇上治國有道,讓百姓過上了安居樂業的好日子。

這些情緒主要來自對面的一些官員,反觀溫如意這邊的一排,特別的安靜。

從厲其琛開始,晉王世子他們皆都是喝着酒,有的隨聲附和一下,有的都沒應,不過這並不影響那些官員表達情緒,輪到後邊時,其中有個老者顫顫巍巍起身,朝着皇上敬了一杯酒:“吾皇萬歲,皇上勵精圖治十餘載,國家昌榮,此乃是我大衛之幸。”

厲其銘舉了杯,點頭:“朕聽聞戚老你前陣子身子不適,可是辛苦了。”

“皇上仁厚!”聽到皇上撫慰他辛苦,戚老侯爺激動的直接跪了下來,磕拜行了個大禮。

起身時還得由人扶着才能站穩,溫如意這角度看過去,袍子在抖動,雙腿在打顫。

起身後戚老侯爺的雙手還沒放下,呈着恭手的姿勢,明眼人瞧着就知道他還有話要說,厲其琛拿起溫如意剛剛倒滿的酒杯,抿了一口氣,酒味還沒完全四溢,耳邊就傳來了戚老侯爺痛心疾首的聲音。

“吾皇恩澤,掖州修水渠一事本為造福百姓,但負責此事的定北王卻將數以百計的百姓趕出江城,枉顧他們的性命,蠻力驅逐,臣日前聽聞此事,萬分痛心,到現在為止這些百姓都還沒被安頓下來,眼看着冬日將至,這些人卻無容身之處。”

說的太憤慨激昂了,以至於戚老侯爺的整張臉都是通紅的,他那神情里滿是對那些百姓的關切和擔憂,再者,便是對非但沒有幫到百姓,反而將人驅逐出城的定北王的痛斥。

在場不少官員都吃過定北王的虧,所以都沒吭聲,此人招惹不得,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他們若站出來和戚老侯爺一同義憤填膺幾句,等出了宮可就不好過了,指不定什麼時候會遭他報復。

沒了樂聲和舞女的殿上特別的安靜,溫如意扭頭看他,厲其琛臉上的神情未變,反而像是有所預料一樣。

她忽然想起剛才晉王世子過來時說的話,王爺早就猜到戚老侯爺入宮參宴不會有什麼好話。

這時,正激動的戚老侯爺又道了句:“身為監造大臣,公事不妥,今日這樣的宴會,還將一個女子喬裝成這樣帶進殿來,老臣斗膽問一句,王爺,您可還記得這宮中規矩!”

這一瞬,溫如意的身上聚集了數道目光,原先不敢明着看的,戚老侯爺說完之後,便都無所遮掩的投了過來,探究的,看好戲的,還有幸災樂禍。

厲其琛眼神一黯,放下杯子,指尖碰觸了下桌子,輕慢的吐了兩個字:“倒酒。”

溫如意的身子向前微傾,顯得格外鎮定,要知道對她而言這點目光真的不算什麼,走過數次紅地毯的溫如意,什麼樣的眼神沒接收到過,她穩穩端着酒杯,給他倒至八分,收回身子坐在那兒,微垂下頭。

這一幕到了別人眼中,旁若無人的讓侍從倒酒,便是沒把戚老侯爺放在眼裏,那怎麼說也是元老級別的大臣。

戚老侯爺氣的不行,目中無人,枉顧宮中規矩,囂張,簡直是太囂張了!

場面有些僵,投注在溫如意這兒的眼神並未消散,她悄悄看了厲其琛一眼,這兒的所有人都沒帶侍從,唯獨是他帶了,該不是拿她來氣這些人的吧。

“其琛。”

上座的皇上終於開口了,望向厲其琛這兒,語氣卻十分緩和:“掖州的事,戚老說的可是真?”

厲其琛這才將身子坐直,收了臉上的隨意:“回皇上的話,掖州修水渠一事一直是由范大人在主理,戚老所說的枉顧百姓性命一事,臣弟之前從未聽說。”

厲其琛話音剛落,坐在那邊的范延皓起身了,恭恭敬敬行禮:“皇上,戚老所言,確有此事,不過實際情況並不是如他所說,這些百姓被驅逐出掖州之後,都已回各籍所在,而之所以會將百餘名百姓驅逐離開,委實是出於無奈。”

戚老侯爺冷哼了聲:“驅逐百姓哪裏擔得起這無奈二字!”

范延皓朝戚老侯爺那兒轉去,聲音很響,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戚老有所不知,這百餘名百姓與水渠無關,他們是江城外窯坊內的工人,衙門內卻既無手實,也沒有他們的版籍,而這些人,在江城外的幾個窯坊中已經做工多年。”

不是掖州人氏,又沒有版籍,衙門裏對這些已經呆了好幾年的人一無所知,死了身份難查,犯了事都很難追蹤,這樣的人大批留在江城內外,就是個隱患。

范延皓當即查封了這幾個窯坊,但這些之前被人招來做工的百姓卻發難了,沒了活計,沒錢賺,說是官府的人斷了他們的生計,接連鬧了好幾回,范延皓揪出了幾個帶頭鬧事的關進了衙門,餘下的竟還拖家帶口的來衙門外面鬧事,非說討說法。

細查之下才發現這些人是受了被查封的窯坊指使,范延皓脾氣是好,厲其琛脾氣卻不好,消息傳回來后,直接讓范延皓將那些窯坊的坊主也都抓了起來,這些百姓則驅趕出掖州,派人一路將這些人送回了原籍。

行事雖然有些野蠻,但的確是立竿見影,遇上這些刁民,好言相勸無用之下,只能採取些手段。

范延皓說罷,想到了什麼,笑着問了句戚老侯爺:“下官若是沒記錯,戚老您就是掖州江城人氏,江城外窯坊諸多,不知有沒有戚家的生意。”

坐在底下的戚家二老爺又是急又有些擔憂,何止是有,端的那幾個窯坊就是戚家的,但招黑工的事侯府這兒是不清楚的,窯坊的事素來交給幾位庶叔伯在打理,侯府這兒每年就是收些紅利,這回他們把消息傳回來的時候,也只說了幾個窯坊都被定北王派去的人查封了,還將人關在衙門裏不放。

本來幾個窯坊而已,誰都知道皇上和太后慣着定北王,戚家是要將這虧給吃下的,可現在范大人這麼一說,話雖不明,聽的明白的卻都猜到了范大人所查封的是誰家的窯坊,而父親還在那兒振振有詞說王爺的不是,就是鬧了極大的笑話。

要是知道父親會在這場面上提這件事,他是怎麼都不會讓他起來說話的,但現在要攔也攔不回來了,只能幹着急。

戚老侯爺這邊,此刻的神情也十分的精彩,他年紀是大了,腦子還沒渾,聽到范延皓說百餘名黑工時就知道了這事和江城那邊的窯坊有關,遂憋着那漲紅的臉,半個字駁不出來,快把自己這把老骨頭給憋暈過去。

溫如意遠遠瞧着都覺得那位老臣臉疼。

“百姓既已遣回,便無大礙,至於這窯坊,查封過後就按律處置下去,戚老你看如何?”厲其銘溫和的看着戚老侯爺,似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戚老侯爺忙要下跪,這把老骨頭卻有些撐不住了,虧的旁邊扶着的宮人眼疾手快,厲其銘揮了揮手:“坐罷。”

坐的近的,都能看到戚老侯爺額頭冒汗,坐下之後,對面那邊,之前還興緻高昂誇讚皇上,這會兒都有些安靜,皇上將視線投往定北王那桌,這時坐在皇上左下方,隔了兩個位置那兒傳來了笑聲:“還是其琛會享受。”

發出笑聲的是中安王,先帝的兄弟,並非一母同胞,排行第六,又稱六王爺。

此時他已喝到了半醉的狀態,紅着臉,神情和語氣里滿是揶揄,從那邊看向厲其琛這桌,肆無忌憚的看着溫如意。

厲其琛懶懶端起酒杯:“皇叔說笑了。”

“來,讓你這侍從過來給皇叔也倒上一杯。”中安王揚了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看着溫如意,直白的神情,其中摻雜的意味,比那些官員投注過來的,更讓人不舒服。

溫如意握着酒壺的不由一緊,抬起頭看他,心裏其實有些緊張他會叫她過去倒酒。

厲其琛伸出手,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指腹輕輕摩拭,微垂的眼眸也瞧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半響,他淡淡吐了兩個字:“不行。”

周圍的氣氛有些怪,都知道定北王行事乖張,但這怎麼說也是長輩。

中安王笑了,微眯着眼,就連溫如意都聽出了他聲音里絲絲的不對:“看來其琛這是捨不得了,不過一個侍從,給了六叔又有何妨。”

厲其琛收回了手,抬起頭看向中安王,臉上有些許的笑意,隨性回道:“六皇叔府上可不缺侍從,何必與侄兒討,若是喜歡,不如請皇兄賜幾個。”

中安王看了他一會兒,臉上的笑意越漸放大,轉過身看皇上:“看來只能向皇上求了。”

厲其銘將厲其琛的一系列動作都收到了眼底,臉上的神情始終是溫和的,非但沒覺得他們這番話哪裏不妥,反而是勸了句:“君子不奪人所好,六皇叔,其琛喜歡的,從小到大就沒有讓與過別人,還是朕賜幾個侍從到你府上。”

皇上此音剛落,晉王世子他們的臉色微變了下,但都是沉得住氣的人,反觀厲其琛,像是沒聽懂似的,臉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寫足了他能夠肆無忌憚的本錢,親哥慣着。

溫如意不太懂這些權謀之事,但怎麼聽都覺得那句“從小到大就沒有讓與過別人”不太對,王爺喜歡的就不會讓人,那他要喜歡皇位呢。

這一殿之上的人,個頂個都是演員。

皇上說了這句話,中安王便沒有繼續說要溫如意去倒酒,氣氛看起來有些緩和的樣子,很快,又有歌舞上演。

殿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皇上留到酉時過半后就離開了大殿,這時殿內的氣氛才真正活起來,在脂粉香和酒味的覆蓋下,許多官員都喝醉了,有些實在罪的厲害的趴在了桌上,來回之間還有敬酒的,也有出去透氣的。

皇上已經離開,此時要出宮也可以,殿內進出都十分自由。

厲其琛正與范延皓說著話,不遠處還時不時有戚家人投來目光,這時殿外走進來了兩個宮人,直走到了厲其琛的面前:“王爺,太後娘娘請您過去。”

厲其琛看向溫如意:“你留在這裏。”

范延皓忙接了句:“我與李臨都在的。”

厲其琛點了下頭,跟着那兩個宮人離開。

殿內的人又少了些,溫如意站在那兒無所事事,委實有些無聊,范延皓大約是看出來了,建議道:“溫夫人,外面有魚池,你若是覺得呆在這兒悶,可以去花園裏透透氣,只要不出花園就行。”

溫如意早就不想在殿裏呆了,福了下身後繞過去走出了大殿,深吸了一口氣,下了台階,朝往那邊掌了燈的假山亭落走去。

殿內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了,還有相互攙扶着離開的,范延皓看着她出去后,轉身便與別人聊了起來,並未注意到在溫如意出去后沒多久,有人跟了出去。

…………

女眷那兒,太後娘娘早早回了景安宮,坐了會兒后喝過一杯茶,外頭宮女進來稟報,定北王來了。

太后即刻叫人去備兒子喜歡吃的點心,看到厲其琛進來,臉上笑意濃了不少:“琛兒。”

“兒臣給母后請安。”厲其琛行了禮,沒等坐下,太后就招手讓他到自己身旁來,底下嬤嬤已經端上來了點心,厲其琛坐下后,太后催促着他吃一些,“宴會上光顧着喝酒了是不是。”

這樣的宮中宴會,誰也不是奔着吃來的,厲其琛順着太后的意思吃了幾口,太后便這般慈和的看着他,待他放下筷子,叫人送茶,語態溫和:“母后之前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厲其琛喝了口茶:“都不喜歡。”

太後手中即刻多了幾本名冊,往他這兒推了推,像是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後續準備都做好了:“那你看看這些,你不是與晉王府的世子交好,李家二小姐倒也不錯,溫婉大方,還有這齊國公府的嫡大小姐,今年剛十五,樣貌人品都是好的,性子也不錯,看看這個,張太傅的女兒,他過去教導過你幾年,他的女兒,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哀家見過幾回,確實是教養的好。”

厲其琛一頁頁看下來,這些都是京都城中被人踏破門檻去求娶的人,身份家世都很好,與他都很般配。

太後期許的看着他:“你中意哪個?”

啪的一聲,厲其琛把這些都合上了,語氣特別的懶:“哪個都不中意,母后您要是非要兒臣成婚,兒臣府里還有兩個側妃,那就立那吳媚兒為正妃,左右她進府也有些年,對府中事務熟悉,也掌了些中饋之事,不挺合適。”

“不成,吳側妃身份太低,做不了王妃。”太后笑意微凝,毫不猶豫就否決了厲其琛的話,吳媚兒那身份,做個側妃也就罷了,正妃那是絕不可能的,她兒子的正妃,家世身份那一樣都不能差。

“母后覺得她不合適,兒臣也覺得這些人不合適。”厲其琛端着杯子,笑的十分隨意,“更何況現在這樣挺好,娶了正妃管束頗多,兒臣不喜歡。”

“娶妻生子乃大事,豈是你不喜歡就不做的,你也該胡鬧夠了。”太后是拿他沒辦法,兒子的脾氣她很清楚,逼不得,只能勸,而勸不勸的住,還得看他心情。

厲其琛笑了:“兒臣沒有胡鬧。”

太后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哀家聽聞你又納了個妾室,偏寵的很。”

“嗯,是個十分有趣的人,母后您見了也會喜歡的。”厲其琛承認的直接,也沒遮掩什麼,口氣與平日裏太后問起別人時一樣,要說多的,就是多了些笑意,有趣的人總會令人心情好。

見他這麼說,太后也沒有流露出別的神情來,只道他注意分寸:“府上人多,不能沒有管束,你不在時,也不能叫她們亂了規矩,哀家這兒指派個嬤嬤過去,好好教導一下她們,將來等你娶了正妃,這些人中侍奉慣了的,留下一兩個可未嘗不可。”

“府上已有蘇嬤嬤她們。”

“你那府里本就要再多添些人。”

說到此,厲其琛便沒有繼續堅持:“全憑母后安排。”

太后氣笑了:“別的不聽,這些事倒是答應的快。”

厲其琛把玩着手裏的杯子,神情看起來漫不經心:“母后高興就好。”

“天色不早,哀家乏了,你也早些回去罷。”太后揚了揚手,每回說起這些事,她都倍感乏累。

厲其琛起身告退,走出景安宮時,外面放起了煙花,騰到高空綻放,襯亮了片刻天空后又暗下來,很快,新一輪竄起。

往景安宮這邊的宮廊上多了幾抹身影,厲其琛抬頭,陸晼瑩站在那兒,身穿宮服,頭戴鳳冠,正微微笑着看他。

“皇後娘娘。”

“之瀾不必這麼生份。”

厲其琛看了眼她身後宮人手中的食盒,提醒她:“母后已經歇下了。”

“竟是歇下了。”陸晼瑩輕念了聲,隨即抬起頭,“忙完了宴會的事想過來與母后請安,既已歇下那便算了。”

厲其琛從她身邊經過,要回前殿那兒去,身後陸晼瑩忽然叫住了他:“聽聞你今日帶了個侍從入宮參加宴會,還是個女子,在殿上出盡了風頭。”

“皇後有這等閑工夫,不如想想如何早日為皇兄生下子嗣。”

陸晼瑩輕笑,並不介意他拿這件事來說:“太子聰慧,皇上喜歡,本宮也無需急,倒是之瀾你,大可不必做這些,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兄弟多年,皇上他又怎麼會不清楚。”

厲其琛轉過身,嘴角勾了一抹玩味:“那皇後娘娘以為,本王是什麼樣的人。”

“掖州多窯坊,做活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從外面招來,沒有版籍的也不止戚家那幾座,這回他們是吃了暗虧,有苦也沒處說,王爺出這一招,莫不是和莞城的事有關?”

陸晼瑩生的很美,即便現在不是十七八的年紀,歲月也沒在她臉上留下過什麼痕迹,這麼一張臉,入宮前在京都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入宮后也不輸那些妃子,但厲其琛看着,卻想起了另外一張臉來。

同樣的話,她會怎麼回答呢。

大概都是毫無建樹的誇獎話,王爺您英俊瀟洒,神武英明,天上絕無地上僅有,是妾身心中最好的王爺。

厲其琛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這是她會說的話。

今天她穿那一身侍從服稍有些大,不過正好將她的身形都藏在了裏面,戴帽子時那無辜的樣子,倒真有幾分粉面小書生的模樣。

宴會時她就開始打哈欠,這會兒不知在做什麼。

想到此,厲其琛只淡淡回了句:“後宮才是皇后該管的地方,朝堂之事,皇后還是少過問的好。”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陸晼瑩扶在宮女手臂上的手一緊,斂下笑意,浮了一抹暗沉。

…………

溫如意站在亭子內,接連打了數個噴嚏后,徹底沒了觀魚的心情。

“誰這麼惦記我。”溫如意揉了揉鼻子,打噴嚏打的眼淚水都出來了。

轉身過準備回殿中去等王爺回來,溫如意才跨出一步,那邊亭子外就多了個身影,這附近有燈柱,亭子裏也不暗,所以她一下就認出了來人是誰,在殿上說要她過去倒酒的中安王。

溫如意心下暗道不好,這人忽然出現在這兒,附近又沒什麼人,肯定是不懷好意的。

溫如意放下手,朝身後摸了摸,最後瞄準了放在石桌上放茶果點心的碟子。

中安王喝了不少酒,之前是半醉,這會兒是喝高了,看溫如意的眼神越發的輕挑,從她臉上往下掃,如此看了兩圈,人已經走上來了,腳步有些晃,笑呵呵的盯着她:“你叫什麼名字?”

老色胚!

同樣是皇家中人,說起來中安王長的也不差,可溫如意就是厭惡他那雙眼睛,透着對女子的輕視,卻又貪婪的很,這樣的臉上安這麼雙眼,又猥瑣又噁心人。

溫如意不做聲,他走過來時直接走到了他對面,兩個人隔着一張桌子,他向左她就向右,中安王一看她要躲,就直接站在門口那邊,不讓她出去。

“我那侄兒倒是挺喜歡你,還將你帶進宮來,連杯酒都不捨得讓你給本王倒。”中安王眼底的神情流露的越發明顯,漲紅的臉上,還擺着那副自認為迷人的笑臉,邀請着溫如意,“不過他喜新厭舊的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新歡,到時候可就會忘了你,不如你跟了本王,本王一定會好好疼你。”

溫如意沒忍住,脫口而出:“你想得美!”

見她不從,中安王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沉着臉威脅她:“你別以為躲着就沒事,只要本王開口喊,這殿外的所有人就都會看到是你在勾引本王,到那時候,你看定北王還會不會要你。”

說罷,他竟直接朝溫如意撲過來了。

溫如意快步往亭子出口那兒逃,中安王的速度也不慢,一下拉住了溫如意的手臂,沒抓緊,滑脫到她手腕,摸到了她的皮膚,中安王的神情又變了,露出幾抹享受來:“難怪他寵着你,果真是有些本事的,乖乖從了本王,到時候榮華富貴,都有你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溫如意掙脫不開,轉過身抄起桌子上的碟子朝他腦袋上拍了過去:“我讓你占我便宜!”

瓷盤脆的很,砸到中安王頭上直接碎了,中安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砸懵了,身形一晃,鬆開了對溫如意的桎梏。

人還沒站穩,見溫如意要走,他還踉蹌着幾步過來要抓她,神情兇狠的很:“你敢打本王!”

溫如意已經邁下台階,追下來的中安王卻因腿軟,身體無法順利操控雙腳,走得太急直接從第二階跌了下來,摔在了溫如意的身後。

那一聲摔的有些響,這麼大的體型撞在地上,光聽聲音就覺得疼了,溫如意轉過頭去,中安王正爬起來,額頭和鼻子上都是血,嘴角也磕破了,但他似乎喝多了不知道疼,還想着要抓她,嘴裏念叨着要讓她生不如死。

忍無可忍,溫如意在他衝過來時,直接給了他胯/下一腳。

中安王當即跪倒在了地上。

“我讓你占我便宜,我讓你摸我的手,老娘的手是你能隨便摸的么。”溫如意用力推了他一把,已經處於半暈狀態的中安王半個人直接扎進了一旁的花壇里,動彈不得,溫如意還不解氣,踹了他後背一腳,“還想讓我跟你,你有什麼是我看得上的,要身材沒身材,要樣貌沒樣貌,長這麼猥瑣還讓我給你倒酒。”

不知是疼暈還是醉了,溫如意踹那一腳他竟然沒反應,那就再來幾腳,左右打都打了,要是醒來要殺她,那現在也得打夠本!

“還敢上這兒來調戲老娘,我溫如意是你想討就討的么,我讓你看不起我,讓你看不起女人,我讓你輕視我。”踹到腳有些累了,溫如意喘着氣瞪着他,一把將帽子摘下來,當做扇子給自己去火,“你還想和厲其琛比,你有他帥有他有錢么,他是小鮮肉你算什麼東西,老娘就是瞎了眼都不會看上你。”

用力又補了兩腳,溫如意長長舒了一口氣,一手叉腰一手揮着帽子,涼風吹來,爽了。

朝不遠處飛快看了下,趁着沒人注意,溫如意準備快點回殿內去。

才剛轉過身,原本無人的小徑上,厲其琛不知何時出現的,站在那兒饒有興緻的看着她。

溫如意剛才打人時的氣還沒喘勻,這會兒見到他后猛的提了下,更喘不勻了,手中的帽子戴也不是扔了不是,最後捏在手中,心虛朝扎在花壇內的中安王看了眼,飛快收回來后,挺直着腰桿脫口而出:“不是我做的!”

厲其琛朝她走來,看了眼六皇叔後背衣服上的腳印,淡淡嗯了聲。

溫如意一點都不心虛:“他喝多了自己摔進去的!”

厲其琛又嗯了聲:“他來這裏做什麼?”

溫如意抬起頭看他,嘴一癟,這眼眶就有淚水了:“他欺負我。”

想着是要哇一聲撲到他懷裏裝可憐好,還是潸然淚下博取同情,溫如意正想着,耳畔傳來他近似揶揄的聲音:“你踢他的時候不是挺有力。”

溫如意哪有這麼輕易就言敗的,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飽含淚水的雙眼,瞧着可憐極了:“他說自己比王爺您好,要妾身跟了他,妾身不答應他還威脅說妾身勾引他。”

厲其琛的臉色一下黯了,看向中安王的眼神里閃過一抹危險:“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想非禮我!”溫如意捕捉到了他那眼神,忙往嚴重里說,能不能保住自己就看這一回了,她打的可是皇上和厲其琛的皇叔,真要討說法,夠她喝好幾壺的。

話音剛落中安王的身體忽然動了下,花壇中發出痛哀聲,中安王雙手撐着這些灌木,後背微弓,雙膝朝前跪了些,作勢是要爬起來。

溫如意猶如驚弓之鳥,飛快的躲到了厲其琛的身後,把他的手臂牢牢抱在手中:“王爺,他……他要醒了。”

溫如意原想着他趕快帶自己離開這裏,卻不想,在中安王掙扎着要起來時,厲其琛抬起一腳直踹在了他的腹部,那力道之狠,直接把整個人都踹進花壇裏面了。

只聽見悶哼一聲,中安王的身子翻了一下后,徹徹底底暈了過去。

厲其琛的神情特別平和,彷彿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似的。

“……”溫如意呆了會兒,這是親叔叔還是仇人。

看花壇中一點動靜都沒有,溫如意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不會是死了吧。”

一隻手扶上了她的臉頰,她抬了眼帘與他對視,厲其琛似笑非笑:“現在知道怕了?”

“……”溫如意抱着他的手臂狗腿道,“王爺在我就不怕。”

厲其琛呵笑了聲,朝大殿那而走。

溫如意忙跟上,才走了一步,腳下踩到一塊硬物,與那小徑上鋪着的鵝軟石撞在一塊兒發出清脆響聲,溫如意低下頭看,是一塊玉佩。

溫如意將它撿起來,這大概是從中安王身上掉下來的,沒有摔碎,除了底下穗子亂一些,都還是完好。

溫如意扭頭看他:“王爺,這值錢么?”

“……”厲其琛確認她這是認真的,便應了她一聲,“嗯。”

“那王爺替妾身賣了它吧。”溫如意將玉佩往上遞了遞,眼底的意圖袒露無疑。

厲其琛眼神一閃,她倒是聰明,知道這種王公貴族所攜帶的玉佩物件難脫手,送到當鋪首飾店或許會直接被拿去衙門,就叫他來處理這玉佩。

須臾,厲其琛從她手裏拿過了玉佩,收入到袖口中,分外從容:“好。”

溫如意咧嘴一笑:“王爺,那您七妾身三,好不好?”

還知道拉他下水。

厲其琛笑了,眼底添了一抹肆意,忽然問了句:“何謂小鮮肉?”

溫如意腳步一僵,轉過頭,此時的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正看着她。

路燈映襯下,他的臉龐極近極近,那笑意勾在桃紅的嘴唇上,往上高挺的鼻樑,再往上,濃眉上染了漣漪,眉梢上帶着天然的風韻,眼角悉堆萬種情思,那一雙眸,猶如是泛了星河的璀璨,好看的令人挪不開眼。

積石如玉,列峰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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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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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王爺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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