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鑰匙串相撞擊的聲音,就像催命符一樣,讓人心生不安和恐懼。
向晴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瑟縮着,六神無主地看了一眼魚缸里的小魚。
小金魚也擺動着尾巴,驚慌失措地望着她。
小小的孩子,心底突然湧起了莫大的責任感,她咬了咬牙,對小金魚說道:“魚魚你不要怕,我一定會保護你,不會讓壞嬸嬸把你煮掉的!”
說完,小晴暖便忍着心底的恐懼,朝房門走了過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開了鎖,將房門打了開來,戰戰兢兢地準備迎接陳嬸的怒火。
陳嬸剛從一串鑰匙里找到向晴暖房間的那把,就聽到咿呀一聲,房門敞開了一條縫。
看着透過門縫看她的小娃娃,她的臉上頓時揚起了屬於勝利者的傲慢冷笑,她一把拉開房門,扯住小孩的胳膊將她拉了出來。
“你不是挺能的嗎?啊?偷我的包子,還躲在房間裏不出來是吧?碗也不洗,衣服也不晾!”這才是她真正生氣的原因。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長大還得了?我今天就替你爸媽好好教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我的東西!”
她揚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小孩的屁.股上。陳嬸養過四個小孩,打孩子很有經驗,知道屁.股肉厚,打了疼還不容易把孩子打壞。
她雖然敢餓着向晴暖,讓她乾乾家務,但還是沒膽子虐打她,畢竟如果身上留下痕迹,指不定哪天就被主人家發現了,到時候她肯定會丟了工作,她可捨不得這份肥差。
眼淚一下子從小女孩的眼睛裏冒了出來,她哭喊着掙扎了起來,想往房裏躲。
房間裏的小金魚,看着門外這一幕,在魚缸里着急地轉了幾圈,圓乎乎的大眼睛,瞪着門外的人類女人,像是要冒出火來。
它又轉了個圈,似乎思索了片刻,然後它閉上了魚眼,位於身側的那薄薄的小魚鰭蜷縮起來,像是握緊了拳頭似的,腮幫子也鼓鼓的,像在憋着力氣一樣。
憋了一會,終於,一團小小的金光從它的眉心處亮了起來,有一個更小的金點從金光中脫離出來,飛出了魚缸。
那個小金點在空氣中轉啊轉,顫顫巍巍地飛向了門外,飛向了糾纏在一起的大人和小孩。
小晴暖拚命掙扎着,所以她沒有發現,一個小金點從房間裏飛來,附着在了她的皮膚上,融入她的身體裏消失不見了。
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生着轉變。
而魚缸里的小金魚,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就像脫力了一樣,閉着眼睛沉入了沙子裏,像是暈了過去……
陳嬸剛揚起手想打第二下,就聽到樓下的電話鈴響起,她只好住了手。
“你說你還敢不敢?”
向晴暖很識趣,她搖着頭,小聲抽噎道:“不敢了……”
“哼,把眼淚擦乾淨,去樓上把衣服晾了,要是我待會上來,看到你還在偷懶,我就不止打一下了!”
她放開了小孩的胳膊,聽着一樓奪命似的電話鈴聲,趕緊往樓下跑去:“來了來了!吵什麼吵!”
小晴暖站在原地抽噎着,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她慢騰騰地進房間拿了紙巾,把眼淚鼻涕擦乾淨,又看了一眼小金魚。看它乖乖睡着,她才出了房間,爬上了三樓。
陽台上,陳嬸已經將洗好的衣服從洗衣機里拿了出來,放在了桶裏面。大概剛剛會發火,就是因為看到她一直待在房間裏,沒有來晾衣服吧。
小晴暖吸了吸鼻子,拿了衣架放在一邊,她人矮力氣小,沒辦法把衣服抖開,只能一點一點把衣服上褶皺抹平。
如果衣服皺皺的,壞嬸嬸看到的話就會生氣,然後不給她飯吃。
她其實很想問爸爸媽媽,為什麼她一定要做這些才能有飯吃,明明動畫片上的小朋友都不用做這些的。
可是壞嬸嬸不准她問,她說如果她問了,她就把她的小金魚煮成魚湯吃掉,還要把她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讓她一輩子都見不到爸爸媽媽。
她很愛小金魚,也很愛爸爸媽媽。
雖然在她短暫的生命里,他們陪伴她的時間並不多,但她依然很愛他們,只要能見到他們,她就覺得很開心,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乖乖聽壞嬸嬸的話。
幾乎費盡全身力氣,向晴暖才將衣服全部掛在了晾衣架上,她拍拍通紅的小手,按下開關,晾衣架便自動往上,緩緩升到了頂端。
“汪汪汪——”這時,樓下響起幾聲狗叫,接着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小晴暖踮起腳尖,透過陽台的欄杆好奇地往樓下張望,就看到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站在大街上,身前有一隻米黃色的小奶狗,正沖她直叫喚。
“哥哥,哥哥——”
那小女孩害怕地呼喊着,對面的院子裏立刻衝出來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他護在妹妹身前,揮着胳膊把小奶狗趕跑了,然後轉身安慰那哭泣的小女孩。
“哥哥……”向晴暖呢喃着,她望着這一幕,杏眼裏流露出幾分羨慕。
她看了很久,直到那對兄妹進了對面的房子,她才默默地收回了視線,轉身進了屋。
下了二樓,就看到陳嬸難掩興奮地從她房間裏走出來。
向晴暖臉色一變,立刻邁開小短腿,越過她跑進了房間,在看到魚缸里的小金魚安然無恙時,她才鬆了一口氣。
察覺到她的舉動,陳嬸撇了撇嘴。這小金魚可是她讓這女娃聽話的工具,她自然會好好供着,怎麼可能真的弄死它?
“衣服晾好了?”她出聲問。
“嗯,晾好了。”小女孩的聲音小小的,透着疲憊。
“那就好。“陳嬸說道,“你的午餐和晚餐都在桌上了,你既然這麼喜歡待在房間裏,那你今天就待在裏面別出來了!”
說完,她就將房門關上,又用鑰匙把門鎖緊,一轉身,她的臉上再次露出剛剛那種興奮的神色。
她急急忙忙地跑回保姆房,從抽屜里拿出了自己的□□,又看着手上的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一串電話號碼和□□號。
剛才那通電話是電視台打來的。
說是在隨機抽獎環節中,機主被抽中成了場外的幸運觀眾,中了四十八萬大獎!
四十八萬啊!她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錢?聽得整顆心臟都猛跳了起來。
陳嬸經常看電視,知道某些節目會抽取一些參與過互動的人作為幸運觀眾,而她也恰巧知道,向先生和向太太是混娛樂圈的,所以她覺得這通電話應該不會有假。
她覺得,雖然是他們被抽中了,但只要她不告訴他們,偷偷把獎領了,又有誰會知道呢?就算以後被發現了,她把錢還回來不就是了,他們還能把她怎麼樣?
不過唯一讓她感到猶豫的一點,就是電視台的人說,獎品的金額太大,要扣三萬多塊的稅,機主得先把稅交了,電視台才能把獎品寄過來。
三萬多,相當於她大半年的工資了,陳嬸眼中閃過心疼,她還有兩個孩子在念書,三萬塊對她來說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可是四十八萬哪,有了這麼多錢,她哪裏還需要在這裏干保姆看人臉色?用三萬塊換四十八萬,怎麼想都覺得很值!
眼中的心疼被貪婪所取代,陳嬸下了決心,便把□□揣進了錢包,又將那紙條妥善放好,這才提了包,匆匆離開向家,準備按照電話里說的,去銀行轉錢。
房間裏,向晴暖搖了搖門把手,見實在打不開,也就放棄了。
想起陳嬸說到的午餐和晚餐,她跑到桌子上一瞧,便發現了兩個烤得金黃的牛角包,還有一瓶350毫升的紙盒牛奶。
小晴暖歡呼了一聲,拆了牛奶的吸管,小心翼翼地插進牛奶盒裏,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剛剛又是哭又是晾衣服,她消耗了很多體力,胃裏面早就空了。
就着牛奶解決完一個牛角包,她摸了摸圓鼓鼓的小肚子,一臉的心滿意足。
魚缸里的小金魚,已經恢復了意識,只是懶洋洋地飄在水裏,看上去有些虛弱。
此刻看到小晴暖開心的樣子,它一掃剛剛的疲態,快速地舞動起了魚尾,在魚缸里轉起了圈,逗得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來……
***
E市市中心醫院,重症監護室外。
“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仍未完全脫離危險期,所以還要繼續觀察……”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和向南夫婦說著話。
等了解了蘇雨妍的情況,送走醫生之後,葉妃妃抹了把臉,露出深深的疲態,她從昨天下了飛機,到現在就一直沒合眼,此刻已經快到了極限。
“你先去睡一會吧,這裏有我看着。”向南摟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葉妃妃沒有再強撐,點頭道:“嗯,我去找雪寧,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病房裏,秦雪寧的姑姑秦欣蘭正陪着她說話。
“小寧啊,姑姑這兩天要料理你爸的身後事,可能沒什麼時間陪着你了,不過有你葉阿姨和向叔叔在,你也別怕。”
蘇雨妍是個孤兒,所以除了葉妃妃夫婦,秦雪寧並沒有什麼母族的親人,於是理所當然的,她一切都得依靠她的姑姑秦欣蘭了。
秦雪寧望着床邊的女人,她比記憶中要年輕了許多,氣質溫柔平和,一點也沒有十年後,那被生活蹉磨出來的尖銳和歇斯底里。
她這個姑姑,曾經對她很好很好,即使她在車禍中失去了一條腿,因為腦部受損而失語,她也未曾離棄過她。
然而,從她嫁給她後來的姑父陳揚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秦欣蘭心地不壞,卻是個軟弱的女人,她一輩子最強硬的時候,大概就是不顧非議,帶着身染殘疾的她嫁入了夫家。然而這個決定,卻是兩人噩夢的開始,最後以她付出了生命為結束……
秦雪寧別開了視線,神色冷淡。
“哎……”秦欣蘭看着女孩抗拒的態度,不由嘆氣。
醫生說了,孩子太小,親眼目睹父母出事的經歷,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所以才會性格大變,甚至因為意識障礙而不會說話了。
雪寧之前多活潑,多親她啊,現在卻不言不語,安靜得像個透明人似的,跟她說話她也不理,連半個笑容也沒有。
秦欣蘭心中酸楚,想到意外去世的大哥秦墨,差點又落下淚來,這時見葉妃妃從門外進來,她趕緊忍住,起身迎了上去。
對於這位大明星,她之前觀感一般,現在卻覺得果然是患難見真情。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秦欣蘭便離開了。葉妃妃走到了床邊,拉過秦雪寧的手,臉上流露出母性的溫柔。
秦雪寧的眼中總算有了波動,她望着葉妃妃,帶着幾分期盼和緊張。
“你媽媽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不用擔心。”知道她關心什麼,葉妃妃笑着說道。
秦雪寧終於微鬆了一口氣,清麗的小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那笑猶如冰雪消融一樣,像是能將人心融化。
葉妃妃看着她與蘇雨妍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忍不住又紅着眼抱住了她。
秦雪寧便順勢鬆了手,讓手裏的平板掉到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葉妃妃趕緊放開她,彎腰將平板撿了起來,剛準備將平板還給她,就被平板上的內容吸引了——
只見屏幕上顯示着幾條新聞,全是關於保姆如何虐待幼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