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事情了結
見四爺一臉柔和的替柳伊人掖了掖被角,李氏半含酸道:“請罪倒是不必,只求妹妹還我一個清白,別白叫我做了惡人便是。”
柳伊人掙扎着起身,忍着喉嚨的癢意發問:“李姐姐說得話妾聽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武氏心知李氏這會子心氣還沒理順,說話只怕不中聽,便率先開口道:“柳妹妹快躺下歇着,這才剛吃了葯,若再折騰出個一二來,豈不是要惹得爺心疼?”
說罷,武氏不假他人之手,紆尊降貴的做起了丫鬟的活,親自上前給柳伊人沏了杯茶潤喉。
柳伊人伸手便要接,武氏只道:“說來妹妹入府也有大半年了,可嘆我今日才見識了妹妹的品格,只恨沒有早生與妹妹親近親近,妹妹就當可憐可憐我,叫我伺候你一回吧!”
這話一出,屋內便有丫鬟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繃著臉的福晉等人亦放鬆了不少,連一直致力於在冬天裏當個人形空調的四爺都勾了勾嘴角。
柳伊人在心中讚歎,以武格格的情商,放在前世妥妥能混成個企業高管。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關心,從她口裏說出來就是討人喜歡,這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為人處世。
如果不是這位武格格長得實在是不如人意了些,想來四爺應該會多寵這武格格幾分。
柳伊人的唇略沾了沾茶水,便客氣的從武氏手中接過茶盞道謝,人家武格格會做人,她也不能不識趣不是。
她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妾,若真叫一個皇家親封的格格伺候了,最起碼一頂沒規矩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何況,以她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雖然四爺自己是不大遵守規矩,但他卻嚴格要求別人遵守啊。
所以說,雖然四爺這會兒好像不在意,可誰又知道四爺會不會在心裏給她記上一筆,等到日後她色衰而愛馳的時候,又因此而翻舊賬呢?
君不見春秋時期衛靈公的寵臣彌子瑕,得寵時,衛靈公願意吃他吃剩的桃子,還因此而稱讚他;失寵時,衛靈公便認為當年彌子瑕讓他吃吃剩的桃子是目無君威的行為。
君臣之間尚且如此,何況她如今與四爺至多稱得上是露水姻緣,說不準哪天這露水就蒸發了,她還是得為日後打算才是。
“不是我要為李姐姐說話,只是李姐姐的為人的確不壞,只是說話直了些,妹妹日後便知道了。”為李氏說了句軟話,武氏這才接着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李姐姐牛心左性的,非要與個丫鬟爭個明白,這雙方又各執一詞的,難免叫人有些糊塗。”
“武姐姐說得我愈發糊塗了,還請武姐姐明示。”這古代人說話就是愛繞圈子,明明一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事,非要七繞八繞的。
似乎是沒想到柳伊人會給她來一記直球,武氏怔了怔,迅速換了一副說辭:“也是怪我,明知妹妹身子不爽利,還說這說那的,平白擾得妹妹頭疼,我先給妹妹陪個不是,還望妹妹原諒則個。”
柳伊人連連道不敢。
武氏這才切入正題:“說出來也不怕妹妹笑話,李姐姐身邊跟着的奴才雖多,卻沒一個能說清楚妹妹方才為何會暈在涼亭之上,這會兒也只得勞煩妹妹親自說了。”
武氏方才說了一大推李氏的好話,都是在為這最後一句做鋪墊。
她若是說此事與李氏無關,那自然是一出人人都愛看的側福晉沉冤昭雪,至於她,不過是白受了一場罪,還與李氏結了仇。
可她若是說此事與李氏有關,結果至多是四爺現在冷了李氏,可只要大格格和二阿哥仍在,李氏的地位便不可動搖。
何況,這武氏口中的李氏是個既良善,又沒心機的主,今兒個這事又沒人能說出個好歹來,她一個小小的侍妾若是指認了素來“嫻雅”的側福晉,難免有閑話說是她陷害李氏。
這左右都是坑,柳伊人哪還會輕易往下跳呢?
像是害怕什麼似得快速瞧了眼李氏,柳伊人帶着顫聲道:“自……自然是因為妾體弱,才暈了過去,與李姐姐無關。”
說罷,還怕四爺不信,柳伊人又重複了一遍:“這事真的與李側福晉無關,爺,你信妾,妾說得是真的。”
四爺一把抱住惶恐不安的柳伊人,輕聲撫慰:“好了好了,你說的話爺都信,只是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你便好生歇着,爺給你留幾個伶俐的奴才,你有事,只管打發他們到前院來。”
柳伊人留戀的拽着四爺的衣角,依依不捨道:“那爺明日還來嗎?”
四爺莞爾:“你這個小磨人精,就這麼捨不得爺?”
貌似害羞的瞧了眼周遭眼睛幾乎要噴火的眾人,柳伊人巴着四爺的耳朵道:“妾就是捨不得爺。”
四爺親昵的颳了刮柳伊人的鼻子,笑罵一聲淘氣,終究還是給她許諾:“爺明日一下朝就來瞧你,所以你要好好吃藥,別讓爺瞧見你不好看的模樣了。”
天吶,是誰教會了四爺刮鼻子這一招,蘇哭了好嗎?
為了掩飾被四爺撩得飛起的少女心,柳伊人乾脆用被子蒙住頭假裝害羞:“那爺這會子還是別瞧妾了,妾沒來得及梳洗,肯定不如幾位姐姐貌美。”
這軟刀子也不是只有武格格才會使,她柳伊人也會的好嗎?
這群女人明面上打着關心的旗號來瞧她,卻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想從她這把四爺勾走嗎?
她偏不讓她們如願。
四爺顯然被柳伊人的動作取悅了,拉開被子給了她一個輕柔的額吻后才呼啦啦的帶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一到屋外,四爺就沉着臉朝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宋格格道:“後院裏出了這樣的事,宋氏你還有心情梳妝打扮,可見素日裏那副溫良恭儉的模樣都是裝給爺看的。”
說罷,四爺的視線又快速在後院其他女子身上掃過,被視線掃過的女子大都低下頭來,她們今兒個也都是打扮過的,只不過不像宋氏那麼明顯罷了。
四爺呲笑一聲,連方才還算合意的武氏看着也不是那麼順眼了,只冷聲道:“從今日起,宋氏便在屋子裏給柳氏抄經,什麼時候柳氏大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宋氏聞言,心下恨毒了柳伊人。
作為四爺的第一個女人,她自認在四爺心中還是有幾分不同的。
便是李氏當年處處針對她,四爺也只是口頭上訓斥她兩句。
可如今為了一個小小的侍妾,四爺竟罰了她。
要她一個格格給柳氏那小浪蹄子抄經,四爺也不怕折了那柳氏的福分。
宋氏心中再如何不願,面上也只能的應下,還不能有一絲不滿露出,否則就又是一項罪名了。
方才柳伊人既然在四爺面前為李氏“洗刷”了冤屈,那麼相對的,就證明了碧蕊是在說謊。
碧蕊一個奴婢這麼大張旗鼓的去陷害一個得寵的側福晉是為了什麼?
只怕所有人第一時間都會往福晉身上聯想,因而福晉第一時間向四爺請罪道:“是臣妾御下不力,才出了這檔子事,還請爺責罰。”
以退為進,是福晉慣用的手段。
她到底是皇家親賜的嫡福晉,四爺再生氣,也不可能像對待宋氏那樣對待她。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爽快的認下,博個公私分明的名聲也好。
左右做錯事的不是她親近的奴才,能為她的好名聲而死,這碧蕊也該知足了。
四爺有些厭煩的看了眼福晉,口中淡淡道:“福晉要管理整個府邸的要務,哪能日日盯着一個奴才。”
福晉聞言,只當這事過了,忙吩咐下人將一臉驚詫的碧蕊拖下去打死,算是給今兒個這事做個了結。
李氏嘲諷的看了眼掙扎不休的碧蕊,心道這就是不作不死。
她當初倒也沒想要碧蕊的性命,畢竟草菅人命的名聲還是難聽了些,可有些人明明是個蠢貨,卻非當自個兒聰明,生生為了躲開幾十板子將自個兒的性命給玩沒了。
她也不想想,得罪了一個側福晉,無論今兒個這事成功與否,她那顆腦袋安能安安穩穩的在她頭上獃著?
何苦她還跟了這麼個面慈心惡的主子,福晉這會子為了自個兒,眼都不眨的將她推了出去頂罪。
李氏算是瞧明白了,今兒個這事,除了柳伊人,誰都沒討到好。
她看着是洗刷了冤屈,四爺卻在心中給她定了罪;福晉表面上似乎沒被碧蕊牽連,爺卻厭了她,連明面上的好臉都不願裝一裝;至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幾位格格,更是招了爺的煩,爺這會子怕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不過是暈了一回,這柳氏就算計了大半個後院的女人,還藉機邀寵獻媚,惹得四爺憐惜垂愛。
這等心計手段,待她生了孩子,這貝勒府里還容得下其他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