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可憐可愛
隨着時間流逝,屋內的氣氛幾乎降至零點。
福晉正打算說些什麼打破屋內若有若無的尷尬,便聞得外頭的太監高聲通報道:“李側福晉到!”
這正主總算是到了。
福晉下意識正了正僵硬了的身子,迅速調整好面上的表情,好讓自己的幸災樂禍看起來不那麼明顯。
好似沒有感受到屋內風雨欲來的氣息,李氏一如往常,扭着柔若無骨的腰肢的給四爺行禮:“臣妾給爺請安,爺吉祥!”
四爺懶得看李氏,只轉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道:“李氏,看來是李府沒教好你的規矩,怎麼,沒看見福晉嗎?”
福晉聞言,低頭掩去眼中的笑意,又吃了一口粗製的陳茶。
自李氏入府以來,就獨得四爺恩寵,生了二阿哥之後,更是持寵而嬌,絲毫不將她這皇上親封的四福晉放在眼中。
可她不僅不在意,還放任了李氏的驕縱。
因為她知道,只要來了一個比李氏更加年輕貌美的可心人,四爺的心思便不會再放在李氏的身上。
這不,四爺前些日子還為了李氏與二阿哥訓斥於她,今日,便為了一個連格格都不是的柳氏,生生給了李氏沒臉。
這後院的女子,隨着時間的流逝只會越來越多,昨兒是李氏,今兒是柳氏,明日又焉知是誰?
所以,她從不在意後院女子得寵與否,只專心做她的四福晉。
因為她心裏十分清楚,女子的容顏總會老去,而始終能陪伴在四爺身邊的,只有她這個嫡福晉。
李氏心知四爺這是惱了她了,也不辯解,只紅着眼眶朝福晉道:“是臣妾眼拙,一時沒瞧見福晉,還望福晉見諒。”
說罷,又恭恭敬敬的給福晉行了大禮,口中道:“臣妾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妹妹多慮了,妹妹的為人我素來是知道,哪裏會為了這麼件小事與妹妹生氣呢?”輕輕刺了李氏一句,福晉話鋒一轉道:“只是我雖能體諒妹妹,卻也心疼屋裏頭躺着的柳氏。”
福晉語重心長道:“妹妹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麼做事還是這般沒輕沒重的,去年你罰了張氏,張氏身子健壯些倒也無妨,只是柳氏年紀到底小些,前些日子又生了一場大病,到底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李氏見福晉打着一副為她好的旗號便要給她定罪,忍不住頂撞道:“福晉這是要讓臣妾為一件沒做過的事情負責嗎?”
委屈萬分的看向四爺,李氏哽咽道:“爺,您信臣妾,臣妾真的沒有害柳氏,臣妾身邊的奴才都可以為臣妾作證,還請您明察。”
若是往日,李氏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或許還能挑起四爺的興緻。
只是這會兒,四爺的腦海中只充斥着屋內人兒那蒼白的面容與毫無血色的唇,對李氏無論如何也寬容不起來了。
一直做壁上觀的張格格出言諷刺道:“瞧李側福晉說得,您身邊的奴才,難道還能不向著您嗎?”
張格格是去年六月進的府,說來容色也是出眾的,只是剛入府便被李氏以多舌的名義罰跪於石板路上,之後又修養了大半年,自然而然的失了寵。
張格格為此恨毒了李氏,此刻見着李氏落魄,也不管以後,立馬出來踩了李氏兩腳。
李氏又氣又急,氣的是往日安靜如雞的張格格居然敢這麼和她說話,急的是爺對她的態度,自她入府以來,四爺還沒這麼對過她呢!
心中狠狠給張格格記了一筆,李氏迅速將眼中的怒氣掩飾好。
現在,沒有什麼比挽回她在四爺心中的形象更要緊得了,至於張氏那個賤人,日後總有機會收拾。
思罷,李氏娓娓將自個兒準備好的說辭道來:“今兒個這事還真是個巧合,原是我在涼亭瞧見了柳妹妹,便着人去請柳妹妹進來吃茶,沒想到柳妹妹身子弱,給妾請安時便昏了過去。”
見四爺不說話,李氏又添了一句:“我也知道這麼說難以服眾,可事實就是如此,還請爺明察。”
素來不偏不倚的武格格難得幫着李氏說話:“若李姐姐說得是實話,那柳妹妹身邊的丫鬟便實在是可惡,這寒冬臘月的,也不知多勸着主子些,竟由得她胡來。”
武氏的丫鬟梅兒也接嘴:“奴婢舊日便聽說柳主子身邊的碧蕊最是好吃懶做不過,仗着身份不一般,便時常挾持柳主子,柳主子的身子許就是被她給怠慢出來的。”
見武氏將話題引到碧蕊身上,福晉心中便隱隱有些不安。
早在來之前,她便算計好了一切,只是這其中有一個最大的變數,那便是早早被四爺帶走的碧蕊。
武氏這會兒提起碧蕊,無非是要將這事推到她身上來,只是她們不知道,碧蕊是她家的家生奴才,全家都在她手裏握着,哪裏敢別給她添什麼麻煩。
只是依着四爺的脾氣,這碧蕊怕是留不得了。
果不其然,聽了梅兒的話,四爺勃然大怒,一把將手中的茶盞擲了出去:“我倒想知道,一個丫鬟的身份還能不一般到哪去,蘇培盛,將碧蕊給爺帶上來。”
“是。”蘇培盛使了個眼色,身後的小太監便悄悄退了出去。
不多時,滿身狼狽的碧蕊便被兩個小太監攙了進來。
碧蕊先是受了盛怒中的四爺一腳,又挨了幾十大板,若不是四爺之前有吩咐,不可打死了,這怕這會兒早見了閻王去。
碧蕊無力的跪在地上,瞧見福晉后,眼中才漸漸有了希望的光芒:“福晉,福晉您救救奴婢啊!”
福晉語氣平和道:“你不必怕,只‘原原本本’的將今日發生的事情給大家說清楚便是了。”
福晉特意加重了原原本本四字,就是為了不讓碧蕊胡亂說話,沒想到碧蕊卻會錯了意,滿心以為是福晉要她對李氏下手。
“奴婢不敢說謊,真的是李側福晉令柳姑娘跪了許久,才叫柳姑娘暈了過去。”碧蕊這話倒大半都是真的,只是隱去了具體的時間與柳伊人下跪的原因,叫人聽了便覺得是李氏仗勢欺人。
這時,四爺特意留在屋內伺候柳伊人的丫鬟出來回話,說是柳伊人醒了,這會兒醫女正在給她檢查。
聞言,四爺起身入了裏屋。
外頭,眾人的神色各異,卻都快速換上一副欣喜的模樣,搭着丫鬟的手隨四爺進屋。
屋內,果見方才還虛弱不已的柳伊人枕着鎖子錦靠背微微坐起,四爺握着她的手坐在床邊。
碧蕊和李氏神色尤為複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面上的表情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放鬆,叫人看着都替她們難受。
碧蕊緊張,自然是因為她說了謊,恐被柳伊人拆穿;而放鬆,又是因為她覺得,只要柳伊人不是傻的,就會趁這個機會扳倒李氏,那她自然沒有什麼可憂心的。
李氏緊張,自然是因為她擔心柳伊人會說出什麼不利於她的話來;而放鬆,又是因為她覺得,只要柳伊人不是傻的,就該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得罪一個有子的側福晉對她沒什麼好處。
碧蕊和李氏的期待(擔憂?)柳伊人全然不知情,她這會兒只想cos個病弱的美女子。
嗯……
電視劇里的林黛玉都是怎麼演來着?
心裏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面上柳伊人還真成功cos了一把林黛玉,弱不禁風的可憐模樣叫四爺十分心疼。
其實柳伊人早在黃柳炫技的時候就醒了,只是她見四爺有意要給她做主,便樂得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當個睡美人。
可沒病的人在床上躺得久了,身子難免僵得難受,外頭的直播又莫名陷入僵局,她便再也忍不住那顆叫囂着要看現場的心,悠悠轉醒。
不過,四爺的手還蠻舒服的嘛!
柳伊人下意識收緊了和四爺握在一塊兒的手,卻讓四爺誤以為她在發抖,忙打發丫鬟去將他書房內的金心綠閃緞被褥拿來。
見眾人都不說話,武氏開口打破了一室靜謐:“這位黃大夫還當真稱得上妙手回春,不過一劑葯下去,柳妹妹便醒了,若是當年張姐姐也令這位黃大夫來瞧,也不用虛耗了那麼些光陰。”
李氏接道:“可不是,瞧着柳氏這的模樣像是好了大半,我依稀記着,當年張格格可是在床上躺了小半月才能起身呢!”
李氏言外之意,便是她根本沒有令柳伊人罰跪,純粹是柳伊人身子虛才會暈倒,否則以柳伊人的身子骨,根本不可能恢復的這麼快。
柳伊人的手微微一顫,半天才說:“多謝兩位姐姐的關懷,是我的身子骨弱,才勞累幾位姐姐大半夜的來瞧我,我給幾位姐姐請罪。”
四爺一直握着柳伊人的手沒放開,她的小動作又怎麼能瞞得過他。
四爺有些困惑,他一直認為自己不喜歡懦弱無爭之人,可柳氏這會兒流露出的柔弱,卻讓他生出一股濃重的保護欲,叫他只想將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女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保護。
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憐愛吧!
看着四爺和柳伊人緊握着的雙手,不管是福晉還是李氏,心中都有了定論,今兒個這事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四爺緊張誰,愛護誰。
李氏,已經輸的徹底。
她現在能做的,不過是讓自個兒輸得別那麼難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