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感覺如何？”

雙手抱胸坐在床邊椅子休憩的岩窟王，垂首注視着從夢裏轉醒的你。

黑暗中鬧鐘閃爍的紅色字體定格在凌晨四點，此時此刻，你也不再糾結如何隱瞞對方，長久以來緊繃的精神得以鬆懈后帶來的疲憊感，就着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露出似隱忍似解脫的神情：

“啊…好多了。”

揚起修長的脖子、一手扶着肩膀，眯着恢復正常色彩的雙眼，極盡地伸了個懶腰。轉動頸項間、白色襯衫自上而下解開的兩顆紐扣內，白皙的鎖骨在凌亂的橘發下若隱若現。

難以置信，換做是幾周前的你，做夢都想不到那股彷彿摧毀一切的暴虐力量在得到完全釋放后，居然逐漸趨向平穩，最後溫順的流淌在血液中。透過擋在額前的秀髮，神情疲倦而慵懶地看着同樣愜意回望你的岩窟王，彼此建立起心照不宣的默契。

【基督山伯爵】

階級：C種類：對人寶具

有效範圍：—最大捕捉：1人

作為岩窟王的保有技能之一，它能夠隱蔽自身能力與職介，並展示虛假信息給對方。然而想不到的是，這個能力作用在身為人類的你身上，同樣有效。在沒有找到更有效的解決方法前，化作黑炎融入你影子的岩窟王，成功替你掩蓋了身體產生的外在變化，使你沒那麼容易在其他從者面前暴露問題。

雖暫緩了燃眉之急，可接下來幾天，隱約察覺到什麼的你，為了讓問題從根本上得到解決以及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測，決定用自己方法去檢驗。

這天夜裏，你從圖書館門口的自動販賣機中取出一罐冰啤酒，打開缺口，冰冷的口感順着感官蔓延全身，大口灌下啤酒的你暢快地合上眼：

“所以說，接下來就用不着你繼續陪同了，岩窟王。”

待今晚過了12點，你決定獨自一人前往特異點F。儘管那裏魔物眾多，但基本都弱得不值一提，用來給你測試『新身體』再合適不過。等宵禁一到，迦勒底內活動的人員便會大幅度減少，這樣就方便你執行計劃。與此同時，心知已然受了岩窟王不少幫助的你，這次不打算再麻煩他。

“我可不覺得放任差點被魔力暴走吞噬的人獨自前往特異點是什麼好主意，而且對復仇鬼而言…”透過販賣機上的玻璃，你看見在你身後牆影中點燃香煙的岩窟王就着緩緩溢出口腔的煙霧，於陰影下若隱若現的蒼白面容上，暗金色眸子明滅不定的盯着你，彷彿嘆息般的語調意有所指：

“沒什麼比即將見證到『同類』的誕生，更具有意義。”

舉在唇邊的易拉罐遮住抿成直線的弧度，你下意識繃緊面部線條，並未回頭去仔細看岩窟王此時的神情，看樣子這個男人比你想像中更早知曉答案。既然如此，那就讓他成為這場儀式的見證者便是。

“隨意。”毫不在意地一口氣灌下易拉罐內剩餘的液體，隨即用手指拭去嘴角殘留的酒泡，對即將到來的未知，舒展的五官在無聲的述說著心中的平靜。

並未對你過於冷淡的態度生怒，不如說對於你的話語乃至你近段時間的表現，頗感滿意的岩窟王輕笑一聲，取下香煙吐了個煙圈，“果然，我很中意你啊，master。”

擁有不輸給他烈焰的強大身心，以及能夠承擔起『此世全部之惡』的覺悟和舉止的你，來成為與他比肩的半身。一同做為不歸路上的前行者，實在是再適合不過。

你坐立於廢墟構建的王座之上，平靜的注視着下方火光燃燒的大地，虛影之中魔物若隱若現。在你的放任下，那股力量迅速蔓延至全身，瞬間染黑的玻璃體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斑駁的詭異白光。被本能所驅使吸引至此的魔物，爭先恐後朝你湧來。

你並未急於動身，就這樣坐在原地仰頭合眼感受體內持續上涌的異樣力量。哪怕到了此時此刻，你仍未像最初感受到的那樣，被『惡』支配的強烈失控感，內心甚至比想像中還要平和。

你想你大概找到解決的方法了。

“恭喜你master，看樣子你已經找到解決方法了。”

燃燒的黑色火焰迅速在你身後匯聚，同樣看出你已經找到答案的岩窟王自你身後浮現，彎腰雙手搭在你肩上似笑非笑地低喃。

能夠緩解『惡』所產生的影響的方法只有一個。戰鬥，能夠有效的驅散反覆堆積在靈魂深處的噪音，讓你得以保持理智。但是——

“但是你應該知道的吧，這不過是惡性循環。”

耳邊詠嘆的語調，敘述着殘酷的現實。

已在內心深處匯聚成型的『惡』是再也無法消除的，只會不斷隨着戰鬥次數的增多而增多。直到最終喪失理智，墮落成真正的惡鬼。逸散在周身的黑霧模糊了視線，朦朧間已有魔物攀至你所坐立的位置，慘白的骨手在觸碰到你的之前，被周身看似無害的黑霧卷碎，連同它的身體。

“呵，那又如何？”

側臉仰視岩窟王的你，毫不在乎的咧嘴笑道。在眼中的那片漆黑襯托下，顯得格外陰森可怖。你需要的，只是如何去掌控這股力量，餘下的都不在你的管轄範圍。破壞也好、毀滅也好，只要能夠給予你繼續前進的動力，這種程度的捨棄根本不足為懼。

“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很好！那麼出征吧master！”纏繞着岩窟王的漆黑之炎混雜着你身上散發的黑霧暴漲，俊美的面容扭曲出猙獰的色彩，渾濁的眼中飽含戰意，“帶着這份捨棄一的切覺悟，和我一同抵達恩仇的彼方！”

將作為永劫的復仇鬼與世長存的此身無需寵姬（Haydée），只待與那納盡世間之惡，在這佈滿荊棘的道途上，燃燒殆盡！！

我即為『岩窟王愛德蒙·唐泰斯』。

“Ah，我們上吧，愛德蒙，”你平靜的將手中凝聚出的黑色長刀指向下方，“就用它們的死亡來點綴這場狂歡。”

然後便帶着岩窟王一同沖入魔物圈內，開始實施單方面的屠殺。

如薄紙般脆弱的骨架群在你們熊熊燃燒的黑霧和黑炎下化為灰燼，靈魂似乎被一分為二，一邊在叫囂着汲取更多的殺戮和死亡，一邊卻冷靜的注視着肢體的運作。兩種完全相反的感官朝着各自的極端奔去，互相撕扯、維持在一個曖昧的平衡點。

清醒的放縱着肉身的屠殺，待心中的亢奮與周圍的慘叫一併安息，你才停下手中掃蕩的行為。與此同時，周圍已然被清空出一大片空地，唯有邊緣上的殘肢斷臂和燃燒的餘燼似在無聲訴說著你們方才的暴行。

“害怕嗎？”看着眼前的景象，你喃喃自語，“不。”

接近凌晨兩點，還在房間整理資料的羅曼醫生續了杯咖啡，打算前往靈子轉移室對近幾天士巴上顯露的特異點情況做最後觀察。沒想在進門前一秒，碰到了正好走出靈子轉移室的你，驚得他險些打翻手中的咖啡。擦了下並不存在的虛汗，緊接着意識到不對的醫生條件反射地喊出心中的疑惑：

“咕、咕噠子！？”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馬上就要前往第四特異點了，你作為唯一的御主居然還在熬夜，萬一生病了怎麼辦！！”很顯然對於這個時間點還在外面瞎晃的你既感到十分意外的同時，有些不滿地抓住你的肩膀質問。

“抱歉抱歉，”看着十分緊張你身體狀況的羅曼醫生，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最近因為研究戰鬥術式到了瓶頸，所以稍微花多了點時間。”

“真是的，總是這麼胡來可不行啊…”一番檢查下來，羅曼醫生確定你只是看起來有點疲憊而沒有其他問題后，這才對你剛才說的話給予關注，“那麼…是找到解決辦法了嗎？”

“啊，”平靜地回複眼前之人，片刻後補充道，“已經足夠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看你最近一直很忙碌的樣子，連日常訓練都推掉了…大家都很擔心。”總算鬆了口氣的羅曼醫生朝你露出安心的笑容。一手插兜，一手輕柔地揉搓着你的頭髮。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這麼久，”感受到頭上溫熱觸感的你，沉默半晌亦展露出柔和的笑容，“謝謝你。”

“誒、誒？怎麼突然說這種話…稍微讓人有點難為情啊…感謝什麼的…”

被你突如其來的道謝弄的不知所措的羅曼醫生如同受到驚嚇般迅速收回手，背着你抓了抓頭髮，面紅耳赤、語言含糊的不知道該如何答覆你。

爾後與羅曼醫生道別離去的你，距走道上唯一的光源越來越遠，透過窗外的微弱雪光，身後淡薄的影子開始不安地蠕動，自足部騰升起漆黑的火焰，纏繞、包裹着你迅速膨脹。黑暗中，憑空出現的岩窟王行走於你身側，閃爍不定的暗金色瞳孔與你那被漆黑包裹的耀金色瞳孔視線相連，一明一暗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相視一笑。

害怕嗎？

不，

所以墮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