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岩窟王有個小秘密
那是關於你和他之間的秘密。
從你殺死那個少女，並代替其接納此身所有之『惡』那刻起，精神上和肉體上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論是身體的各項數值還是傷勢的癒合速度，都呈現出驚人的增長；隨之而來的還有負面情緒對你影響的提升，以及時刻糾纏着你的幻覺。
為了避免在從者面前暴露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以研究新的戰鬥術式為由讓自己遠離人群、儘可能減少和大家的接觸，小心翼翼地確保不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你的異樣，暗地裏通過翻閱圖書館裏的各種資料，找尋能夠緩解你現下情況的辦法。所幸這一路下來，你的成長很大程度得益於你那傲人的自制力和意志力，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大家並沒有察覺你和以往的不同。
‘這樣便好。’
和近幾天一樣，早早便前往圖書館的你在出門之際，意外看見於門口走道邊上，似乎在閉目養神的岩窟王。愣了下，似往常般，你朝對方打了個招呼后便邁步從他身旁走過，隱約有些不安地繃緊了身體。
“啊啊，多麼令人懷念啊，”擦肩而過的一瞬，略帶沙啞的磁性男聲，如情人的低喃飄入你耳中，“……這股來自地獄的氣息。”
一瞬間的失神讓你差點沒壓抑住上涌的暴虐，殘存的理智讓你如同在刀鋒邊緣行走，爾後險險壓下惡意的你，明顯感受到身體剎那間被惡寒洗刷過後余留的冷汗。四目交匯間，良好的視力讓你清晰地看見對方蘊含笑意的暗金色眼中倒影着那稍縱即逝的黑色。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極力保持鎮定的你漸行漸遠。看來要更快、更迅速地找到解決辦法才行，既然岩窟王能夠察覺到你的異樣，那麼其他從者發現你的異常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然而近段時間被你翻閱的所有書籍中，並未找到可行的解決方法。隨着內心日漸增長的暴虐，在找到答案之前，你於某個夜晚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岩窟王。
夢境的最深處，在這裏，你和他相遇。
坐在昔日那名少女所在的石階上，不同的是，這裏不再有黑暗、不再有鮮血。有的僅僅是慘白的天空下、這片毫無生機的廢墟，以及……
被『惡』侵染的你。
帶着暴虐的眼神注視着這名不速之客，白日裏壓抑的所有負面情緒於此刻展露無疑，冰冷的、彷彿隨時咬碎眼前之人般。黑霧自你體內溢出，纏繞着身體如同虛無縹緲的惡鬼，半垂的眼瞼下妖異的金色瞳孔被泛着濃稠黑暗的玻璃體襯托得愈發耀眼。
壓抑着隨時可能掙脫理智的惡意，你收回視線、垂下腦袋極力平復體內暴動的力量，彷彿難以抑制般發出低沉的呵喘，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煩躁地閉上雙眼，靈敏的聽覺清晰地捕捉到不速之客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在他即將到達面前之時，你不耐的開口：
“就算是好奇也要懂得適可而止。”
無法平息的躁動至體內爆發，濃稠的魔力實質化的黑霧捲起周圍的砂礫如同利刃般構建出暗藏殺機的風牆將岩窟王隔絕在外。仍舊維持垂首的你，向上眺望立於台階末端的岩窟王，赤/裸的殺意明晃晃的在向眼前之人昭示此處領地的所有權。
良久復又平靜下來的你，沉默半晌，神情黯淡的說道：
“離開這裏吧。”
這位傳說中的復仇者——埃德蒙·唐泰斯，在安靜地注視好一會後，於你毫不退讓的氣勢中化作黑炎消失了。待確認對方徹底離開后，頃刻間所有作亂的黑霧被你散去，暗自鬆了口氣。如果他再不離開，真的無法保證現在的你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來。
第二天，強行打起精神的你，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內某個角落，倚靠書架坐在地上，強忍頭痛欲裂的感覺，各種似遠似近的嘈雜聲音回蕩在耳邊，如同來自地獄的呢喃、時隱時現。握拳抵住額頭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你手中翻閱的書籍上。
“忍耐的很辛苦嗎，master？”
自走道口傳來此刻你最不想聽見的聲音，你收斂神情向聲源看去。回想起昨晚的奇遇，你隱約繃緊了精神。迦勒底的圖書館是由五層樓上下打通組建而成的，你所在的位置是整個圖書館極易被忽略的地方之一。最主要的，是你在出門前就為自己加持過『氣息隱蔽』，儘管如此，對方仍準確無誤的找着了你。即代表，對方恐怕在暗中觀察許久。
跟隨你來到圖書館的岩窟王踱步至你面前一步之遙：
“那濃稠的惡意。”
面對岩窟王的攤牌，你並沒有打算接過話題，暗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隨後繼續將視線灌注在手中的書籍上。岩窟王蒼白而儒雅的俊美容貌上挑了下眉，沒有再次打斷你，只是抱胸倚在一旁書架上安靜的注視着你。
今宵又是個難熬的夜晚，長久以來與『惡』的抗衡讓你身心疲憊的同時，頭一遭感到力不從心，似乎肉身和心靈都已達到極限。於石階上靜坐的你，茫然間似乎看見眼前燃起了黑色火焰，接着迅速擴散、拼湊出人形。驟然出現在你眼前的岩窟王，視線就這樣無處可避的正正對上。
不顧你抗拒的神情與掙扎，半跪下來用冰冷的手指撫上你臉龐。
“別碰我！”
如同被人扼住喉嚨、氣若遊絲地喊出嘶啞的話語，光顧着壓抑力量就無從抗拒岩窟王靠近的你就這樣被他近距離觸碰。努力別開臉，自體內溢出的黑霧和岩窟王身上燃燒的黑色火焰糾纏在一起，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火焰哪些是霧，只知兩者交纏、將二人浸泡在其中。
魔力捲起的颶風以二者為中心席捲，被『惡』侵蝕得痛苦難耐，無從顧忌其他事物的你緊皺眉頭，理智處於崩塌邊緣。透過凌冽的狂風你看見岩窟王彷彿絲毫不受撼動，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
再這樣下去，你必定會傷到岩窟王。
“不需要，”抬起你的下巴，被迫四目相對的你自岩窟王暗金色的眼中倒映着如同惡鬼的面貌——那雙可怖的眼睛，以及因痛苦泛起異樣紅暈的蒼白臉龐；誘導的話語帶着溫熱的呵氣打在你耳邊，一字一句流入你恍惚的大腦，“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耐。”
“白、白痴……”被『惡』侵蝕的肉身憑藉最後的理智，極力抗拒着體內力量上涌趨勢的你，最後一次警告眼前的復仇者，“再不走的話——”
“破壞也好、毀滅也好，（你）此身的惡也好，全部釋放出來也無所謂，”眯眼挑起一個蠱惑的笑容，動人的聲線自扭曲的風中繼續傳達你耳中，“畢竟——”
“在身為復仇化身的我面前，這些是再熟悉（美好）不過的事物。”
這話就像開啟閥門的契機，黑霧以你為原點爆發，迅速蔓延大地，連同空氣一併吞噬殆盡。周圍的景象又回到最初和那個少女相遇的面貌，此時腦袋一片空白的你，如同耗儘力氣的旅者。於『旅途』終點小口的喘息着，長久以來的壓抑終於在此刻得到釋放，耳邊的吵雜和內心的躁動也在這一刻得以平息。
岩窟王並非突兀的出現在你的夢境中。
通過夢境和許許多多英靈記憶相連的你，於內心深處滋生的幻影、夢境的殘骸、沉澱在深處的黑暗，這些由你打倒的敵人所產生的眷戀、哀怨、思念的殘留之物，正是他做為復仇鬼的獵物。受到吸引的他，便順着氣息來到你的夢境深處——這個世界。
沒有任何羈絆建立的前提下，僅僅出於個人興趣響應召喚的岩窟王，在與你長久的相處過程中，認可並以漆黑的決意相助於你的他曾經認定你是個『完美』的御主。拋開偶爾不着調的行為，你不論是做為精神上的領袖，還是並肩作戰的夥伴，都強大得無懈可擊。
但如今，在黑暗中，他日復一日的注視着被『惡』侵蝕着、纏繞着、折磨着，在這裏獨自忍耐着、痛苦壓抑着的你。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在你眼中看見捨棄和崩潰。無論忍受什麼樣的煎熬，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困境，都能夠按照自己理念毫不猶豫的去行駛，哪怕身處地獄，依舊從未改變。
既然如此，那麼——
“就由靠着憎惡和復仇閃耀並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相伴你左右，master！”呵氣打在你仍未擺脫茫然的臉上，英俊的臉龐與你額頭相抵，咧開一個殘暴的笑容，近在咫尺的暗金色雙眼中攪動着渾濁的惡意，“不暴走到一切化為灰燼不罷休！”
“我的共犯者（半身）。”
以此，作為你們二人相互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