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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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癱咳了兩聲,竟然沒說什麼。
林瞳扭頭,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側臉,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初梔,聲音壓低:“這不是你那個——”
顧涵:“這不是你那個——”
我那個債主。
初梔心道。
薛念南面無表情:“你那個粉水杯,搶你水,還搶你水杯,他還有什麼不能搶的。”
初梔:“……”
好像哪裏不太對。
粉水杯離得挺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們說的話,視線轉回來,似笑非笑瞥她。
初梔還保持着乖巧等着挨罵的表情,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跟面癱說話的笑面虎,朝旁邊側了側腦袋靠近了一點,低聲問他:“你今天也來曬太陽嗎?”
小姑娘頭髮有點亂,幾縷從皮筋里散出來的頭髮隨着她的動作垂下來,細小的絨毛晃來晃去。
陸嘉珩手指發癢,指尖藏在口袋裏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塊細細軟軟的頭髮有點出神,淡淡“嗯”了一聲。
初梔眨眨眼,抬起頭來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陰天。”
陸嘉珩:“……”
“天氣預報說今天晴天。”
初梔“啊”了一聲,了悟的點點頭,剛想說什麼,輔導員已經嚴峻地走過來,她趕緊閉嘴,一臉乖巧的蔫巴巴垂下頭。
不知道為什麼,陸嘉珩莫名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打架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按照初梔她們系主任的話來說,年輕人嘛,一時熱血很正常,千萬不要扼殺了他們的激情。
初梔琢磨着這系主任應該是中文系的才對。
如果是學院或者系內都還好說,不同院的兩撥,處理起來還是挺麻煩的。
就像小孩子淘氣,關起門來家長可以隨便教訓,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別人欺負了,那家長肯定是第一個不樂意。
笑面虎和面癱你不讓我我不讓你,轟轟烈烈的舌戰了一番也沒什麼結果,最後大家協調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個歉,給個警告處分,再每人一份檢討,這事情就算過了。
輪到初梔的時候,小姑娘規規矩矩對着尹明碩鞠了個躬:“對不起,我不該往你們身上撒粥,”她的語氣飽含歉意,無比的真誠誠懇,“雖然那是你給我買的。”
尹明碩:“……”
不知道為啥,就聽着讓人有種‘你活該’的感覺呢?
打架事件就這麼告一段落,軍訓的最後幾天,別的同學練習正步,初梔她們罰站。
第一天,大家還都排排站,趁着沒人看着的時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罰站罰得開心的不得了,覺得這懲罰太好了,剛好還可以逃過軍訓。
很快,教官就發現了這現象,直接把幾個人全都分開了,隔着偌大的操場遙遙相望。
九月正是換季的時候,月初還天天驕陽似火烈日當空,等到了月中軍訓接近尾聲,天氣已經涼下來了。
初梔被發配到了邊疆,連續幾天從早上站到下午從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蓋發酸還不能動,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後鐵網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就能看見少爺似的懶洋洋晃悠的四位數。
少爺最近天天曬太陽,有太陽要曬,沒有太陽製造太陽也要曬。
初梔心想他真是愛鍛煉啊。
兩個人隔着一個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對視了一眼,初梔遠遠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後就走過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長好看的手捏着瓶寶礦力垂在她面前。
初梔一愣,沒接。
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語氣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搶了你的水么。”
初梔:“……”
他之前果然聽到了……
初梔覺得挺不好意思,有種背後說人還被抓包了的心虛感,也沒接:“沒事呀,反正就那麼點水。”
他也沒再說什麼,直接俯身,彎腰,垂頭,長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腳邊。
初梔垂頭,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聲道謝:“謝謝。”
他就站在她旁邊,少女一垂頭,軍訓的外套領子後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後頸,藏在髮絲後面,白的晃眼。
陸嘉珩盯了一會兒,沒說話。
少女抬起頭來。
他視線移開,表情沒什麼變化。
喉嚨又開始發癢。
初梔沒注意,俯身把水撿起來抱在懷裏,想起那天他和兩個系主任一起過來,好像還和經管那個面癱挺熟的樣子,抬眼問他:“學長,你是經管的嗎?”
陸嘉珩側身靠在鐵網上:“嗯,金融。”
“哇。”初梔十分捧場地說。
“哇什麼?”
“沒什麼,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聲,“你學新聞?”
“廣告啊,”初梔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
聞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腦飛速過濾仔細回憶了一下她是什麼時候告訴過自己的,結果沒什麼收穫。
早忘了。
“名字也告訴過你的。”初梔說。
陸嘉珩:“……”
“還有電話號碼。”
陸嘉珩想起來了。
可是當時她語速太快,他心裏又覺得有點煩,只覺得自己滿腦袋韭菜花味兒,壓根沒怎麼太注意聽,也不太關心她都說了些什麼。
陸嘉珩久違的生出了點兒懊惱的情緒。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記得了嗎?”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乾淨,此時寫滿了難以置信,還有點責備的味道。
他剛想道歉,就聽她繼續道:“你怎麼不記着呢,萬一我是個壞人就這麼跑了不賠你衣服怎麼辦?”
“……”
原來在意的是這種事情?
陸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聲,氣音短促:“不用你賠,”他頓了頓,嗓音微壓,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壞人也沒事,你別跑就行。”
初梔根本就沒在聽的,此時正忙着從軍訓外套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她解了鎖,一隻手遞給他:“我只存了你的號碼,你打一下名字。”
她說著,另一隻手在他面前攤開,掌心衝上。
小小的一隻手,白皙纖細,掌心的紋路乾淨細膩。
他垂眸片刻,接過她的手機,把自己的也遞給她。
初梔之前用過一次他的手機,通訊錄什麼的也找的快,她輸入了自己的號碼查找了一下,果然沒存。
初梔用胳膊夾着寶礦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機號和名字存上去,遞迴去。
男人接過來,單手拿着她的手機打字。
初梔一邊擰着寶礦力的瓶蓋一邊感嘆着手指長就是好,她一隻手拇指根本夠不着,人家還能遊刃有餘的打字。
結果擰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沒擰開。
她手往裏縮了縮,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擰。
還是沒開。
初梔小臉一喪,不太開心。
剛好男人那邊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鎖了屏幕遞過去。
初梔沒手去接,她還在和手裏的水瓶奮戰,整個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擰的前仰後合的,長長的馬尾辮垂到前面來。小臉都憋紅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墊在掌心和瓶口之間,攥的皺巴巴的。
陸少爺垂着眼,看她那副費勁兒吧啦的可愛小樣子勾了勾唇角,夾着手機輕飄飄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輕輕從她手裏抽出來。
初梔順從地鬆手了,接過手機揣進口袋,人往前了兩步,小腦袋湊過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經擺好了。
陸嘉珩的表情挺從容的,渾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經心的慵懶,手指也是懶洋洋地搭在瓶蓋上,整個人的姿態就像是在說擰個瓶子就跟吹口氣一樣輕鬆。
兩人之間短暫的安靜了一瞬。
一秒,兩秒,三秒。
陸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沒擰開。
他若無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腦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滿臉期待。
陸嘉珩:“……”
這什麼破幾把水?
以後再也不買了。
自從那次周明和初梔搭上話,並且有意無意的給她和成熟穩重的蕭翊同學牽線搭橋以後,初梔就跟他們慢慢熟悉了起來。
初梔對於和蕭翊高中同校這件事毫不知情,對他沒什麼太大的印象,但是這也並不妨礙初梔覺得他是個好人。
蕭翊是那種比較典型的乖寶寶型小學霸,人帥話不多,卻很溫柔好脾氣,一身軍訓服穿的板板整整,又站在第一排,軍姿正步方陣都是打頭兒的一個,軍訓這段時間下來隔壁班已經有女孩子過來搭訕了。
他的回答非常統一,一律都是對不起。
這個時候,周明和林瞳就會站在旁邊咿咿噓噓的瞎起鬨,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勁兒。
不知道怎麼著,初梔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見到四位數的時候,男人被搭訕,給聯繫方式的時候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再看看蕭翊同學十分抱歉的鄭重給被拒絕的女孩子道歉。
初梔眨眨眼,覺得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好大好大的。
四位數自從那天突然出現曬太陽,並且順手順走一水杯以後就再次消失,一連好幾天沒再出現過。
初梔心裏悄悄地鬆了口氣,希望這少爺就保持着這樣等着她還債就好,不要再出現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點麻煩,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絕。
軍訓後半段,每天晚上結束之前,學校里都會有社團過來團宣。
夕陽西下,一排排綠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兩閑聊,其實也沒多少注意力分給社團,除非是那種自己特別感興趣的。
林瞳個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時偷偷摸摸地換了位置,蹭到她們旁邊聊天。
女孩子的友誼說簡單也簡單,一個多禮拜的魔鬼軍訓下來,幾個女孩子已經很熟了,聊得正開心,突然有人叫初梔名字。
她一抬頭,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點驚喜:“真的是你啊。”
*
初梔也並不是沒被男生追過。
她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一眼看上去就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性子軟綿綿的呆萌好說話,家境殷實,教養良好,還是個小學霸,男女生緣都極好。
從小到大,明裡暗裏喜歡追求過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條街去了。
可惜初梔沒什麼戀愛腦。
初中的時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應人家說“謝謝我也喜歡你呀”男生以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見了,順着二樓陽台窗戶直接就飛一掃帚到男孩頭上,夾雜着破口大罵。
中二時期的小男生膽子大,狂的不行,一臉不服氣說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麼了!
初梔背着小書包眨眨眼,一臉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為女兒被騷擾了,舉着拖把追到小區門口,把男生趕得哇哇跑。
那時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實開得晚。
後來高中學習壓力大,她心思也沒往那邊歪,整個人無懈可擊的讓人無從下手,男孩們一個個敗下陣來。
但是好歹十七歲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
高考結束的那個漫長的暑假,班草開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長得白皙清雋,一米八的個頭,陽光帥氣熱愛鍛煉,身材在同齡人當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類拔萃。
遊樂園摩天輪上,班草跟初梔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淺紫色的天空墜着星月,遊樂園彩燈星星點點,像是藏在灌木叢里的小精靈悄悄露出了頭。
摩天輪升到最高點,初梔感覺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簡單的“我喜歡你”四個字打動了。
初梔接受了班草的告白,兩人迅速墜入愛河飛速發展,並且很新鮮的熱情高漲在三天內籌備了第一個五年計劃。
直到一個星期以後,初梔不小心撞見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門口,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相互啃着對方。
初梔淡定的蹲在不遠處,掰着手指頭給他倆數着秒數。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鐘過去了,班草和校花終於發現了蹲在旁邊撐着腦袋瓜一臉敬佩的少女。
戀情告終,初梔傷心了三秒鐘,當場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連手都沒來得及牽的初戀維持了不到兩個禮拜,初梔覺得從那以後自己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了。
結果沒想到,他竟然也報考了A大,還真就給考上了。
初梔這會兒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腦袋看他,和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她蹲在酒吧門口看着他的場景出奇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