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黑袍白袍
闖過一關,還有一關。
同樣高大的人,同樣高聳入雲。
也有不同,不同的是,眼前這個書生並不像先前那個巨漢般魯莽。
他已看破寒九在甩出鐵鏈身體下墜時,拔了自己的三根頭髮冒充巨漢鬍鬚。
上一關投機取巧的過了,這一關恐怕沒那麼容易糊弄了。
書生的黑纓槍指着寒九頭顱,像一片橫在眼前的山脈。
寒九有無邊的勇氣,卻沒有破山的法力。
鐵鏈慢慢從手裏滑出來,寒九準備拚死一戰,寧可慘敗,也不能被敵人嚇破膽。
在寒九散出妖氣時,書生皺起眉頭,問出和巨漢同樣的問題:“你的妖氣里竟然有煞氣?”
寒九點點頭:“煞氣是你家妹君給我的,所以我不能傷你,畢竟你是她的屬下。”
這句話不是撒謊,寒九中的煞毒的確是小妹所賜,只不過是無意為之。
“她分給你煞氣?”書生的眉頭更皺,低聲自語:“何曾聽過小妹給過誰好處?”
暗思過後,書生鋼槍再進半程,狠狠逼問:“你為什麼要追她?”
“關你什麼事?”槍風已經散出寒意,凍透了寒九半邊軀體,寒九的答案冷硬:“天下有很多事都說不清楚,你為什麼要攔着我?”
“我為什麼攔着你?”書生輕輕念着寒九的問題:“天下事,的確很難說清楚。”
等了許久,書生倒背黑纓槍,對寒九輕輕一笑:“如果沒事,請閣下快點趕路,我要讀書了。”
書生又如先前一樣,將巨槍插入地下,他重拾書卷,倚槍而坐,搖頭晃腦的念起詞句,再也不看寒九一眼。
真是邪門,本來以為這是一場生死之戰,卻沒想到連頭髮也不用拔一根。
難道是書生的陰邪詭計?趁我離去時在背後偷下殺手?
可是,又何必呢?
從表面上看,敵我實力懸殊,一招未出,雙方沒有探過虛實,他沒有理由怯戰。
無論如何,寒九帶着疑惑離去,順着小妹去向追過去。
寒九不見蹤跡時,書生望着他的去向,緊鎖眉頭。
一聲巨響從天而降,是第一關的大鬍子巨漢追過來了。
他雙腳踏裂大地,嘴裏怪叫連天:“奶奶的,小賊敢騙贏我!”
過了兩碗飯的時候,巨漢總算想通用頭髮冒出鬍鬚這件事了。
“你怎麼放他走了?”巨漢質問書生,揮舞起鋼叉,邁開大步,追向寒九。
書生手快,擒住巨漢手腕,攔住他追寒九的腳步,一聲斥罵:“蠢牛,別犯糊塗!”
“怎麼?難道那小賊追不得?”
巨漢似乎很信服書生,立即停下腳步。
書生苦嘆一口氣,拿巨漢十足無奈,問出第一個問題:“如果有人得罪了你,你會怎麼辦?”
“狠狠打他一頓出氣。”
書生點點頭,問了第二個問題:“如果有人得罪了小妹,小妹會怎麼辦?”
“殺了他。”
“所以,你還不明白嗎?”書生搖搖頭,似乎覺得巨漢沒救了:“小妹何曾手底放生過,為什麼獨獨不許我們傷了他?”
“這……”巨漢思索半天,給出一個讓書生幾乎吐血的答案:“可能是因為這小賊陽壽未盡。”
“要不是你我兄弟情義,我真想一拳砸死你,省得我再和你廢半句話。”書生幾乎快氣得背過氣:“小妹什麼時候在乎過誰的陽壽花沒花完?”
“老馬,你就別賣關子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書生嘆口氣,說出讓巨漢瞪破眼珠子的答案:“小妹可能要嫁人了。”
“啊?”巨漢大驚,立即追問:“嫁給哪位英雄?從沒聽說啊。”
“我!你!”書生拎起拳頭,真想一拳砸過去:“我真想把你的蠢牛頭砸碎,看看裏面裝了多少沙子!”
沒好氣的罵完巨漢,書生說出他的猜測:“難道你還不明白?小妹對那小賊有點兒情義,所以才會手下留情。”
“他?你是說妹君要嫁給他?”巨漢頓時下巴拖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算個屁英雄!”反應了半天,巨漢一聲跳罵,氣得手腳都無處安放:“妹君真是瞎了眼,嫁給那小賊還不如嫁給我,我至少……”
“誰說小妹要嫁英雄的?”書生實在聽不下去巨漢的胡言亂語,無奈的打斷了他,喃喃念着:“巧婦伴拙夫,賴漢娶花枝。”
巨漢仔細想了想書生的話,始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沉默了一會兒,巨漢猛然驚醒,嘴裏大驚:“那完蛋了,我得趕緊去和後面的人說說,別他們猜不透這層關係,一個失手打死了小賊,弄得妹君還沒嫁就守活寡了。”
巨漢拔腿又要走,再次被書生攔住。
書生緊緊攥着巨漢的手腕,狠狠白他一眼:“全天下就你聰明嗎?小妹想怪罪誰,關你什麼事?別人的死活,又關你什麼事?”
巨漢沒完沒了的和書生大談兄弟情義,書生只是攔着巨漢不讓他追過去。
寒九過了兩條通天大漢的關卡,前方似乎一片坦途,再也沒有小妹派來的人了。
茫茫野山林里,傳來一陣酒香。
酒香飄渺的地方,有飄雪徐徐。
或許小妹正在雪中獨酌,寒九立即追過去。
飛雪,酒濃。
的確有人在雪中飲酒,而且是兩個人,兩個慘白的人。
兩個男人,一身黑袍與一身白袍。
他們在推杯換盞,互相沒有言詞,桌案中間只有一盤菜,黑袍人用筷子夾菜,白袍人用舌頭卷菜。
是的,舌頭卷菜。
因為白袍人有一根很長的舌頭,也很靈巧的舌頭,比筷子還靈巧。
“既然踏雪來尋妹君,不妨共盡一杯冷酒。”
黑袍人在說話,他說話的時候,從桌子底下提起一壇酒,砸碎泥封時,寒風盤繞。
這些都是寒九熟悉的,熟悉的雪,熟悉的風,無論小妹走到哪裏,都有風雪相隨。
黑袍人為寒九斟了一碗酒,推到桌沿旁邊。
寒九走過去,只有離近之後才發現,黑袍與白袍並沒有坐着,他們是以坐姿飄在桌案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