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什麽?」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樣子,顏世寧琢磨着這個秘密可不小,說不定還很嚇人!

果然,裴瑾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個秘密,只怕除了父皇跟我之外,知道的人全部死絕了。」

「啊?」顏世寧心一顫。

裴瑾幽幽道:「你知不知道,先帝本來是想將皇位讓給我皇叔的,父皇是篡改了聖旨才得到了這個皇位。」

顏世寧睜大眼睛,「此事當真?」

裴瑾微微頷首。

「你怎麽知道的?陛下登基都三十年了,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裴瑾說除他跟陛下之外再沒人知道,那又會是誰告訴他?總不至於是陛下自己說的吧。

裴瑾不知想起了什麽,表情有些恍惚,「這些事,說的那個人並沒有說明,我當時聽了也不是很明白,等到長大了再想起來,才知道他當時說的是什麽意思。」

裴瑾的皇叔,曾經的鎮南王,在延帝登基後就被滯留在京中,說是共用榮華,實則是變相囚禁,只不過延帝把表面做得太好看,以至於世人都認為他是一個疼愛幼弟、不戀權勢的好兄長、好君主。

而鎮南王,顧名思義,曾經是一位馳騁沙場的大將,三十五年前南疆大亂便是由他平定的,只不過在他被留在京中共用榮華之後,他的英氣逐漸被消磨,他的鬥志也全部被銷毀,十二年裏,他硬是從一個蓋世名將變成了一個只知眠花宿柳、醉生夢死的逍遙王爺。

人們逐漸忘記了他的功績、他的光芒,只看到他的風流、他的放浪,然後從驚詫到可惜到悲哀到不齒,到徹底將他遺忘。

然而當時年僅六歲的裴瑾卻對這位皇叔很是親近,因為每次這個皇叔看到他都會將他托起,掂掂他是胖了還是瘦了,然後再看看他是不是又長高了,那時候裴瑾甚至覺得皇叔才是他的父親,因為延帝從不曾跟他如此親近,可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親近的人,卻又在一個不經意間,死在了自己面前。

還是六歲那年,皇后誕下太子,宮中盛宴,鎮南王酒醉之後拉着裴瑾道:「走,我帶你騎馬去!」那之前,裴瑾曾向他表露過想學騎馬的意願。

兩個人到了馬場,鎮南王抱着他上了一匹高頭大馬,然後便開始策馬奔騰,在呼嘯的風中,裴瑾聽他說道:「小九啊,皇叔是真喜歡你,可是皇叔幫不了你啊!現在太子出生了,以後這皇位可就是他的了,哎,真是可惜了,我多想看你做皇帝啊!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看着皇兄把聖旨改了只作不知……

唉,小九啊,你父皇還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呢!當初父皇寫那聖旨我就在邊上的……呵呵,你父皇就是個傻蛋,這麽多年了還防我防得跟什麽似的,我要真想跟他爭奪皇位,我至於那麽容易就卸下兵權任他擺佈嗎?可他就是這麽狠,這麽些年將我毀成這樣了……你父皇狠着吶!小九,以後可要小心他啊!」

風聲嗚咽,有些話聽不太清,有些話又聽不太懂,六歲的裴瑾只坐在馬上,任後面的皇叔喝醉酒後不知是真是假的嘀咕,等到他累得吃不消下來休息後,皇叔翻身上馬,說再去騎會,「小九,你先坐着,皇叔我再騎一會兒,十二年了,我再沒有這麽痛快的騎過了,小九,等我回來!」

裴瑾一直記得這句話,因為那是皇叔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他在石頭上坐了好久都不見皇叔回來,直到暮色四合,才看到有宮人、侍衛慌慌張張的往林子深處跑,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自那以後皇叔就再沒有出現過,很久的後來他問起珍貴妃時才被告知,鎮南王醉酒騎馬,馬腿打滑,他被摔了出去,頭撞在石頭上,去了。

顏世寧靜靜的聽着裴瑾訴說往事,聽着聽着,有些感慨,回頭瞥見裴瑾眼眶有些濕潤,便伸出手緊握住他的手。

裴瑾一笑,示意自己沒事,「我後來特意查過我皇叔的事蹟,沒想到是如此輝煌,他平定南疆大亂時才二十歲,至今南疆還立着他的豐碑,我在南疆時住的就是他之前在那修建的別院,我的皇叔真的是個很好的人,而我那父皇真的是個再狠不過的人!」

顏世寧黯然,延帝為了權勢也是不擇一切手段的,親情罔顧,道義不存,自古帝王皆無情,如果裴瑾登上那位置,是否也會這樣?

「不過皇叔的那番話卻深深的提醒了我,皇叔說他幫不了我,其實他已經幫了我所有,皇叔告知的那些真相無疑就是一個巨大的籌碼,讓我在一開始就對他起了防範,率先贏了一籌,你上次說我對父皇了解得太透澈,那是因為想要在他手底下活下去,不得不將他琢磨透了。」說到這,裴瑾有些無奈,兒子與父親的相處要如此小心謹慎,不得不說是一出人間悲劇。

頓了頓,他又道:「我知道父皇是多麽熱衷權勢,多麽在意那張位置,一切想要跟他搶奪的人都會死得很慘,所以後黨揭發盛家謀反,父皇就再無法顧忌江南的穩定,只想着將那顆毒瘤連根拔除,而像七哥,他對那張位置的渴望表現得太明顯了,這隻會讓父皇對他越來越排斥!」

顏世寧呼出一口氣,原先以為相府的爭鬥就已經夠可怕了,殊不知宮中的爭鬥還要更讓人心寒,「那盛家這謀反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想到這一層,顏世寧又問道。

「是真是假,如今無從得知了,北斗當年不插手盛家的事,知道的並不多,而其他盛家人都已經死絕了,所以誰都不知道當年盛家是真的想要謀反,還是后黨栽了一個驚天大贓。」

「那你現在又準備怎麽對付皇后呢?」一開始裴瑾是說要逼皇后不得不說,可他後來扯出了盛家的事,那麽裴瑾肯定是要把兩件事聯繫起來了,那麽他會怎麽做呢?

裴瑾笑道:「如果說害死我母妃的並不是皇后,那麽我與她就無甚深仇大恨了,只不過北斗卻是對她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們,盛家滅絕得也不會那麽慘烈。」

「所以你是要讓北斗出手了?」

「嗯,我答應過他,會讓他報仇的。」

「他會怎麽做?」

裴瑾眯了眯眼道:「再過幾天,太子便要離京去守皇陵了,到時候便是北斗出手的時候。」

顏世寧點點頭,隨後陷入沉思。

裴瑾看她那樣子,問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如果有人識出了北斗的身分,然後告知了陛下,那你……」北斗滿門抄斬,裴瑾逆天救下,如果被延帝知道,只怕一切都毀了。

裴瑾聞言也是沉眸,半晌後他才沉沉道:「那就努力瞞下這個秘密吧!」

這時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什麽事?」裴瑾支起身問道。

「回王爺,剛才有人前來彙報說相府走水了!」

裴瑾與顏世寧面面相覷,皆感覺到了不妙。

相府的那場火燒了一天一夜,誰都救不及,只能站在邊上遠遠的看着,嘆惋着,曾經的豪門大宅被燒得不成樣子,一場大雨澆下,露出那黑乎破損的慘狀,而相府里的三主十四仆皆被燒成了枯乾焦屍。

顏世寧從裴瑾口中得知這一切時,怔了半晌,顏正最後那蒼涼的聲音又一次浮響在了耳邊,「你走吧!」你走吧!隱隱的,顏世寧似乎從這句話里讀出了些什麽,也猜出了這場大火究竟是因何而至,顏正終究在最後替她掩蓋掉了一切真相。

顏世靜的死,縱使不是她所為,她也百口莫辯,更何況如果那些下人把當時的話傳出去,延帝便會知道,太子大婚那日發生的一切,賢王府也脫不了干係,顏世寧突然覺得心裏不是滋味,這個與她無甚深情的父親,這個讓娘親想要忘記卻又實實記了一輩子的父親,這個讓她怨恨了十幾年的父親,在最後以這樣一個方式做出了償還。

害死娘親的康華死了,顏世靜死了,顏正死了,曾經輝煌一度的相府就此毀滅了。

而她顏世寧,自此以後除了裴瑾,就真的是無依無靠了,不,將來的一切風雲變幻誰都看不清,無所依靠,便要自立自強!顏世寧抬頭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最近北斗覺得怪怪的,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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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悠着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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