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裴瑾抽絲剝繭,一一分析,顏世寧聽得心驚不已,一個小小的熏香卻隱藏着那麽深的陰謀,佈局這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她只負責把香送出去,而後只做壁上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兩位皇子統統算計,她在棋盤上只落一子,卻給整盤棋局定了方向。
就看現在,相府敗落,太子被廢,天秤一邊傾倒,七王成了最大的贏家。
「裴瑾,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顏世寧不免憂心。
裴瑾握住她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道:「想要知道到底是誰下的陰葵,我還要去問一個人,等到確定了,我才能決定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做。」
「你要向誰確認?」顏世寧有些疑惑。
裴瑾撫摩着她的手指,靜靜的說了兩個字,「皇后。」
「皇后?」顏世寧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回神過來後道:「倒也是,如果皇后否認了,那就更加確信是穆貴妃所為了,可是皇後會告訴你嗎?」
裴瑾笑了,「她不想說,我也會逼她說的。」
顏世寧看他笑得狡猾,來了精神,眼睛一眯道:「你肚子裏冒了什麽壞水可不許瞞着我!」
裴瑾見她目光灼灼,拉着她的手往下,戲謔道:「為夫肚子裏可冒不出什麽壞水,冒壞水的可是這裏。」
顏世寧一聽這話,臉紅了,而後抓起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你個死不正經的!」
鬧了一陣,顏世寧想起什麽,又道:「我還是想着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為不讓人先誕下皇嗣,穆貴妃都能這般狠毒,倘若她懷有身孕的事傳了出去,誰知道還會迎來多少腥風血雨。
裴瑾閑閑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剛成親的時候,北斗給過我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防止懷孕的葯。」
「那為什麽不用?」
裴瑾露出一絲笑意,「如果我裴瑾連妻兒都保護不了,我這二十幾年真的白活了!」
明明是很淡然的語氣,可不知怎麽的,顏世寧突然間怦然心動,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不經意間,君王之氣展露無遺。
顏世寧看着他微翹的唇角,感受着他手掌的溫熱,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個場景。
那時候也是在床上,她看着裴瑾運籌帷幄的樣子突然間一個心動,然後就問了一個問題,她問:「裴瑾,你想做皇帝嗎?」
本來她以為他還是跟原來一樣回答得難辨真假,可那一次他卻說道:「顏世寧,我一直想看看,你坐在皇后的寶座上扮着母儀天下會是怎麽一個有趣的場景。」
那一刻,顏世寧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早就感覺到裴瑾這個人不會甘做池中物的,她還一直想着,如果他真有所圖,她也會不惜一切幫助他的。
只是沒想到在那樣一個時刻,他居然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明明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卻偏偏說得那麽玩世不恭,彷佛登上那皇位就跟玩一下似的,以至於她被感染了,也不正經的說道:「那我可不樂意,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供着人叩拜瞻仰,就跟個牌位似的。」
而他聽着自然又是一副虛偽表情,「牌位?說的也是,那既然愛妃不樂意,為夫就還是繼續做個閑散王爺吧!」
至此,那個話題揭過再不提起,因為裴瑾的心思已經向她表露,她再不用懷疑,而現在看着裴瑾躺在自己身側閉目養神,顏世寧不由又有了那種感覺……這廝不做皇帝,委實可惜了點。
我倒也想看看你穿着龍袍坐在龍椅上跟個牌位似的供天下人叩拜瞻仰呢!只不過,如果他當了皇帝,後宮佳麗可有三千?
想到這個,顏世寧心上一酸,而這時裴瑾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如今你受了傷,正好在家養着,藉以瞞下有了身孕的事,嗯,乾脆養個一年十個月的,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嗚嗚,娘子,你為什麽要懷孕呢?以後這長夜漫漫我該咋過啊!看的着摸的着卻偏偏吃不了,這不是要我命嘛!」
顏世寧看他一副可憐懊惱、捶床的樣子,哈哈大笑,扯到傷口又趕緊止住,想到什麽,眼珠子一轉後試探道:「裴瑾,要不你再尋個側妃、侍妾什麽的吧……」顏世寧說到這說不下去了,因為裴瑾轉過頭來,眼神如刀,顏世寧抿了下唇,繼續道:「我是說真的。」
突然裴瑾伸出雙手晃了下她的腦袋,「娘子快醒醒,這青天白日的別說胡話了!」
顏世寧聽着這話,雖然面上無甚表情,心裏卻是甜滋滋的,而後她想起先前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清,便又道:「你到底想要怎麽對付皇后?」
裴瑾沉思片刻,說道:「世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北斗到底是什麽身分嗎?」
「嗯。」對於北斗的好奇,顏世寧可不是一點半點。
裴瑾沉吟片刻,道:「你知不知道江南曾經有個盛家?」
「江南盛家?傳說中富可敵國的那個?它不是在幾年前就被查收謀反,然後被抄家問斬了嗎?」那陣子,盛家一案可是震驚天下的,誰都沒想到盛家的野心那麽大,更沒想到盛家會有那麽多的錢,抄家的時候,埋於盛家祖業地下的金銀財寶可是拿馬車拉、用船運的!
裴瑾也似想起了盛家當時的輝煌,眸子裏閃現出驚異以及可惜,最後變成平靜時,他才又說道:「北斗原名盛知南,盛家第十三代二房的嫡子。」
北斗星指南,當裴瑾在大火之下將他救下讓他隱名埋名時,他道:「那就叫北斗吧。」
北斗指南,他的心卻始終指着北,因為北方的皇宮裏,有一個女人害他家破人亡!
「北斗雖是盛家嫡子,也是盛家產業未來的繼承人之一,但是他並不熱衷生意,只浸淫於研究醫術,當時盛家一案發生時,他正被圍困於葯庄,葯庄機關重重,官兵無法進入便四處放火,我尋着密道趕到時,他已經被燒得不成人樣了,你不是很奇怪北斗為何一直面無表情嗎?那是因為在那場大火里,他的臉被燒毀了,再無法變出任何錶情了。」
顏世寧聽着裴瑾靜靜述說,震驚一詞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了,「那他,他的臉……」
「原先他一直是戴着面具的,後來他跟着我去了南疆,尋了一個蠱醫,用蠱術給他恢復了正常面目,他現在這臉是假的,這也是為什麽他跟在我身邊卻沒有人認出他來的原因。」
假的?天!天知道顏世寧一直很羨慕北斗的皮膚,光滑水嫩的。
「那你為什麽要救他?」
「我跟北斗很早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我離開皇宮辦事,被刺客追殺,是他救了我,所以得知有人要殺他時,我自然也就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救他了。」
「那……那盛家謀反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原先顏世寧並無懷疑,畢竟當時是證據確鑿,可現在她不得不懷疑了,無緣無故的,裴瑾不會突然提起這事。
果然,裴瑾頓了頓後道:「盛家的事跟皇後有關。」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皇后那方已經滲入到盛家了,太子黨勢力如此強大,多虧於盛家的支撐,當然這些事情一開始誰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救了北斗,他將家族秘密告訴我,我只怕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那既然如此,盛家怎麽又倒了?」
裴瑾給顏世寧攏了攏被子,道:「原因很複雜,最緊要的,一是盛家勢力日益膨脹,隱隱開始滲入朝政了;二是起了利益衝突,盛家跟后黨有了矛盾,父皇動了削弱盛家的念頭,后黨知道了必然要撇清關係及時抽身,可這麽多年盤根錯節的關係怎麽可能一下就解除呢?
於是后黨來了個先發制人,在父皇行動之前搜集了盛家所有的罪證,而這些罪證之中,至關重要的一條便是欲圖謀反,為了怕自己被牽連,后黨乾脆將朝中一半人等都拖下了水,畢竟你也知道,盛家勢力那麽大,朝中的關係都早早的打理妥當了。
據我所知,當時朝中上下未曾收授盛家賄賂的,寥寥無幾,如此一來,父皇就算大怒,卻也不能來一場大清洗,只能重重處理盛家一方,而後黨也就在這渾水之中得以脫身了。」
顏世寧暗暗分析着裴瑾的話,而後道:「所以說盛家被剷除得一乾二凈,是被盟友出賣所致是嗎?」
「是的,一開始父皇只是想要削弱盛家而不是徹底剷除,盛家勢力太大了,盛家一動,整個江南都要崩潰了,這對整個延國是大不利的,可是后黨舉出了盛家謀反的罪證,那麽這就嚴重的觸到了父皇的逆鱗,不將盛家滿門抄斬趕盡殺絕,他又如何能甘休!」說到這,裴瑾突然轉頭對着顏世寧一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