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神標記的女人
我們要說的這個故事,內容有些複雜,我們的女主不止一個,但又的的確確只有一個,我有時候也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誰,是深情殺手路蒹葭,還是痴情影后懷採薇?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懷採薇,一個重生的落魄影后,躲在一家小飯館裏打雜。
不對,要真算起來,我第一次見她應該是八月十號那天,在古城角樓后的荒草堆里,那時她應該是路蒹葭,剛死,還是一具屍體,是我報的案,陪同警察將她送去了醫院。
後來她莫名其妙活了,從醫院太平間跑了出去,杳無蹤跡。偌大的京城要藏一個人有時候也挺容易的。
當時“殭屍新娘”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媒體爆出“13號屍死而復生,午夜街頭驚現殭屍新娘”的消息,為了安定人心,避免輿論壓力,警方對外稱13號屍體疑似被盜,下落不明。
消息一出,爆出“殭屍新娘”新聞的媒體人被批P圖造謠,也有說“殭屍新娘”和造謠者根本就是一夥的,一起假扮“古城新娘”炒作。
中間又牽扯到我們劇組,說是劇組為了炒作新電影,找人造謠作勢提高知名度。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呢?關係就是,發現13號女屍的人,就是該劇組“死活捧不紅”的N線網紅女演員離殤——也就是我。
這事鬧了小半月,警方不再管,反正那具屍體放了七天也沒人認領,多半是孤兒乞丐,這樣的人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死了,都不會有人重視。警察將這事敷衍過去,省一事少一事,所以“古城新娘”案沒多久就石沉大海了。
我剛開始兩天做噩夢總夢到當日在角樓拍戲,撥開草叢看到穿着婚紗滿身是血的屍體,後來忙於工作也漸漸忘了,並沒有想過那具沉默的死屍有一天會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更沒有想過她的出現會改變我整個人生。
我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古城園林小區的一個衚衕里,當時正在拍攝網絡恐怖片《永浴愛河》,原定在古城角樓拍攝,後來出了“古城新娘”的案子,就改了劇本,到衚衕里租了一個院子拍。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因為那天是我同學葉清明的生日。
葉清明是個紅到發紫的傳奇明星,十六歲出道,十八歲就得了金獎,十九歲考入電影學院。我們同班,關係還不錯,所以特地趕去參加了他的生日會,上千名粉絲齊聚慶賀,作為同行同學,還真有點小羨慕。
他人緣好,朋友很多,不乏大牌明星,我夾在當中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學生,也沒機會跟他說話,所以送完禮物就走了。
我那天還有一場夜戲要補拍,我趕到的時候只剩下姜榮一個演員了,加上工作人員,總共不到二十人,網絡小成本電影也只有這樣的排場了。
當天拍攝女主林真(我)為了見到死去的男朋友張海(姜榮),來到神秘的村莊,使用閨蜜教授的禁術招魂,結果誤招了貓靈,險些被撓死,然後男主出現打敗了貓靈,來不及和女主相認就消失了。
很狗血的劇情,拍攝更狗血,沒有好的場景,沒有好的機器全方位展現,也沒有好的道具,服裝都是演員日常的私服。
我並不喜歡呆在這樣的劇組拍這樣的爛戲,我好歹是科班出身,是受過正規培訓的專業演員,卻在這裏和一堆外行半吊子整日整夜地瞎折騰。可是不甘心又如何?沒有家世,沒有人脈,沒有資源,上了名牌大學照樣跑龍套,至少我還能演個女主。
大學爬摸了三年,我已經釋懷了,有錢賺就行了,管它什麼劇,反正沒人看。
導演偏偏是個熱血青年,一架破機器想拍出荷里活大片,反反覆復拍了好多遍,等收工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凌晨四點了,折騰一宿,瞌睡不說,肚子餓的咕咕叫。
姜榮一邊收拾着背包(自帶道具),一邊請我去吃飯,我笑道:“這個點兒是吃宵夜還是早餐?”
他套路地回答:“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吃。”
我點點頭,反正餓了,不吃白不吃。
姜榮追我也有段時間了,《永浴愛河》三個月前開機,他就瞄上了我,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下都死纏爛打,中間因為資金停機了一月,他也沒消停,還找上門過。
他原是歌手出道,聽說是參加過什麼選秀節目,還是和當下最火的歌手張藝浩同一期出來的,聽說那時候是音皇李長歌擔任評委。
歌哥當時最看好的就是姜榮和張藝浩,後來和歌哥長得有點像的張藝浩火了,他被搶了風頭,慢慢淡出樂壇,轉做模特,拍了雜七雜八一堆廣告,也不見火,就又做了演員。
然而他格外喜歡提及做歌手時的那段光景,總說當初歌哥格外照顧他,還說他很有才華,將來必會大有作為,長得俊俏,拍戲也肯定能火。
我實在受不了他一路上嘚吧嘚吧,就在巷子裏隨便找了家不知是開張早還是沒關門的小飯館。
姜榮一如既往,菜單給我一推叫我隨便點,我以前也知道他就是客氣客氣,他家裏條件也不好,所以平時我都是盡量點一些便宜的,每頓飯下來總消費不超過50,他倒像得了便宜,每次借吃飯約我,雖說不吃白不吃,可和一個讓自己厭煩的人一起吃,實在是食之無味。
我拿了菜單,決定好好敲打他一次,專挑貴的點,一點就是八菜一湯。
他果然就慌了,表面上不在乎地問:“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我合上菜單給服務員:“我吃不完還有你啊。”那個服務員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熟悉,但並沒有一下子認出來。
姜榮立刻叫住服務員,說:“我吃不了這麼多的,那個魚和牛肉就不要了吧,大清早吃太油膩不好。”
我又看了眼那從上來就一句話不說只埋頭工作的服務員,越發覺得熟悉,但終究沒想起來。
服務員去后廚忙活,我撐在桌子上,看着姜榮,故意道:“魚是清蒸的,牛肉涼拌的,一點兒都不油膩。”
他四下看了看,說:“哦,不過肉還是少吃點好,演員要保持身材,你看你都胖了。”
我無語,點點頭:“對,你說得對,飯還是得少吃。”
他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嬉皮笑臉地問:“離殤,咱們的戲也快殺青了,我算了一下,差不多剛好趕上國慶,拍完戲你打算幹嘛?”
我隨口胡鄒:“回老家。”
他有些疑惑:“老家?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回去幹什麼?”
我不耐煩地繼續忽悠:“又不是生下來就孤兒,還有七大姑八大姨呢,爹媽死前給我和隔壁林家小子定了娃娃親,這兩天老家催得緊,我回去結個婚,順便生個娃啥的。”
他一臉震驚:“你一個條件這麼好的都市明星,回去嫁一個鄉巴佬?殤兒,你可別傻,你要是回去,那大好的前途不就毀了嗎?”
我忍不住笑了:“我有個屁的前途!當初年輕氣盛離家出走,好好的生活不珍惜,腦子一熱上了個電影學院,夢想成為大明星,現在倒好,明星沒做成,還欠了一屁股債,房租都交不起!前途?呵,從我離開他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失去了。”
他急忙表真心:“話不能這麼說,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條件這麼好,又是名牌大學的學生,有演技,有顏值,將來絕對要火的!你只是還沒到時候。”
我懊惱:“都快畢業了,還在十八線以外徘徊,什麼時候才算到時候?等我八十歲嗎?”
他嘿嘿一笑,道:“你生氣啦?”
我翻個白眼:“我為什麼要生氣?”
他抓抓劉海,委屈道:“對不起啊,我不會說話,又惹你生氣了。”
不造為什麼,聽他用親昵的語氣這麼一說,我才是真的火冒三丈了…
好在服務員及時上菜,打斷了尷尬的對話,我看那服務員瘦瘦小小的,一手托一個盤子,就起身去幫忙,誰知她伶俐地躲過了我,將盤子放在桌上擺置。
我站在桌旁,她彎下腰探出身子給對面的姜榮放置筷子,長發滑到一邊,露出一截細嫩的脖子,脖子右後側有個疤痕,猛一看很像一個骷髏死神。
我忽然想起那一天在角樓,我蹲在草叢裏,撥開眼前的雜草,看到白的婚紗,血的嫁衣,還有正對着我的一截脖子上的那塊死神傷疤,那個時候,死神的眼睛裏落了兩滴血,彷彿活了一般,在那裏注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