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打出手
萬會計正要收拾賬本準備回家吃午飯,趙雲飛一看只剩下自己,卻沒叫他的名字,心裏又是着急又是奇怪,急忙進屋問萬會計:“三大爺,您怎麼沒叫我領救災的錢?”
萬會計頭都沒抬,說:“你家沒有救災款。”
“沒有我家的救災款?”趙雲飛大惑不解,瞪大了眼睛問:“我家也受了災,為啥沒有我家的?”
萬會計顯得有些不耐煩,繃著臉說:“為啥?因為你家不成一戶人家,你爹沒了,你媽跑了,就你們倆孩子能叫一戶人家嗎?”
趙雲飛聽了萬會計的話滿臉通紅,大聲分辨道:“我媽沒跑,她出去打工了!”
“沒跑?沒跑怎麼都三年了不見回來?也不給你們寄錢?年紀那麼輕我就不信她能守得住!”說完,萬會計嘿嘿奸笑着看着趙雲飛。
趙雲飛愣在門口,雖然他現在對男女之事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萬會計所說的“守不住”不是什麼好話,他臉上不動聲色,雙拳卻攥緊了,不過隨後又慢慢鬆了下來,他早已不是那個因為一句話就揮拳拚命的毛頭小子了——他內心的成熟,要遠遠超過他的年齡。
“在這站着也沒用,回家吧,我要鎖門了。”萬會計一邊把賬本鎖進抽屜一邊對趙雲飛說,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就挨一頓老拳。
對於萬會計的解釋,趙雲飛心裏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但具體哪裏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儘管他比同齡人要顯得成熟,但畢竟還是個小學剛畢業的孩子,又是生活在這樣一個閉塞的小山村裏面,許多鼠摸狗盜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多,對於村委會那一幫人來說,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是天底下最好矇騙的人,就像一個個大傻子。
趙雲飛此時心裏冰涼到了極點,本來打算領到錢後去鎮上把家裏的電視機修好,小吉一直想看動畫片,雖然她從來不說,但她經常在鄰居家的門口看別人家電視裏放的動畫片捨不得走,就算看不清楚也要聽聽聲音,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趙雲飛因為手裏總是錢緊,電視機壞了就一直拖着沒修,雹災後補種玉米,連日常花銷都成了問題,更沒有閑錢修電視了。
這筆救災款的重要性對於趙雲飛來說不言而喻,沒想到這筆錢最後卻成為了泡影。
失魂落魄地走出村委會大門,想着小吉還在家裏眼巴巴地等着他回來,心裏無比難受,
失神間,趙雲飛和對面走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滿身酒氣,趔趄着腳揪着趙雲飛揮拳就要打。
趙雲飛一看,認出是他的一個遠房哥哥,排行第四,外號叫壞四兒,村裡人叫熟了都叫他壞死,此人吃喝嫖賭,就差抽大煙了,這說不定又是在哪兒賭完喝醉酒回來了。
趙雲飛見壞四兒要動拳頭,急忙喊一聲:“四哥,是我!”
壞四兒把醉眼用力睜了睜,認出趙雲飛,鬆了手,說道:“是、是雲飛兄弟啊,你怎麼走路跟掉了魂兒似的?咋啦?跟四哥說說。”
趙雲飛正憋着一肚子委屈沒處訴,聽壞四兒這樣一說,就忍不住說道:“鎮上發的救災款,沒有我家的,剛才和萬會計嚷了兩句。”
“啥?啥?沒你家的救災款?為、為啥?”壞四兒問道。
“萬會計說我家不是一戶人家,沒有救災款。”趙雲飛滿臉都是沮喪的神情。
“咋不是一戶人家了?”壞四兒問。
“萬會計說我爹死了,我媽不在家,所以不算人家。”趙雲飛解釋道。
沒想到壞四兒聽了這句話后把醉眼瞪的溜圓,破口大罵:“放萬瞎子他媽的臭狗屁,欺負咱們老趙家沒人了?那救災款是縣裏撥的款,是按戶口本發的,只要有戶口,這錢就有份兒,再說了,那縣長那麼大的官,得有多忙啊,能知道東龍泉村誰家的爹死了、誰家的媽不在家?能有工夫管你這小事?不用說,這肯定是村裡把你的錢黑了,你就去問萬瞎子,他肯定有份兒……”
壞四兒言之鑿鑿,卻也不無道理,還想再接着嘮叨,趙雲飛卻已經跑出去老遠了。
一言點醒夢中人,其實農村的事情並不複雜,主要還是農民太好矇騙、太好欺負。
此時萬會計已經回了家,趙雲飛到了萬會計家,萬會計和他的胖老婆正在吃午飯,兩人每人捧着一個大青花碗,碗裏面盛的是麵條,麵條上冒尖兒堆滿肉絲肉片,麵湯里飄着油花,西里呼嚕的吃着,吃得滿頭滿臉的汗。
在偏遠的農村,不年不節能夠經常這樣吃飯的人家並不多。
萬會計端着碗,正把一大片肥肉填進嘴裏,見趙雲飛推門進來,心裏已將趙雲飛的來意猜了個大概,趕忙放下碗,虛情假意地問道:“雲飛吃飯沒有?在這兒吃點兒?”
“不用了三大爺,”趙雲飛站在門口說道,“我來就是想再問一下救災款的事情,縣裏鎮裏應該是按戶口撥款,我家有戶口,又沒有銷戶,為啥沒有我家的錢?”
這一句話把萬會計問得啞口無言,和他老婆面面相覷,吭哧了半天,才說:“雲飛呀,我是會計,只負責按照名單發錢,至於是不是應該有你家的錢,這個我可是不清楚!”
趙雲飛面色陰沉,盯着萬會計說:“您不清楚,那誰清楚?”
萬會計沉默了一下,說:“你去問村支書吧。”
趙雲飛聽了這話,二話不說,扭頭出了萬會計家。
村支書萬膽操家,兩畝地的庭院,一座二層小樓,上下足有六百多平方米,樓面鑲着白瓷磚,全塑鋼窗戶,樓頂鑲的是金色琉璃瓦,整體形狀像個帽子,按照農村的風水來講這叫“官帽”,圍牆有三米多高,裡外抹着水泥,牆頂上還扎滿了玻璃碴子,高大氣派的門樓同樣鑲着琉璃瓦,門樓的正中央砌出一塊牌匾,鑲嵌着兩個龍飛鳳舞的鎏金大字:萬府。
門樓下面是一對紅色大鐵門,鐵門上九九八十一個黃銅鉚釘閃閃生輝,
這所宅子與周圍低矮的平房相比,猶如鶴立雞群一般,毫無疑問,村支書萬膽操家正是村子裏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
趙雲飛的腳步剛在萬膽操家的大紅鐵門前停住,一條體型巨大的黃毛藏獒聞聲撲到鐵門上,一邊用爪子扒着門一邊吠叫。
萬膽操的二兒子萬寶亮從屋裏出來,大聲吆喝着藏獒,把藏獒牽入鐵籠子,然後打開大門,看見是趙雲飛,冷冷地說:“有事嗎?”
“二哥,二大爺在家嗎?我想問點事情。”趙雲飛雖然心裏有氣,但並沒有缺了禮數。
萬寶亮把頭一歪,說:“在屋裏喝酒呢。”
趙雲飛隨着萬寶亮進了屋,只見屋裏香煙繚繞,八仙桌上擺着燉肉、燉雞、炸魚、油炸花生米、涼拌豆腐絲等下酒菜,村支書萬膽操正陪着兩個人一起喝酒吸煙。
屋裏的空調吹出陣陣的冷風,與屋外火爐一般的溫度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趙雲飛不由得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空調,他聽村裡人說過,那機器非常費電,要是開一整天,至少得十多塊錢電費,村裡只有村支書、村主任和電工家才用得起,因為這幾家都不用交電費。
萬膽操喝得紅光滿面,見趙雲飛進了屋,放下酒杯,也不讓趙雲飛坐,說道:“你這小子,大天老熱的不在家獃著,跑我這兒幹嘛來了?”
趙雲飛掃了一眼那兩個人,而後目光停駐在萬膽操臉上,說道:“是救災款的事,我問萬會計為啥沒有我家的,萬會計讓我來問您。”
萬膽操剛喝了高度數白酒,兩隻眼睛充血,佈滿了血絲,瞪起眼珠子說道:“問我?有啥可問的,你家都不成戶了還要啥救災款?”
這話聽起來和土匪沒什麼兩樣,在農村,善良的人是真善良,土匪也是真土匪,土匪欺負起善良的人是不會有絲毫憐憫心的,就好像餓狼吃羊一樣。
萬膽操是狼,他治下的村民就是他眼裏的小綿羊,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從這些綿羊身上出。
然而,趙雲飛雖然年紀不大,卻不是那任人宰割的小綿羊。
趙雲飛聽了這話,氣往上撞,說道:“就算我家不成戶,現擺着還有兩個活人,我家的地種的又不是荒草,也是糧食,憑啥沒有我家的救災款?”
趙雲飛的話還真不太好辯駁,萬膽操惱羞成怒,當著鎮上的領導的面,一個毛孩子也敢這樣質問自己,真是反天了,把酒杯用力往桌上一蹲,酒水濺了一桌子,說道:“我說沒有就沒有,你能咋的?”
趙雲飛怒火滿胸,感覺胸膛都快爆炸了,大聲道:“救災款又不是你家出的錢,你憑啥扣下?”
萬膽操瞪起眼珠子,說道:“我就扣了,你能咋的?”
趙雲飛伸手指着萬膽操,也瞪起眼睛,說道:“你敢扣我的救災款,我就敢去鎮上告……”
萬膽操一拍桌子,罵道:“小王八羔子,前幾天你把我家金亮打了,我還沒告你呢,你還敢告我?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二位就是鎮上的領導,你有本事你就去告,你不告你是狗娘養的……”
趙雲飛的倔勁兒上來了,大聲道:“我不怕你鎮上有人,鎮上告不倒去縣裏告,縣裏告不倒去省里告,你不給我救災款就是不行!”
萬膽操一聽這話變了臉色,村裡以前就有一戶村民因為宅基地的事情上訪告他,折騰了他整整半年都沒消停,後來還是他帶人把那戶村民一家全都給打了,差點沒鬧出人命,最後通過鎮派出所調解,象徵性的賠給那家人一點醫藥費,這事才算徹底了結,此時聽見趙雲飛要上訪,心裏能不上火嗎?吼道:“就你這麼個小野種也懂得上訪告狀?小心上訪不成連小命都搭上。”對他二兒子說:“把這小王八蛋給我扔出去!”
萬膽操的二兒子萬寶亮十七八歲年紀,正是年輕體壯的時候,比趙雲飛高了一頭還不止,哪會把趙雲飛這麼個孩子放在眼裏,上前來一把揪住趙雲飛的衣領,想把趙雲飛拽出屋子暴揍一頓。
哪知道趙雲飛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趙雲飛突然抬起腳來,“哐”的一聲巨響,一腳就把酒桌踢了個底朝天。
那兩個鎮幹部“哎呀”一聲躲避不及,燉肉、燉雞……湯湯水水,全都合在了兩人身上。
萬寶亮正揪着趙雲飛的衣領,見趙雲飛把桌子踢翻,頓時大怒,叫道:“反天了你!”揮拳朝趙雲飛面部擂來。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深諳打架套路的趙雲飛對此一直奉行不移,他在踢翻酒桌的同時已經考慮到萬寶亮會動手,所以踢完桌子后,右肘猛力回擊。
肘部——人體最具爆發力和攻擊力的部位。
萬寶亮的拳頭還沒挨到趙雲飛的臉,就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陣劇痛,疼得汗都下來了,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腰,雙手捂着肚子。
趙雲飛一擊而中,一轉身雙手抓住萬寶亮雙肩,右腿膝蓋猛往上抬,狠狠地撞在萬寶亮臉上。
萬寶亮血流滿面,“咕咚!”一聲,像一座小山一樣塌倒在地。
萬膽操在年輕時打架也是一把好手,要不怎麼能當上村支書呢,見自己的兒子被打倒,也急了眼,抄起一把椅子,搶上前來,掄圓了砸向趙雲飛後背。
趙雲飛聽到身後動靜不善,往旁邊急閃,“啪”的一聲,那把椅子貼着趙雲飛的左肩砸在地上,“嘩啦”一下,散成一堆木條。
趙雲飛沒容萬膽操採取下一步行動,側身後踢,一腳正蹬在萬膽操的胸膛上,把萬膽操從客廳中央直接蹬到了靠牆角擺放的雙人沙發上。
旁邊那兩個鎮幹部看得目瞪口呆,臉色煞白。
趙雲飛站直了身體,昂頭指着萬膽操說道:“明天我就去縣裏,不給我錢,沒完。”說完,拉開門準備出屋,迎面萬膽操的老婆大罵著撲上來,趙雲飛伸臂一擋,那悍婦還真不是善茬,抓住趙雲飛的胳膊張嘴就是一口,趙雲飛往旁邊一輪胳膊,那悍婦“媽呀”叫着摔倒在地,趙雲飛手臂上卻也留下了一排牙齒印和幾道抓痕。
走出萬膽操家的客廳,剛下台階沒走幾步,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陣沉悶的低吠。
是藏獒。
一直躲在東屋的萬金亮聽見屋裏鬧起來了,就偷偷出屋把那條黃毛藏獒放了出來。
這條黃毛藏獒體型巨大,比一般的柴狗大一倍都不止,吠聲彷彿是從胸腔深處發出來的,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聽到藏獒的低吠,趙雲飛一愣,在進門的時候他已經見過那條藏獒的身量,心裏不禁泛起一陣寒意,他從小到大打過的架無數,無論是多麼硬的拳頭他都能從容應對,也從未吃過大虧,而對於猛獸的利齒,他卻沒有那麼充足的信心。
趙雲飛收住腳步,緩緩轉身,他心裏很清楚,面對大型猛獸,最好的辦法絕不是逃跑。
當他剛要完全轉過身來的時候,那藏獒雙目射出凶戾的寒光,嘴裏一連串的低吠,猛然躥了上來。
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來不及退讓,趙雲飛本能的抬起左臂護住咽喉和臉部等要害部位。
藏獒張開大口,一口咬住趙雲飛的胳膊,利齒瞬時穿透了趙雲飛手臂上的肌肉,鮮紅的血液順着藏獒的牙縫流了出來。
藏獒這種動物來自高原,惡劣的自然環境造就了這個物種龐大的軀體和兇殘的本性,據說藏獒能與獅子老虎爭鋒,其兇猛程度可見一斑,而高寒缺氧的環境也造成了這個物種的智商極低,是出了名的死心眼兒,不知道別的,只知道咬住之後不放嘴。
趙雲飛的左臂被咬住,劇痛鑽心,他大叫一聲,揮起右拳狠命擊打藏獒左眼,一拳,兩拳,三拳……每一拳都用了渾身的力氣,在接連的擊打下,藏獒的左眼變得一片血肉模糊,最後連眼珠子都掛了出來,但兀自咬着趙雲飛的手臂不放,用力甩頭,想把趙雲飛拖倒。
趙雲飛見藏獒眼睛都被打瞎一隻仍不鬆口,一拳一拳砸向藏獒頭部,而普通的狗頭都是極其堅硬的,更何況藏獒那碩大的頭部,這種擊打效果不大,而他胳膊上的劇痛卻有增無減,再不採取措施,恐怕半條胳膊都會被藏獒咬下來。
萬般無奈之下,趙雲飛“啊……”的長聲大叫,猛地撲到藏獒身上,一下子就將藏獒撲倒在地,翻滾之間,右手掐住藏獒的脖子。
藏獒咽喉被制,呼吸困難,四爪亂撓,最後只好鬆開嘴巴。
此時趙雲飛也已筋疲力盡,放開了藏獒。
藏獒翻身爬起來,沒有再次撲上,用僅剩的一隻眼看了看趙雲飛,然後低垂着尾巴鑽進了狗籠子——這條猛犬竟然被趙雲飛的狠勁兒給震懾住了!
趙雲飛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望着左前臂兩個猶如泉眼一般的血洞,咬牙脫下已經被藏獒前爪撓爛了的小白褂,將小白褂纏到傷口上,然後吃力地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出了萬膽操家的大門。
萬膽操一伙人在房檐底下看着趙雲飛離去,愣是一聲沒吭,萬金亮躲在自己的房間,甚至連頭都沒敢露一下。
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街上沒人,趙雲飛咬牙忍痛往家走去,剛走進自己家的那條衚衕,李蘭芳正巧從趙雲飛家裏出來,遠遠的看見滿身是血的趙雲飛,不禁驚叫起來:“啊,你怎麼了?”快步跑了過來。
“狗咬的……”趙雲飛強忍劇痛,說道。
“怎麼辦啊?流了這麼多血……”李蘭芳扶住趙雲飛,一臉惶急。
趙雲飛用右手捂着左臂,說:“先去你家,別嚇着小吉……”
進了李蘭芳家的院子,李蘭芳的爸爸李中上工還沒回來,李嬸正在廚房刷碗,聞聲跑出來一看,也嚇了一跳,和李蘭芳一塊兒把趙雲飛攙扶進屋。
趙雲飛坐在椅子上,胸前全都是一條一條的血道子,大腿上的褲子也是破了好幾處,左臂的傷口最嚴重,包裹傷口的白褂子都被血染成了紅色,嚇得李嬸和李蘭芳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還是李嬸鎮靜下來,拿剪刀先把趙雲飛的褲腿剪開,再把他的背心脫下來,防止鮮血凝固后把衣服粘在傷口上,李蘭芳還想在旁邊看着,被她媽呵斥:“你這麼大姑娘還看?還不快去找大夫來。”
李蘭芳含着眼淚,滿臉通紅地出去了。
村裏的大夫姓韓,和韓拓家是本家,以前是給豬打針的獸醫,後來自學成才,考了個中醫的證書,這樣也給人看病。
韓大夫來了,已經聽李蘭芳說是被狗咬了,帶了狂犬疫苗和破傷風的針,進屋見趙雲飛傷得這麼嚴重,也吃了一驚,拿的碘酒和醫用棉不夠,又讓李蘭芳騎自行車去拿了一趟。
問起怎麼讓狗咬了,趙雲飛只是說去萬膽操家要救災款,被他家的藏獒咬了,並沒提踢桌子打架的事情。
李嬸用碘酒給趙雲飛清洗傷口,嘴裏吸着涼氣說:“救災款不給就不給吧,咋能放狗咬人呢?”
“這幫混蛋也太不講理了,幹嘛隨便扣人家的救災款!”李蘭芳被氣得已顧不上女孩的矜持形象,也罵起了髒話。
韓大夫一邊準備着注射針劑,一邊說道:“他們乾的那些事就別提了,政府有貧困救助,聽說還有低保指標,按咱們村來說,是不是應該把這救助指標給雲飛兄妹倆?可那錢到底有多少?給誰了?咱們誰都不知道。”
“還能給誰?還出得了村委會那個牲口圈子!”李嬸接口說。
李蘭芳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剛才我去拿葯聽街上人議論,萬膽操一家也沒得好,雲飛把他家的桌子都踢翻了,把萬膽操和他老婆,還有他二兒子都給打了。”
韓大夫和李嬸聽了這話都是一愣,韓大夫笑着對一直沒吭聲的趙雲飛說:“沒想到你這小子脾氣還挺火爆。”
正說著,韓拓推門進來,看見趙雲飛傷成這樣,也是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李嬸勸道:“傻小子,雲飛還有口氣呢,又沒死,瞧你們倆能哭成這樣。”
韓大夫一邊給趙雲飛上着葯一邊說:“孩子就是孩子,容易衝動、動感情,再過幾年,你就是想看他掉眼淚都難了。”
韓拓已經在街上聽說了事情經過,抽噎着說:“他們太欺負人了。”
“他們不欺負人那又吃又喝的錢從哪來?”李嬸一副老於世故的語氣。
“咱們不是法治社會嗎?就沒人管得了他們嗎?”李蘭芳握緊了拳頭似乎想要打人。
李嬸白了李蘭芳一眼說:“傻丫頭,你懂個啥?就拿這件事來說,因為這幾百塊錢的救災款都不值得打官司告狀,就算告下來了,頂多也就是把錢給你,最後算下來,你打官司花的錢和耽誤的工夫比這個錢要多得多——幹啥都要先算算賬。”
韓大夫點頭表示贊同這個說法:“哎,是這樣。”
韓拓抹着眼淚說:“那他們家的狗咬人就白咬了嗎?”
李嬸打了一下韓拓的頭說:“傻小子,不白咬還能咋樣?你讓他賠醫藥費,他就不賠,你能咋樣?你就算報了派出所,派出所和他們是一伙人,也是幫着他們說話,再說,雲飛也把他家人打了,這事能說清?”
韓拓無言以對,最後恨恨地說:“我早晚給雲飛報仇。”說完摔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