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記憶丟石頭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那個我熟悉的房間裏,我感覺到,房間裏有人。
那個熟悉的味道,我安下心來,是他。
我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輕輕按住了我的肩頭,“休息一會。”他的語氣,是我從沒有聽過的溫柔。
我心一抽,那些白大褂,是醫生吧。
那個躺着的女人,應該是有什麼病,所以剛剛,他着急找我來,是為了救那個女人的命?
我昏迷的時候,他們究竟怎麼用我救了她?血?腎臟?
這麼短的時間,器官也是不可能了,大概只是我的血吧。
可是為什麼,這裏這麼多人,非要等我的血?我的血型,並不是稀有的血型啊。
他突然抱緊了我,輕輕在我耳邊細語着,“不要胡思亂想。”
我點頭,卻忍不住苦笑,既然他知道我一定會瞎想,那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只怕是因為,我所想的,都是真的吧。
我在他的心中,究竟算什麼?
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他所利用的武器,卻不想,我竟還是救命的良藥?
心一陣一陣抽痛,原來我並不滿足只留在他身邊,我還很在意,他的心。
我能感覺到,他心裏,裝着那個女人,一個我無法企及的高度。
我嫉妒,可更無力。
他輕吻着我的耳垂,溫柔地輕撫着我後背上的傷痕,冰涼的手指,讓我舒服了一些。
“盡歌,睡一會。”他輕輕把我放了下來,我的手臂劃過了他的臉,一陣刺痛。
我的手臂,上面有傷口。
我咬住了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我便裝作不知道。
我悲哀地發現,這樣挺好,不知道真相,我便可以一直裝傻留在他身邊。
如果他把一切坦誠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或許就是他不再需要我的時候了。
可他似乎還是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他攬住了我,按住我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溫柔地撫上了我的臉頰。
“江盡歌,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你總該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的話讓我心顫,懲罰?
不,我相信他是知道我調查陸涵和他之間的關係,但今天,並不只是懲罰。
可我溫順地躺在他懷裏,“我知道錯了。”
或許是我的態度誠懇,更可能是他也不想再提今晚的事,他不再說話,待我躺下就走了。
我裝作睡着,等門徹底闔上,我才敢讓淚落下來。
他在騙我,因為他並不知道阿一提醒過我,也不知道我猜出了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的關係。
可我突然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他知道我調查陸涵,他說要懲罰我。
難道,他真的就是陸涵?希望只有一瞬,我的心又冷下來,依着他冷虐的性子,不管我的調查目標是誰,都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我躺着,眼淚不住地落着,白天的難受,身體的疼痛,還有心中被黑夜無限放大的委屈。
不敢哭出聲,無聲地落着淚。
突然,門又開了,我手忙腳亂地抹着眼淚。
他的輪椅聲,嘎吱嘎吱,在安靜的環境裏,一下一下,落在我心上。
他躺在我身邊,自然是感受到了被我的眼淚浸濕的床單枕套。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溫柔地抱起我,“盡歌,張嘴。”
他給我喂着葯,葯很苦,我卻一口一口喝着。只要是他喂的,哪怕是穿腸毒藥,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好不容易喝完葯,他塞了一粒糖在我嘴裏,這個味道讓我一震,和我在手術台上,陸涵給我吃的葯,味道如此相像!
可是我不敢確定。
不等我思考,他緊緊抱住了我,“你是不是傻,明明就很疼卻不說,一個人偷偷哭?”
原來他以為我哭是因為疼,我也不想反駁,反手攬住了他的腰,“那我還能怎麼做,你說了是懲罰,我也知錯了,當然要乖乖受着。”
他很滿意我的聽話,破例安慰了我兩句,抱着我睡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我換上他準備好給我的衣服,出門卻看見了阿一。
“他知道你沒開車來,讓我送你去公司。”阿一彷彿一個小流氓,叼着煙,頭髮也沒梳理好,眼眶都是紅的。
“你昨晚沒睡覺啊,眼睛這麼紅?”我不客氣坐上了車,和阿一在一起,我會比較放鬆。因為,我信任他。
阿一痞笑着,“大小姐,昨晚這整棟房子,除了你可沒人睡了。”
我沒有再問,因為我知道問了他也不會說的。
提醒我到這裏,他也已是儘力。
我知道,從我被那個人救回來的那天起,阿一就負責照顧我看管我。
他一直以來,就提醒着我,不要愛上那個人。
有時候我也會想,哪怕我愛上的是阿一,是不是都好過,愛上那個人?
可是這世界,最毒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從沒有如果。
阿一把我送到了離公司還有一條街的地方就停了車,沒有寒暄,我下了車。
他突然搖下了車窗,看着我,卻沒有說話。
我笑了笑,“我會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
我知道他很關心我,只是不善表達,我也知道他跟在那人身邊,真正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可我這一轉身,便是光鮮亮麗的另一番生活了。
在公司樓下,我見到了另一個讓我沒想到的人,江元清。
我走上前去,“姐姐,你送紀總來上班?”
江元清沖我笑了笑,沒有她平日裏的飛揚跋扈,竟有一絲溫婉的味道。
“盡歌,我找了你一晚上,你手機關機,我只好來公司找你了。”
我吃驚地拿出了手機,“啊,我昨晚很早就睡了,連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怎麼了姐姐,出什麼事了?”
她輕輕掙開了我握住她的手,臉色並不好看,“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我昨晚和學而吵架了,所以想找你聊聊。”
我這才發現她通紅的雙眼,昨晚吵架了?只怕我的好姐夫還離家出走了吧。
所以他們兩個都給我打電話,一個想找我,一個想確認她的丈夫是不是找了我。
我心中冷笑,我的好姐姐,到了這一步,仍是不放棄她白蓮花的面具嗎?
我正在亂想,卻不想,她會突然對我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