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融入姚家
秋忙之後,姚家人歇息了段時間,等緩過勁之後才開始着手搭建牛棚,又給屋頂換瓦片。
這期間,姚四海還請木匠來家裏,給姚祺年打了張一米五寬的架子床。
架子床真的只是個架子,為了節省木材錢,姚四海自己挫麻繩綳了個床面,當地人把這種床稱作“綳綳床”。
姚祺年還是頭次見這種床,跟彈簧床有些類似,王乃雲又用新稻草給他重裝了個墊子,雖然比不上他以前睡的床,但比睡門板好太多,姚祺年知足了。
姚祺芳羨慕她二哥有張新床,央求姚四海也給她打一張。
她已經十三歲了,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早就跟爸媽分開睡了。
姚四海很為難:“今年先讓你媽種點棉花,等明年咱們收棉花了再讓你單獨睡。”
打架子床不難,作難的是家裏棉花被不多,眼見天越來越冷,讓姚祺芳自己睡一張床,就意味着要多添兩條被子,家裏根本就沒那麼多棉花。
姚祺芳小臉上滿是失落。
對於這種情況,姚祺年也愛莫能助,他是大老爺們,總不能讓妹子跟他睡。
當然,造成這種窘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窮。
好在姚家人雖然沒大本事,但勝在勤快,目前來看,還沒有什麼家庭矛盾,即便農忙過去了,大傢伙也沒閑着,都在為改善生活忙碌。
姚四海和王乃雲還是天天去田裏,別以為下半季的稻種下田之後就沒事可做了,育苗、施肥、拔草、打農藥,這些後續工作都要做好,否則來年收水稻,一畝田至少比別人少收百來斤稻穀。
姚祺田尋了個短工,跟相熟的親戚一塊去修鐵路,干一天活能有五毛錢收入。
貢付姐已經懷娃四個來月,操持家務沒問題,每天洗衣燒飯種菜餵豬,時不時會去趟鎮上,把家裏的雞鴨鵝蛋送到供銷社回收。
姚祺芳已經念到五年級,明年開春就該念初中了,這是她最關鍵的時刻,家裏人不反對她念書,農忙之後,就沒再讓她幹家務活,給足她學習時間。
這一家子都有事可做,就顯得姚祺年無所事事了。
倒不是姚祺年存心想吃白飯,而是他暫時想不出自己要幹什麼,或者說他能幹什麼。
原身是高中文化程度,高中畢業剛好趕上恢復高考,估計是學習不怎麼樣,沒考上大學。
姚四海想讓他復讀一年重新考,但姚祺年沒這個打算。
對於他來說,念書無非有三大作用:漲知識,求工作,拓寬交際面。
姚祺年當二世祖那會兒,敗家是敗家了點,但智商沒問題,憑真本事考的國外某一流大學,基本的知識儲備,夠他用了。
求工作的話,他沒興趣吃公家飯,如果他沒記錯,再過幾年,放棄鐵飯碗下海經商的一抓一大把。
至於拓寬交際面,他親爹沒發家前就是個泥腿子,發家之後交際面自然拓寬,這個跟考大學有一定關係,但沒有必然關係。
這樣想來,復讀重考大學,對姚祺年來說沒有太大作用,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浪費時間。
就在姚祺年琢磨外出看看時,一個初中同學找來了他家。
應該說是原身的初中同學。
初中同學叫馬連成,以前跟姚祺年是同桌,關係還挺好,後來馬連成考上中專念會計,姚祺年去縣城念高中,聯繫就慢慢少了,不過平時碰上了,還是很熱絡。
馬連成個子不高,穿着不太合身的中山裝,頭上戴頂解放帽,進門就跟姚祺年道:“大年,糧站最近缺人手,你有別的事要干不?要是沒事,過來搭把手幫忙吧!”
馬連成中專畢業后被分到公社糧站當會計,每年秋收過後,都是糧站最忙的時候,大批的糧食被收進倉庫,調撥、供給、出售、核賬...樣樣都需要人手。
特別是今年,糧食大增,糧站職工不夠,只能想辦法雇短工。
這個活不識字的人還沒法干,馬連成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初中同學。
“你文化程度高,記賬算賬指定沒問題。”怕姚祺年不願意,馬連成又道:“一天有五毛錢工錢呢!”
其實馬連成多慮了,姚祺年可沒臉一直在家白吃白喝,有掙錢的機會,他當然願意干。
“行,什麼時候過去?”
馬連成笑道:“要是沒別的事,明天一早就過來,記得來早點啊。”
姚祺年應好。
馬連成沒久留,匆匆騎車離開。
正趕着吃晚飯的時候,姚家一家都在,得知姚祺年要去糧站做短工,姚四海又高興又可惜。
高興的是去算個賬,一天竟然有五毛錢的工資,可見知識就是力量,可惜的是兒子沒有考上大學,要是考上了,以後也能吃公家飯。
姚四海嘆嘆氣,不放心的叮囑:“年娃子,給糧站算賬可不能三心二意啊,要是算錯了,那可是大事。”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後果,總之很嚴重就是了。
姚祺年對心算很有把握,悠哉悠哉道:“爸,你就放心吧,不會出差錯。”
姚祺芳捧着飯碗,不客氣的拆他台:“二哥,你記得你高考數學考多少分不?”
“多少?”
姚祺芳遞給他一個“我就知道你忘了”的表情,老神在在的提醒他:“我要沒記錯,你只考五十分。”
姚祺年擦擦額上的汗,他哪知道原身的數學這麼差...
轉天天還沒亮,姚祺年就起了,在家吃過早飯,步行將近一個小時才到公社糧站,馬連成已經到了,算盤撥得噼啪響,正忙得不可開交。
“大年,你來了啊,先坐,等一會我帶你熟悉下情況。”馬連成忙裏抽閑招呼他。
“你忙你的,我先轉轉。”
“行,那一會我去找你。”
姚祺年點頭,兩手背在後,跟個小老頭似的在糧站里四處溜達。
糧站面積不小,有兩個生產院那麼大,房屋也比平常住的瓦房高,灰白水泥牆上印刷着鮮紅標語,一排坐北向南的五間房被打通用作糧倉,糧倉門開着,門口停了輛解放大卡,幾個莊稼漢在往大卡車上搬稻穀。
開解放大卡的司機坐一旁抽煙。
姚祺年瞄了眼地上的煙盒,牡丹牌香煙。
嘖,格調很高啊。
這年月,有三個職業最吃香,賣豬肉的大師傅,百貨商店的銷售員,還有就是開解放大卡的司機。
前兩者的好處不必多說,單就開解放大卡的司機而言,他們常年走南闖北,無疑見多識廣,最關鍵是會開汽車的人實在少,要是掌握這門技術,無論到哪兒,別人都會另眼相待。
姚祺年沒別的事,乾脆跟開卡車的司機嘮起了磕。
司機姓林,林師傅很健談,幾句話不說,就開了話匣子,跟姚祺年天南海北說不停,姚祺年有心想知道別處情況,說話間自然就往他想探聽的方向引。
“你說這車稻穀往哪送啊。”林師傅指指北邊:“往咱們涇河對岸的江北市送,要稻穀的是個食品廠,別看是街道辦的廠,大着呢,咱們平常吃的江米條、米糊糊,還有麻餅,都是這食品廠產出來的。”
姚祺年不解:“他們當地沒稻穀?怎麼還從咱們這邊調運?”
林師傅瞧了眼姚祺年,眼神有些怪異,不過還是道:“涇河南產稻穀,涇河北種小麥,你不知道啊...大兄弟,你咋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