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允許你說話
作協就在巨鹿路上，一個很幽靜很華麗的小院子。岳清言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在咖咖的帶領下好好參觀了一番。咖咖是這裏的常客了，時不時就跑過來找人玩，或者是來食堂蹭個飯什麼的。
然後，他們才坐到了會場。
博明公司的老總沒來，來的是總編輯、運營總監和主美。還有三個他們的簽約作者。
主持會議的老師很快也到了，是《收穫》的編輯大川。這傢伙是個腦子相對比較活絡的人，目前也擔負著將《收穫》的作者和作品包裝推廣的責任。其實，他真的是藉著今天開這個會，過來了解公司層面上是怎麼理解這種商業模式的。
咖咖和大川很熟悉的，大川之前甚至都沒少給咖咖改稿子。
咖咖悄悄問大川：“大川老師，這個會，是商務活動還是你們的意思？”
“一半一半吧，不過我們這邊的確也有想要綜合運營開發的意思。雖然在機構里做起來比較難，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怎麼了？”
“如果是商務活動呢，我們就準備走了。當作是白跑一次，沒必要給博明站台。如果是你們也有份的會議，那我們給作協面子，但就不必給博明面子了。”咖咖溫和地說。
大川卻從咖咖的話里聽出了森森寒意。不過，咖咖是自己人，岳清言加入作協的申請也完全沒問題，就等之後開會發證書了。大川畢竟也算是體系內的人，對於《銀英》到底有怎麼樣一些人在讀多少也有耳聞，知道岳清言的地位堅如磐石，自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找不痛快。
“哦。別鬧太僵。”大川看了一眼銀頁文化的陣容，說：“你們已經很給作協面子了。岳清言和你都到了，金淵也來了。可以了。”
咖咖嘿嘿笑了笑說：“大川老師理解就好。今天還有哪些人來？”
“克頓影視，維塔士遊戲，新文化，唐德，上海報業集團，世紀文睿，檸萌……都有代表來吧。幾個報社和公眾號的記者也會來點。”大川說：“所以啊，掌握好尺度。鬧太厲害了對你們也沒好處。”
咖咖一擺手說：“收到！”
會議開場之後，大川就說了一下整個會議的意義。對於架構化創作，大家現在或多或少都有些體會，越是有實力的公司，對於這類創作越感興趣。因為，這是真正可以建立進入壁壘的東西。一方面是靠着有名有實力的作者建構內容，並且形成版權保護鏈條，一方面，如果能充分運營，不管是、漫畫、動畫、影視，都可以使得一個內容系統不斷增殖。對一個項目來說，運營周期的確是長的，但要是內容夠好，一個系統可以吃好多年。（最著名的就是《新世紀福音戰士》了，現在代號大概是新世紀圈錢戰士和人類圈錢方案了吧）
而有足夠體量的影視公司、文化公司等，也不僅僅純以業務實體掙錢。手中如果握着一個成功的大型系統化架構，資本市場上的獲益可能更多。至於資本進來之後能不能拿到對應的回饋……嗯，那就天曉得了。
所以，今天作協召集的這個會議，各方都是很感興趣的。雖然是博明提議，並且贊助的，但實際上今天這個會的各個與會方，更多是衝著銀頁文化來的。現在，銀頁文化手裏的內容系統，毫無疑問是圈內第一內容系統，內容很棒。要說重度開發，可以上大電影做星際戰爭，要做小日常也能做，適應性也不錯。尤其是，科幻不犯忌諱啊。來的人不少都知道今天的活動有點博明文化給自己背書的意思，但博明文化這個幽冥事務所光是一個“建國之後不能成精”的忌諱，就讓價值和意義折損了很多。
而且，博明今天還專門把銀頁請來，這意思，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點明白。
大川說了下作協方面對這個會議的寄予的期望，以及介紹了與會人員之後，淡然地說：“其實，這個系統化內容創作，作協這邊完全是抓瞎。對我們來說，是個全新的事務，所以我也無從談起，既然是研討會，要不就讓業界自己來說說看？你們誰先說？”
佟月瓏先發言道：“那我先來吧。其實內容有點複雜，所以，是不是這樣。我們把我們關注的內容劃分一下板塊，分成核心策劃層，文本作品，美術，運營，市場策略這幾塊，一個一個環節來說？我們先說，然後請大家指導和斧正，如何？”
佟月瓏一開口，咖咖就悄悄在桌子底下沖她豎起了個大拇指。這是妥妥的陽謀啊，的確也可以讓博明先說，但之後銀頁再說，未免有故意針對的意思。但銀頁文化本來就站在行業領先地位，也確信博明玩不出什麼高檔的手段來，這樣自己搶先說，並且說明白說透，看博明還能說出什麼來？要是他們的許多內容和方式方法和銀頁文化高度一致，那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讓博明自己打自己的臉，這可要好玩多了。
而且，她還特意區分環節，這樣大家形成的對比就更強烈了。誰強誰弱，誰在搗鬼，一目了然。雖說要說出不少自己做創作和運營的方式方法和理念，但是，知道和能用，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這樣也給足和作協面子，不用在桌面上撂狠話了，有失身份。
大川一聽，覺得不錯，看了看大家：“覺得怎麼樣？”
“不錯啊。這樣好。大家都能參與進來討論。”克頓的人首先就表示了贊同。
唐德的人一聽，也說：“這樣不錯。”博明的人臉色還是有些差了，他們這時候可不明白銀頁文化他們就是來找茬的。人家在枱面上那麼光風霽月地說自己的運營理念和方法，怎麼都說不出個不字來啊。
大家都沒意見，會議進程就這麼開始了。
岳清言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說說銀英的文學策劃架構和執行方法吧。之後在其他內容層面，他們還會就策劃這層再補充。因為這個作品是文本先行的。我覺得這樣說合適一點。”
《銀英》到底是怎麼寫的，這個內容岳清言在好多次讀者見面會上都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今天無非是多加入一些專業細節，再和大家講一遍而已。不倒20分鐘，就把核心策劃，怎麼拓展故事架構，怎麼分段建設，怎麼去具體寫稿講明白了。說實在的，這年頭，能把自己的創作思路和創作方法講明白的作者真心不多，大家聽得都很有感觸。
岳清言說完之後自然收尾，然後大川就將目光投向了博明的文本總監應言。
應言剛才就一直琢磨着該怎麼說。他畢竟是做文本管理出身，語言表達能力也還是不錯的。幽冥事務所的核心就不在於一個作者的核心創作，而是怎麼發活，怎麼催稿，以及怎麼督促作者的修改等等。這裏面也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倒也不算露怯。
但等金淵開口說美術層面的內容的時候，博明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金淵大大真心是太專業了。他帶來了幾個PPT給大家看，以幾個角色，兩個場景和一艘伯倫希爾號舉例，講述銀英這個系統是如何從一開始就建立完備的世界觀審美體系，如何進行美術標準的認定以及怎麼管理畫手的。
一艘伯倫希爾號，從岳清言塗抹在草稿上的線條，到金淵照着畫的比較成形的草圖，到三維建模、內構設計等等。光是一艘伯倫希爾號，現在公司內就有大概四五千章圖稿、草圖和設計圖，完成詳細繪製的插畫有上百。甚至有縮小比例的全船含內構的模型。畫手要是畫不出裏面的場景，這邊都會在三維模型里找畫手需要的角度，專門生成一張發給畫手照着畫。
而銀頁採用的畫手，金淵笑着說：“我們採用的是報名備案制度。畫手想畫銀英，想和官方合作的，會和我們聯繫，提供樣稿以及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的說明。然後有的是主動投稿，有的是約稿。主動投稿，我們是要求先給概念圖和想法闡述，然後我們溝通着畫，這樣能保證出來的內容就能用。約稿就簡單了，我、房安馨來統籌所有的美術要求，做內容描述，然後給畫手，也會一直保持溝通。我們約稿的時候，稿酬一般是3000到5000單頁。有的畫手是資歷不足，到不了這個價格的，但質量達到的，我們就按照這個給。有的畫手，是卻是能力有缺失，但是畫風或者一些點符合我們要求的，我們給兩種方案。一個是按照我們提的要求反覆改，改到能滿足我們要求為止。當然，只是質量要求，構圖和設計，確認了就是確認了，不會改。另一種方案是，稿酬一部分給畫手，一部分我們在業內找個大手，剩下的錢給他，作為指導費指點新人畫手怎麼畫，怎麼修改。我們的美術類型的稿約合同，按照情況不同，有22個基礎版本。”
佟月瓏補充道：“有時候反覆修改也無法達到要求的，通常我們會和作者達成協議。稿酬照付，版權歸屬也是我們的，但不發佈，做擱置處理。不過這種情況只發生了一次，還是因為畫手母親病重，才向我們申請了擱置。不然，畫手們的上進心，普遍還是很可以的。對了，要我沒記錯，好像幽冥事務所也向給我們供稿的畫手們約過稿啊。你們怎麼弄的？”
話頭輕鬆地拋向了博明，到這時候，博明才真正確認，今天銀頁文化就是不懷好意而來。
“我們……我們更尊重作者的自由創作權，一般在任務發佈之後，充分信任畫手們的能力……”博明的美術總監鄭晴兒編不下去了。鄭晴兒也是畫手出身，說實在的，給銀英畫稿子的作者里，不少當她老師都綽綽有餘，而那些人，金淵還都壓得住有的聊。圈內有幾個大大他們的確是約了稿啊，但完全沒辦法控制對方畫什麼。雖然質量是不錯，但不符合設定怎麼辦？那隻能哪邊強那就改另外一邊唄。
應言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種時候可不能這麼卡住啊。哪怕是自嘲說：哎呀你們真厲害，作者溝通能力真強，我們小公司初出茅廬還在摸索階段都比這麼卡住要好太多了。像現在這樣，大家都明白了你是發出去的活收回來是啥都不知道也管不住，那怎麼讓人相信你是個好的系統化創作啊？
應言想要接茬，卻沒想到金淵搶先說：“這可不行。相信畫手的能力是一回事。但是，我們要走系統化創作，要符合架構，必須要有自己的一套美術標準。符合了過稿，不符合，怎麼都不能用。有些畫手溝通不了的，那就拉黑名單唄。不然，先期的一點疏失和偏差，將來不知道要有多少故事和圖形才能圓上。這是在給自己埋雷呢。”
鄭晴兒苦笑着說：“金淵大大，這個，很多畫手我們真的很努力在溝通了。我自己也是個小透明，管不住的啊。”
“沒事，這就是畫手的職業精神問題了。回頭你告訴我是哪幾個，我去說！”金淵也真算得上是圈內老油條了。這句話一說，博明還敢說自己是能夠和銀頁平起平坐的公司？
“檔期問題，有時候……他們在工作間隙只有很短時間。”
“放心吧。有空他們都會打遊戲看番的，說有兩天時間的時候，至少給自己留了一周打遊戲，別信啊。”
應言捂住了額頭。這以後還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