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的野心
彌蕪笑着說：“1500萬還好啊。杜驍買了房還要養家，經濟上不那麼自由吧，不過我想真要是拼一下，幾百萬也還是拿得出來的。我呢，過去四年賣掉了6個版權，最低一個是30萬，最高那個，上個月還是連總帶着我去談下來的，600萬。我一個人過日子能花多少錢？不過把錢都扔在基金池裏了。弄出來就好了。”
連行節嘖嘖稱奇：“一直不覺得你是省錢的人啊。居然……”
“看怎麼花錢吧。”彌蕪說：“我就一個人，出門也就那幾套衣服幾個包。真花不了多少錢。”她無意解釋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她光是憑着給雜誌寫專欄，日常生活就沒什麼問題了。
“如果沒有這事情，你準備怎麼辦？”連行節當然沒有理由拒絕這種好事。彌蕪持有5%，加上仇大成與馮與山的購買，已經足以完全抵消投資人要釋出股份的壓力了，明前也完全可以屹立不搖。但他需要確認的是，彌蕪到底想做什麼。
“當作者的，誰不想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啊。”彌蕪笑着說：“我出完第一本書，就想着以後要弄個出版社或者是出版公司，至少是成為股東，就是被傻逼編輯折騰慘了。新人嘛，我認了。後來，尤其是這幾年，傳統出版掉得厲害，也猶豫過。就算沒有這事情，我可能幾個月以後，或者半年，也要找你談這個事情。明前的經營策略，我很喜歡。”
明前的經營策略說起來非常簡單：伺候好作者，穩定住編輯，做內容的專心做好內容，營銷和推廣結合大市場的情況，專業化地包裝推進。只有到了總監以上，才需要結合通盤考慮，有時候為了別的部門的目標，調整自己手上的業務情況。但各個部門裏面，自由度則是相當高的。比如彌蕪，她和明前的一位編輯合作了大概有六七年了，兩個人都很任性，但總是能磨合下來，作品質量和銷售都很好。編輯也好，作為文本總監的阿躍也好，日常溝通會和彌蕪講市場，但真的到了創作的時候，只談書本身，絕不會說什麼你這麼寫賣不掉之類的。明前公司，有幾個作者的銷量、起印數只有5000到8000，但因為作品品質好，雖然小眾明前也不嫌棄利潤低，只要不虧，還是一本本地做下來了。
而現在這幾年，明前差不多是做版權營銷方面最有特點的幾個公司之一。凡是明前銷售出去的版權，都和影視或者遊戲公司達成了比較好的協議，大家溝通順暢，出來的轉化作品品質也相當好。所謂的內容產業鏈，明前甚至想往前推進一步，收購若干個漫畫和插畫工作室，把這方面的業務內部化。
更奇特的是，明前和各個內容網站平台的關係都很好。在線上，和網站的合作並不完全看中錢的多少，而是在各種連載章節頁面上體現明前的品牌和作者的品牌，而且，對從網站平台導流到明前的銷售數據極為關注。
現在，讀者都已經有了非常強烈的印象，明前的書可能有和自己口味不對付的，但沒有質量差的。一個作者要是能和明前簽長期的合約，本身就是一種保證了。
“我以前也想過，把作者吸收進入公司的內容決策流程里，但是……似乎大家興趣都不大。”連行節笑着說：“行，我推動幫你去收股份。然後，我們好好聊聊以後的事情。”
“你們和小岳簽了長約了是吧？”彌蕪說：“阿躍上次和我提了一下。”
“是的。三年。”連行節看着岳清言，說：“怎麼？你想讓小岳現在也入股？”
“你反對？”彌蕪問。
“當然不。小岳的天賦和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大家都看得到。說實在的，彌蕪，你的書不對我胃口，我個人是覺得小岳寫得比你好的。”連行節擺出一副是自己人我才對你說這話的態度。
“氣死我了。”彌蕪佯做生氣：“不過這個，我真的是沒什麼話說。短篇來說，我比他差不少。就算是寫言情，也比我強。但，畢竟還沒長篇，我還是可以頂得住的。三年合約有點短，我對小岳的將來可是很看好的。”
“小岳，拿點錢出來，股份一樣給你。今天餐桌上都是自己人，我就敞開了說了。幾個月之後，我只要自己手上有百分之五十一，其他的如果都是自己人收下來，最好沒有了。”連行節並不是胡說，實際上他早就有這種念頭了。危機危機，真的是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現在的文化公司出版公司，已經從原先靠着出版過日子逐漸轉型成為綜合運營，以版權為核心進行操作獲利的方式，核心作者的號召力，比起以往任何時代都重要。如果能夠靠着股權來綁定作者，那其實再好不過了。文化公司的運作，這樣看起來也就很像是律所這類了，經營模式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然而，這卻是對明前一個至關重要的改變的契機。就現在而言，如果能綁定彌蕪這樣有號召力的作者，首先就是個大利好消息了。然後，就是成長中的岳清言。的確如彌蕪所說，岳清言的寫作功力已經通過幾個短篇證明了。但短篇和輕小說之類畢竟不賣錢，缺乏系統開發商業價值的可能。但看岳清言的文體駕馭能力，寫長篇更多是類型和題材問題，而不是能力問題。就長遠來看，提前把岳清言簽下來，培養起來，的確可能是更至關重要的一點。
但是，岳清言沒錢啊。
“我沒錢。”岳清言很坦率地攤着手說。
“我能拿出400萬。”杜驍盤算了很久之後，說：“的確，家庭負擔重，不敢一下子都砸下去。”
連行節笑着說：“也不少了。”
許盈盈倒是跟着說：“我也算嗎？我拿不出來，不過我開口問老爸老媽要就行了。我也要5%好了。我回去說一聲，老闆啥時候能聯繫好了隨時說話哈。”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對這種家裏死有錢的大小姐也是無語了。的確，在場可能最不差錢的反而是這個許盈盈了。
“我倒是想出錢，不過，以我現在和岳清言的關係，嗯……這個感覺比較微妙。”莫爾笙卻忽然插嘴說：“我自己要1%好了，多了怕干擾到你們。1%對我來說，問父母要也行。但是，我有個想法，大概可以幫到岳清言。”
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家對岳清言帶在身邊的女生還是有不錯的觀感的，因為岳清言總體是個非常靠譜的人。那麼，增加這麼個股東，或許不算是壞事？但她就算是岳清言的女朋友，的確也不能保證長期的關係不出問題，莫爾笙直接這麼說了，反而顯得坦率。
“哦？什麼主意？”許盈盈對這個看起來同屬於白富美的小姑娘倒是來了興趣。
“我沒問過老岳，不知道你們的合約是怎麼簽的。不過，應該是版稅吧？”
“對。當然。還有其他版權的合作。”
“那麼，按照版稅的6%拿，多餘的部分建個專賬。你們和老岳簽了三年，那就按照三年來計算。除了基本的6%版稅，全都存入專賬，當作公司的補充利潤留存。公司總還是需要更多現金流的沒錯吧？三年的累積這部分收入假如能夠達到1500萬，那麼，給與5%的股份。假如沒有達到，這個專賬的全部資金3年後一次性給老岳，也不用支付利息。這個賬戶達成1500萬收入，那就激活5%的公司股份的條款。你們覺得怎麼樣？”
“三年，超過6%的版稅收入和版權銷售收入等等，加起來超過1500萬？”連行節愣了一下：“你知道……這意味着他會給公司帶來多少收入嗎？”
“大致還是心裏有數的。”莫爾笙有些羞澀地說：“但老岳沒問題的。”
岳清言腦子裏還沒概念，默默在那裏心算着。然後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了：“等等，這個……小莫，這個有點嚇人啊。”
“是有點，意味着如果沒有足夠的金額比較大的版權收入，光靠書的出版發行的話，大概總銷量要2000萬本。”連行節嘖嘖道：“老岳，你家姑娘對你的信心真是足啊。”
連行節要是不說，在場的這些沒數字概念的人都還在心算呢，可他這麼一說，大家就都不淡定了。不過，第一反應並不是誇張或者不可能，而是：饒有興味！
“就這麼定了啊，連總你別慫哦。”彌蕪先喊出來了。
“三年2000萬冊，要是真能賣到這個數字，尤其是現在這個光景，這1500萬就算不給公司，5%的股票我都願意給啊。這是便宜我來着。哪怕算上其中一部分版權交易收入，三年至少要賣掉1000萬冊吧？這……太厲害了。”連行節笑着說：“行，這個交易我認。”
“可以。”岳清言盤算了一下，說：“我沒吃虧啊。3年後明前就不是這個價格了吧？有行業合作夥伴，有商業拓展，有業內人脈加持……而且，真能買到那麼多的話，我也沒少掙啊。再說了，5%，不算3年內的股權稀釋，很夠意思了。算是給我自己一個鞭策吧。”
岳清言這麼一說，大家立刻就都興奮了。連行節當然願意認這種合作，作者其實最怕的是懈怠，這樣一來，一個三年裏火力全開的岳清言，說不定真的能夠創造奇迹？至於1500萬，到時候真的不重要了。再說了，莫爾笙提出的這個方案，增加了公司的現金留存，也就意味着能夠花更多錢在作者的推廣和運營上。這方面的直接受益者就是岳清言和彌蕪、杜驍這樣的公司自己人。
“莫小姐，你的1%也沒問題。我們交換下聯繫方式，之後我會儘快落實的。你真的沒想在運營、商務或者作者經紀方面發展一下嗎？”連行節說：“感覺，會很適合你。”
莫爾笙搖了搖頭說：“我還是想學着自己寫。我正跟着老岳學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