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學也是套路

學校里要成立這麼個文藝理論為核心的社團多少還是讓人有些驚訝。社團不是為了玩的嗎？當然，學習技能啊、學時啊、獲得輔導老師的重視啊、學校里的存在感啊、泡個妹子或者漢子啊之類的都算，都是很好理解且很正常的，但社團還是研究學術？到底是何方學霸那麼拼啊。

但，不管學校里的老師同學們如何質疑，有著名教授金宸背書，這個社團還是輕鬆地在學校里通過了，還在文科樓里要到了一間教室和一個辦公室。這個待遇讓許多社團嫉妒莫名。

然而，金宸在學校里的人望和影響力，那可不是蓋的。學校拿金宸當招牌，一直讓金宸在外面跑，做各種講座，可在很多學校內的事情上又不給他行方便。那麼，到了他背書協會這種時候，本來也該通過，那索性就多給點人情。學校在這方面也是很精明的。

辦公室和教室都在六樓。文科樓六樓原先是資料室和文印室之類，提供辦公輔助的場所，但隨着大量數據全部錄入電腦備份，原始資料轉移到了倉庫，網絡聯合打印中心一個辦公室滿足了一整棟寫字樓的打印需要，再複雜的打印就到校外找專門的快印店了。六樓，也就這麼騰了出來。但原先的辦公傢具倒是都在，免得學生們社團活動還要自己準備。六樓原先就準備撥給文科相關的社團活動用，文論社倒是搶先進來了。

文論社的會長是莫爾笙，副會長李烽，除了岳清言之前到過的那個班，還吸收了學校中文系的其他成員，創始會員居然達到了20多人。後來還有陸陸續續快30號人陸續加入，其中大約一半是別的專業，但對文論有興趣的。真奇怪，這時代居然連文論也有人感興趣：這是某位老師在看到文論社的名單的時候發出的感嘆。

不過，因為有岳清言在，文論社一開始就各種不務正業。比如，莫爾笙似乎對小說更有興趣，在岳清言初次出現在課堂上之後的第三天，社團成立的第一天，第一次進行活動的時候，就把自己之前寫的小說稿丟給了岳清言。

而對岳清言來說，改別人的稿子反正不佔用自己寫小說的名額，又能練習技藝。

莫爾笙給岳清言的稿子相當不少，兩個長篇，四五個短篇。坦率來說，莫爾笙雖然從小到大一直都喜歡文學，但真不算有什麼天賦。按照同學們的評論，你莫爾笙專心當你的美少女不就好了？走才女路線吃力不討好。其實也真不算胡說。莫爾笙不能說是頂級美女，打扮起來80分還是有的。而且，畢竟是準備走才女路線的人，肚子裏貨不少，談吐氣質也相當好。總的來說，單憑顏值大概不夠，但加上才藝……那也是競選校花的有力人選。

而這樣的小美女在一旁睜大了眼睛，就這麼看着岳清言認真讀着小說。

岳清言完全不敢分心，一邊看一邊用鉛筆做着標記。他怕一分心，莫爾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就會讓他失態。實際上，其他同學都在看笑話，看着岳清言會不會有這個定力。莫爾笙對自己的魅力可也是很有信心的呢。

讀完了手上厚厚的一堆文稿，岳清言舒了一口氣。

“長篇我讀了開頭，比較快地過了小說的結構。短篇都看完了。怎麼說呢？文字功底感覺上沒問題，但結構上、內容上問題很大啊。我想問下，你寫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有些句子，有些角色寫起來，和你之前預計的不大一樣？或者是……嗯……寫起來沒什麼大感覺，但寫完了看着覺得有點不好讀？”

莫爾笙用力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

“因為，按照文論的說法，這就是作者的後設不夠。你寫的時候為了追求流暢舒適，對角色的揣摩不夠。這就造成了，每個角色，好像都是你自己。做你自己會做的事情，說你自己會說的話。”岳清言說：“所以，要麼是寫的時候的問題，要麼就是讀的時候的問題。”

莫爾笙：“我很用心啊，但不知道怎麼把角色寫得像是設定的那樣。”

“那就……只有多出去看看聽聽。你的朋友，你周圍的所有人要是都是和你沒什麼區別的人，那當然你也沒有經驗去把人寫對。因為你壓根不知道，一個四十歲、五十歲的人和你說話有什麼區別，他們看什麼書、什麼報紙，每天的作息如何，吃什麼和怎麼吃，以及各種細節生活習慣。”

“這個……你以前有這樣？”莫爾笙有些猶豫。

“有啊。至少，和別人說話、交流的時候，會更注意細節。然後結合對方的身份、背景去想為什麼。或者是觀察到很多細節之後，去猜測為什麼。有點像是……福爾摩斯那樣，從細節去看人。”岳清言笑着說：“哪怕是平時，你就算不出學校，周圍各種人，各種物品和形態，也都很值得看啊。整天塞着耳機，看着電腦屏幕或者手機怎麼行啊？哪怕是看電影，有些好的電影可以反覆看，看演員怎麼處理那些好角色，光影、道具之類也要注意。但更關鍵的在於，演員怎麼說話，怎麼做動作、怎麼和別的角色互動……看電影的時候，可以經常中斷了，仔細拉片。然後還能做些筆記之類。”

“很麻煩啊。”莫爾笙撓了撓頭：“課業倒是不緊，但……這個好像很花時間啊。看片子這個……最多我不刷韓劇了，試試看去拉片研究下。但這個觀察，那就很討厭了。去哪裏觀察啊？”

“人流量大的地方啊，這樣樣本才多。看到了人，可以即時進行猜測和討論，然後逐漸逐漸，材料就積累起來了啊。要是有條件，帶個相機更好。”岳清言可不是胡說，以前老大就和他們說過這種方法，但當時趕稿壓力大，大家沒怎麼玩過。

“好啊。老岳，你有空不？指導指導我唄？”莫爾笙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周末？找個咖啡館？坐一個下午，看看能看到多少有趣的人？”岳清言想了想，他現在反正也沒什麼事情。這種訓練倒是不妨進行一下。

“周末？正好有電影可以看啊。刷完咖啡館，去看電影。然後老岳你告訴我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行啊。看完電影找個地方再坐會。然後我送你回學校。”

“嗯。不過那樣你回去就更遠了。”莫爾笙還是蠻為岳清言考慮的。“那就不用太晚了。”

李烽在一旁忽然反應過來：“要是我剛才沒聽錯……莫爾笙主動約了老岳？”

一旁另一個學生咂舌道：“沒錯……咖啡館、電影院、再吃飯或者喝咖啡，這他媽的是約會的套路啊。”

他們也沒故意壓低聲音，這幾句話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家鬨笑了起來。

莫爾笙嗔怒道：“這是學術研究。”

李烽認真地說：“不，這是套路。”

莫爾笙冷笑道：“李烽你想不想活下去了？”

岳清言佯裝咳嗽：“咳咳，沒事沒事，學術研究學術研究。大家要是有興趣，可以一起去。”

一個叫於森年的同學說：“才不要去。不管是不是套路，都不要湊這個熱鬧。”

岳清言無奈地對莫爾笙說：“隨便了。那我問你啊，有男朋友嗎？”

莫爾笙心裏一動，搖了搖頭。大家在周圍鬨笑。李烽更是起鬨說：“這就要告白？太快了吧！”

岳清言不理他，繼續問：“那有人追你嗎？”

於森年哈哈笑着說：“怎麼可能沒有？”

莫爾笙白了於森年一眼，點了點頭。

岳清言問：“那，我打得過嗎？或者，打不過的話，我逃得掉么？”

莫爾笙覺得岳清言也是在調侃她，哼了一聲說：“你信不信你打不過我？”

岳清言哈哈大笑：“說笑啦。那就這麼說定了。大家最好也分頭嘗試一下，然後在活動的時候再交流心得。”

有漂亮姑娘願意一起去進行人類觀察試驗，那當然是很有趣的事情。岳清言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好事。另一方面，他也的確有想要嘗試讓莫爾笙做的修改。不然，他也就不會在閱讀的時候做那麼多標記，而不是簡單看一個感覺了。

對他來說，自己的寫作方法，是不是適合別人，的確是需要時間驗證下了。浮士德給他的壓力，只可能在寫作領域。迅速提高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認知，乃至於圈內人脈的積累，對他來說非常重要。自己又不能一直寫，那當然要靠信得過的人，並且能夠把寫作中遇到的各種問題講明白的人，來驗證各種方法、手段。至於套路不套路的，反而沒那麼重要。

不過，有時候，事情往往也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的。文論社的這幫人可都是好事的傢伙，幾乎當天晚上就把事情傳出去了。也沒刻意說，只是隨便聊起來，在幾個微信群里提到了一下。莫爾笙在班裏、系裏乃至學校範圍都是挺出名的，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莫爾笙的追求者耳朵里。

那個叫彭勁康的男生心裏可不服氣了。現在的大學，學生圈子裏也挺勢力的，如果不是覺得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也不會有這個心氣去追莫爾笙這樣的女生。彭勁康家裏是大型央企的中高層，自己品性各方面還是不錯的，無非是倨傲了一些。學建築的彭勁康也算是系裏院裏比較引人注目的男生，學分績點幾乎刷滿，而且還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後衛，學校之前進行學生之間的交流訪問，他在英國進行的兩次學生間的交流演講頗為成功，老師也都很看好啦。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非常優秀的。

可是，他從來不知道，為什麼莫爾笙就是不怎麼理睬他。莫爾笙無非是覺得，這傢伙除了專業書籍之外，幾乎不讀書。文學少女的屬性，對這點沒法忍啊。

彭勁康得知了莫爾笙和這個岳清言的人類觀察試驗，心裏那個惱火啊。要搞點事情出來，他想。於是，彭勁康就開始了自己的折騰，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