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13)
徐達見韓柏診了許久的脈也不說話,有些沉不住氣了:“老韓,怎麼樣?”
韓柏閉着眼睛,沉吟半晌才道:“二小姐上次風寒未愈,這次可謂是寒上加寒,已是有些兇險。又加上二小姐平日裏思慮過重,急火攻心,多日未進食,身子必然是經受不住這般折騰的。”
“請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們小樂。”煙兒聽了這話驚慌不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哭起來。
韓柏趕緊將煙兒扶了起來:“夫人大可不必如此。二小姐此次病雖兇險,但二小姐底子還是很紮實的,吃上藥,好好兒養上一段時日,總歸無礙。”
徐達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一些。低頭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煙兒,終是不忍:“來人吶,先把夫人攙回去休息。”
力氣大的婆子們立刻上前,攙着軟了身子的煙兒走了。眼見着煙兒走遠了,徐達這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老韓,辛苦你了。待會兒給你收拾出一間房來,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
“哎,”韓柏連連擺手,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道:“我這還沒進來就覺得不對勁了。什麼事兒這麼大火氣?”
徐達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着在床上緊閉雙目的小樂,啞聲道:“這個孩子的命,苦啊。”
韓柏拉了椅子坐下,淡聲道:“那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爹?”
徐達苦笑:“也對,怪我這個爹無能。”
“話可不能這麼說,”韓柏拿出紙筆,開始填藥單,一邊說:“誰要是有你們家的這位,誰也做不到你這個樣子。你已經很不錯了,這孩子要是聰明,必然不會怪你。”
徐達聽了這話嘴角撇了撇,無奈道:”就你這張嘴,要是能在太醫院混得好就怪了。“
“哈哈。”韓柏把藥單寫完,正在一點一點的吹乾:“我孤家寡人一個,若真的放我出去,快活的不得了呢。”
徐達笑笑,整張臉終於不再是那麼僵硬,招人進來把藥單拿走開藥,起身道:“行了,不跟你逗貧了。這孩子我就交給你了,你可得給我看好了。”
“放心放心,”韓柏滿不在乎地搖搖頭:“這丫頭合我的眼緣,要不是你們家那位,我還真是想把她收了徒弟呢。這小丫頭我肯定看的好好兒的。”
徐達點點頭,拍拍韓柏地肩膀,道:“有你這話,我也就放心了。”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韓柏不滿地揉了揉被拍的地方,嘟囔道:“這麼多年了,這人的手勁兒怎麼還越來越大了呢。”
轉過頭來,看着小樂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開口道:“行了,人都走了。”
原本雙目緊閉的小樂,無奈地睜開了眼睛,啞着聲音道:“果然還是瞞不了韓叔。”
“切,”韓柏翹起嘴角,有些鄙夷道:“你可別忘了,你這些小把戲都是我教的。”
“瞧我,”小樂的臉上還是半點血色都沒有,微微笑着輕聲道:“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呢。”
韓柏看着她的樣子,心中一酸,虎着臉道:“你也真行,能把自己的身子骨搞成這個樣子。”
“韓叔,”小樂神色淡然,一直看着韓柏,眼睛一眨不眨:“我知道是我自個兒作踐了。可終歸,是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韓柏挑着眉毛,提高了聲調:“在我韓柏眼皮子底下的小樂可不是這個樣子!那一直都是進退有度,從容不迫的樣子,哪裏會是你現在這個鬼樣兒?”
小樂渾身一抖,突然感覺心中明朗不少:自己從小兒就是眾人口中的穩重大方,聰慧機靈的代表,何時曾被人逼迫成這個樣子?也許,自己當真陷入情愛太深而疏忽大意了,朱家的,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自己若真是想嫁給棣哥哥,怎麼會那麼易如反掌?自己果然還是被豬油蒙了心,天真無邪了。
自嘲的笑了笑,小樂的眸色中精光一閃,輕聲道:“現在連韓叔都會欺負我了,我果然已經不是當初的徐家小樂了。”
韓柏看她這個樣子,知道這丫頭算是轉過勁兒來了,便也不再多說。
拍了拍小樂,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呸,這世道就是這個狗德行!你現在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了吧?”
小樂笑着回:“知道知道,這幅德行給韓叔丟臉了。”
韓柏依舊虎着臉,硬着聲兒說:“這兩天你便在我手底下好好兒養着,什麼也不許亂想,知道嗎?”
小樂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韓柏噎了回去:“要是被我發現你還在耗神費心,就別怪我手下沒個準頭。”
回頭收拾了自己的藥箱,把紙筆都放了回去,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本書,端端地坐在小樂的床沿兒邊兒,低聲道:“行了,葯還沒好呢,你便先休息會兒,要是能睡了最好。我便在這兒守着你。快閉眼吧。”
小樂只得點點頭,閉上眼睛休息起來,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暖意:韓叔雖然嘴上這般強橫,這話里話外的,終歸是心疼自己。也罷,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也爭搶不得,不如靜心修養。等卸了戒心,再做籌謀也不遲。
韓柏見小樂安靜地閉着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就變得平穩起來,心中總算踏實下來。可這一靜下來,這手中的書卻是怎麼也看不下去了,煩躁地隨意翻了幾頁,韓柏還是站起身來。生怕自己吵到小樂,動作都放慢了許多,輕手輕腳地把書放在桌子上,出去看葯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