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帝都清源：女帝駕崩（六）

這時候，寢宮上下來了一名女官，正是女帝身側的近身女官寂月——這段日子久住帝宮，我才知道她雖然年方二八，已經隨侍在女帝身側二十三年。(.)

她匆匆從石階上下來，竟面帶喜色。

我恍恍惚惚腦中一滯，寂月已經走到我面前，屈膝行禮，唇邊的笑意掩藏不住：“公主，女帝大好了！”

進了殿門，便見一群侍女手中端着洗漱之物，腳步輕盈朝殿內而去。耳邊只聽見一陣輕快的笑聲，見我來了，她們紛紛屈膝行禮，眼眸里都有笑意盈盈。

我怔怔地看着她們，總覺得有種不真實之感，淡淡地籠着。一種薄薄的喜悅，慢慢地由心底湧進，卻是進一些，又退一些，深怕這都只是我的一個夢，到頭來空歡喜一場，更是悲傷絕望。

“公主來了，不進去嗎？”一個約莫十一、二歲模樣的小侍女端着熱水出來，見我獃獃地站在外殿，抿嘴一笑，那雙眸彎作月牙，甚是可愛。

“當然，當然要進。”我回過神來。

打簾的侍女都帶着明朗的笑意，掀起帘子來，輕輕屈膝。

我進入內殿，便有一陣清暖的香氣撲鼻而來。方才那群端着洗漱之物的侍女已經服侍完畢，結伴而出，笑聲如銀鈴一般。

早上來時，這殿內還是一片憂傷悲沉之氣，如今卻大有雪化春來之感。我心中不由地感嘆，女帝仁德，竟如此得民心。

轉過一架素麵葡萄鸚鵡屏風，只見女帝身着素色寢衣，坐在妝枱前，身後兩名女官正在為她束。

這時身後匆匆追隨而至的女官終於喘過氣來，斷續道：“女帝她大好了。”

女帝聞聲轉過頭來，見是我，輕輕一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阿葭，你來了。”她的聲音輕柔和緩，雖然不如往日那般清朗，可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聞。

我心中一松，鼻尖一酸。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渾身一輕，幾乎要跌坐在地。我大口地喘着氣，看着女帝，眼淚這時才如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來，浸潤着整張臉。

女帝看着我展開笑容：“瞧你這丫頭……我好了，你倒哭了。”

我急忙拭去眼淚，破涕為笑：“我是太開心了。”誰能理解我這一刻的心情，以為自己失去了最後的親人，最後的依靠，惶恐到不敢再去想任何事的那種驚懼。

如今看到女帝大好，端端站在我的面前，一顆心終於平復，落回原位。

女帝笑了笑，擺了擺手，寂月領會地走過去開了寢宮南側的一扇窗。窗外依然落着細細的雪，只是天卻放晴了，天空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碧。

有女官進來稟：“陛下，幾位使臣聽聞您身子大好，都求見陛下。”

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得了消息。可女帝身子才好，這樣不會太勞累了一些嗎？我擔憂地看向女帝。

女帝搖了搖頭：“不見。一切事物，還是暫由落日君打點吧。”

女官聞言退下。

這時候，女帝已經穿戴整齊，華被盤起，一襲青綠色的冕服泛着春日的光彩。她轉身看我，眼底笑意也如春日一般溫暖：“阿葭，陪我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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