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帝都清源：碧丘郡王（七）

殿內是一片死寂。(.)

燭火安靜地跳動着。

我屏住呼吸，望向女帝。

她站在那裏，站在帝座之下。

腳下是一泓清泉，安靜地流淌着。

她穿着黑色的冕服，裙擺處綉着暗紅色的鳳凰，裙裾拖地，看上去美麗又端莊。她是這虛空之境的主人，是這天下的霸主。

她一統虛空之境五十載，文武並治天下安康。

可此刻的她……

站在帝座之下，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雲之初。

燭火將她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長，又漸漸隱入垂至地面的幔帳之後，這一刻我才現，女帝的身子竟有些瘦弱，瘦弱到撐不起那沉重的冕服。一個淺淺的表情凝固在面容上，卻看不出是驚還是痛。

我從未見過有人臉上可以有這樣的神情。

可以這樣，不驚，不悲，不痛，卻，讓見者心痛。

我為她心痛。

藏在袖中的手都漸漸冰冷。

“陛下？”在側的女官輕聲地喚。

女帝方才回過神來。

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倚着漢白玉石欄，低頭，片刻之後又抬頭看着跪在地上的雲之初，又看看我，又遠望着殿外映進的那些微弱的光。

我想必定是我看錯了，女帝的眼眸中，竟有一種如孩童般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陛下。”女官柔聲地，伸手去扶。

女帝搖搖頭，示意女官退下。轉身，緩緩走上帝座。她的手，摩挲着漢白玉石欄，她的腳，輕輕地踩在硃紅色的地毯上。

九級石階，每一步，都走得那樣緩慢，都走得那樣艱難。她走一步，腳步一滯，似乎在想些什麼，又走了幾步，又是一滯。

殿下幾名女官看在眼裏，忍不住轉頭去拭淚。而我的心，也為這樣的女帝而沉重起來。這怕是，許多人都無法見到的女帝吧。

在四海歸一殿之外，有多少人將女帝視作天神，可誰又明白，她……

不過也是個女子。

她站在帝座之上，感受那萬丈榮光。

卻，也有無邊寂寞。

終於，女帝站在帝座之上。

她手撫着漢白玉石欄上精心雕刻的祥獸，輕輕地摩挲着，唇角微揚，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走了……都……走了。”她的聲音低而沉。

我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我望着帝座上的女帝，只覺得想要走上去，輕輕地抱一抱她。女帝的傳說在虛空之境人盡皆知，她與碧丘郡進六十載的情誼，此刻我已經不想去猜度那是否是愛情，我只知，無論那是什麼，都足以痛得錐心刺骨。

這時，女帝回。冕服那墨色的裙裾長長地拖在階上，硃紅色的飛鳳翱翔九天，她揚起下頜，眸光里的茫然早已褪去：“來人，擬旨，詔告天下……碧丘郡，薨。”

“薨”字音未落，人已重重摔倒在地。

“陛下！”

天歷371年冬，碧丘郡竹鳳淺薨逝，葬於碧丘城外黃土坡神殿之下。同日，女帝病重，連日無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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