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帝都清源：初見公子（一）

我按禮下殿，在侍女的帶領下出殿迎接。(.)

天色陰暗，私有一抹曙光白從東邊的山脈之後透將出來，整片陰空如漸變染色的水墨畫，由淡的白轉為濃烈的灰。

雪已經停了。

四海歸一殿前的廣場之上，鋪着厚厚的積雪，只有中間的漢白玉石道，乾乾淨淨不沾一絲雪水。

宮門大開。

一輛青灰色的牛車出現在宮門口。

我站在殿前廊上，心下一緊。

停牛，下車。

一片淡色的霧嵐之中，公子未眠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來。

世間的萬物，彷彿都在這一刻迅退去，只留有天的暗，雪的白，而他便在這一片暗色和雪白之中遠遠走來。他穿着墨色的玄端，長收入玉冠之中，再走近，你便能看到他膚白若雪，眸深如譚，於是，這天地之間，便只留下黑與白的顏色。

如在雪白的絹帛上畫下的一幅美人圖，除去絹帛的白，便儘是墨的黑，再無其他。

公子未眠……

眼前的景象，終於與我多年來心裏的揣測想像合為一體，這便是我未來的夫君，公子未眠。

竟，是這樣的男子。

手在袖口輕輕握緊，狂亂的心跳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化作死一樣的寂靜。

以往，每當雲梔她們用嫉妒到狂的語氣對我談起公子未眠的時候，我總是不屑地認為，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子，不可能讓我為他瞬間怦然心動，我只是想，他既然是女帝賜給我的夫君，我便順了旨意嫁給他。

可如今，我望着這男子，這未來會成為我夫君的男子，一顆心，竟如靜靜地化開在水中的冰，一點一點消融，一點一點地溫暖起來。

三十六名侍女引着公子未眠走上漢白玉梯。

她們微微低着頭，我卻看得到她們嘴角不自禁的上揚。也難怪呢，我只遠遠地看着他，便已經覺得心跳狂亂不能停止，何況是引着他上殿的她們呢？

公子未眠走上華台。

我迎上去，心中百般滋味，輕輕施禮：“公子辛苦了。”

只聽見身後的女官說道：“這是雲壽國的長公主。”

我的心猛然頓住，雙手在袖子裏絞個不停，甚至連頭也不敢抬。

他，他應該知道當年女帝賜婚於他的便是雲壽國的長公主吧，他，他應當會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我是他未來的妻，他怎麼會不記得……

他應當是記得的。

小鹿皮靴子在我眼前。

心口好像塞了東西，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鼻中傳來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恍恍惚惚之間，只覺得很是熟悉，卻已經無法分辨是什麼味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站着，似乎在打量我。

我一咬唇，抬起眸子。

就那麼一瞬間，公子未眠的容顏便赫然闖進我的眼帘。

剎那之間，天破曉，蒼白色的光從東邊遠山之上迸出來，劃破暗沉的天際，這偌大的虛空之境，都在這一刻明亮起來。

而他，便立於這光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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