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死狀
火光撲朔,把沙灘照的一片通亮,幽深的水面也被映的紅光潺緩,篝火的火焰肆意竄動,臉被烤的暖哄哄,片刻之後,這種暖意襲遍全身,幾個濕嗒嗒的人總算緩了過來。
張雪峰招呼假雇傭兵給大家分發食物,在他經過火堆旁時,黑牛酸溜溜的對我說道:“老蘇,看來在這大沙漠裏,咱們想活着出去還得靠自個兒,什麼他媽的盟友,全都是各懷鬼胎的主兒!你丫拼了命去救不相干的人,可是人家口口聲聲稱兄道弟的同夥呢?不僅不下水,還眼睜睜的等着看你陣亡呢?”
黑牛這話兒是說給張雪峰聽得,也是說給六爺等人聽得。這種情況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便勸他少說兩句。
張雪峰冷笑了一聲,隔着火堆,把干饢扔給我們,理所應當的說道:“指望誰救誰!這趟沙海之行,大家本就是各安天命!”
六爺掰着干饢塞到嘴裏,慢慢咀嚼着,笑着勸到:“張軍官說笑了,如今,咱們何分彼此!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蘇老弟俠肝義膽,老朽確實欽佩不已,但是,冥宮還沒有找到,咱們沒必要為了一個區區無關緊要的人壞了大計!幸好你沒事,否則,老朽必然痛心疾首,恨不得跳進河裏隨你同去!”
我冷冷笑了一聲,把燒開的水倒進鋁製的過濾水杯中,慢慢啜飲了幾口,暖意從咽喉直衝腹腔,精神為之一振。我開口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意!人我是沒救回來,不過,前路漫漫,大家各安天命也好,同心協力也罷,總之要小心提防!”
回想起剛才黑衣人莫名其妙的被巨大的力氣往河心拽去,想起隱隱約約中在河底看到的那個巨大無邊的空間,想起高墨離在水下揮劍的舉動,我隱隱覺着,這個沙漠深處,隱藏着神秘而可怕的力量。
這條古河道,如神出鬼沒的游龍一般,從沙海分層處驟然而出,在沙漠裏蜿蜒繾綣。如果所料不錯,這條大河裏冰冷的河水應該是天山雪水融化而成。在春末夏初,雪水融化峰值和沙漠裏的降雨量都達到頂峰,只有在此時,這條本應該隱匿在沙漠地下的暗河,才會短時間的浮出水面,在沙海里形成一條壯觀的地上大河。
河底深不可測,並且水下空間大的出奇,我很詫異,在河水返回地下之後,那個巨大的空洞還會存在嗎?如果它依然存在,那麼,在幾百上千年的時間內,為什麼沒有被人發現呢?
亦或者,它只是在這次暗河重返地面時才出現的?
黑衣人臨死時因為驚恐而極度扭曲變形的表情,我總覺着極為眼熟,在哪裏見過,並且不止一次!
我想將心中的疑惑和眾人說一下,但是,眼前,大部分人已經疲憊脆弱不堪,我所疑惑之事很可能會在人群中引起一陣恐慌,隊散心慌乃是行軍者大忌,我只好強壓着心中的疑惑,暗自提高警惕。
顧奕芯把頭髮上的水擰乾,用毯子擦了擦,探身靠近火堆,熾熱的火光映在她散落的黑髮上,宛如一道流着赤炎濃漿的火山瀑布,柔美壯觀!我感激她剛才跳河相救,本想開口道謝,想了想又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她對於我,像謎一樣撲朔,她明明不是顧奕芯,但是,有的時候,我卻覺得她就是顧奕芯。這種感覺很複雜,但是我幾乎可以斷定,在現階段,她無心害我!
顧奕芯像個高傲的統領一般,待頭髮稍微乾燥,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把眾人集合到一起,用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這道古河道總算找到了,我們離冥宮越來越近,大家今晚在這裏休息幾個小時,補充水源,下半夜,沿着河道繼續挺進!”
眾人領命各自散去,或往皮囊里補充水源,或安營紮寨。不大的功夫,又有兩堆熊熊篝火燃燒起來,連日奔波已經讓眾人睏乏不已,好不容易得到休整的機會,吃過干饢之後,眾人各自散去,紛紛圍着三堆躺下睡去。
高墨離自從把我從河裏拽出來之後,一直沉默不語,靜靜的坐在火堆旁,我幾度看他,從他看似平靜的表情里,我看到了隱隱的不安。
銅髓劍出,必見血回鞘!先前在河底,若不是遇到危機情況,高墨離斷然不會輕易拔出銅髓劍,他有事相瞞,或者,他無意隱瞞,只是,他也沒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都已經睡去,黑牛鼾聲大作,我往火堆里扔了幾節胡楊樹的枝幹,火星迸濺,篝火的火焰瞬間竄出很高,把四周烤的一片熾熱。
我和高墨離比鄰而坐,撲撲朔朔的火焰,把他的影子搖曳在沙灘上,威嚴神秘。
他看向我,幽幽的說道:“妖河的傳說,或許,並非空穴來風。”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我怔住了,先前維族嚮導曾告誡我們,這種在沙漠裏憑空出現的河是妖河,它會把靠近的人畜拖入地獄!如今高墨離卻說這種傳說並非空穴來風,看來他確實是發現了什麼!我詫異的問道:“為什麼這樣說呢?你在河底看到了什麼?”
高墨離望了一眼平靜的映着火光的河面,眉頭微蹙的說道:“極度危險的東西!這種東西,超出了我的認知!”
他停頓了一下,反問我:“你不覺着那個死人的表情很眼熟嗎?”
我點頭回應道:“眼熟啊!我覺着好像見過這種瞪大眼睛,張大嘴的扭曲表情,但是,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就在沙漠裏。”高墨離依舊盯着湖面,說道:“挖出的那幾具乾屍,它們的表情和他一樣!好像在死亡之前,見到了極度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