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授粉

34.授粉

“這位以鳴海遙自稱的西洛伊人作為企聯的黨內推選人已經成功地獲得了包括本州在內的諸三十餘州支持。雖然就其提出的新型經濟政策仍然因其價值與可行性的不確定而讓我們拭目以待,但是其化用的姓名仍然使人們想起前通用能源公司的董事長暨執行總裁,而這也許含有更多隱晦的意味在其中……”

“‘鳴海遙’先生,能夠就您本次大選中所打出的‘三新’主張為我們的觀眾作一個具體的說明嗎?”

白皮膚、黃頭髮的西洛伊人對着鏡頭笑了笑,答道:

“當然。首先大家有目共睹的一點是,我的確非常鍾情於異域文化,並且也對各民族融合的現狀予以肯定並支持……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稱謂,其實是對於前人的繼承。也許很多人沒有注意到的一點是,‘迪婭科威什風暴’后的重建工作中並不只是簡單的恢復,而是萌發了一些新的因素;為此,我們提出‘三新’的概念,即新能源、新製造業和新型業態——這其實只是對已有現狀的一種高度的概括。”

“那麼,所謂的新型業態是指什麼呢?”

“即是一種整合了非完全實體商品的生產、銷售,並且加大服務比重的產業。”

“比如說?”

“比如說,以前只是在超市簡單地購買了商品,消費的環節局限於選擇和交易;但是現在,我們提出一種基於這一環節的衍生物,譬如商家可以幫助買來作為禮品送出的顧客進行包裝,而這種包裝是精緻、美觀、獨一無二的;你無法在任何其它的地方看到這樣一種包裝,因為這種本身也是商品的一部分,會有工藝上的考究和流程。當然,這也就意味着多出了增值服務的環節。”

“但是這樣不會被認為是在欺詐消費者嗎?”

電視上的西洛伊人又自信地笑了笑,從容地答道:

“不,恰恰不是。我反而以為,通過一種確定的、公開的形式將其固定下來,可以避免顧客在消費過程中由於非商家本身的因素而產生的不等現象,比如商業特權。而且我相信,這樣一種消費方式將會漸漸地擴大,人們對增值服務的消費甚至會超過對商品本身。”

“可是您不覺得,倘若我們允許了這樣的新型業態發展,其實也就是變相地容許了消費的關係進一步地拓展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嗎?長此以往,金錢本身不也會成為一種特權嗎?而這樣一來,我們的社會道德又怎樣維繫?”

“哦,您真是在說笑——擁有特權的不是金錢,而是財富;財富在任何時候都有特權,只不過在現在表現為了金錢!”

西洛伊人幽默風趣地答道,引得嘉賓們哄堂大笑。“但是,作為一個政治家,我應該解決的正是關於財富的問題;至於您提出的道德話題,那是民俗學家、社會學家和文學家們應當解決的問題。這樣,直白一點說吧,財富就是政治家的道德!”

“哈哈哈哈……”

潮水般的掌聲如雷鳴。通過聲音聽得出來,當時的現場有不少激動並愉悅得高聲吹起了口哨的人,他們不能對這個有着卓越口才的人再認同得更多一分。

“那麼非常感謝‘鳴海遙’先生為我們帶來的精彩訪談。這裏是FNC大型真人騷節目‘瞿凡有約’,我是瞿凡,感謝您的收看,我們下周同一時間再見!”

“哈呼……”

穿着睡衣的池田打了個哈欠,摁下遙控板的換台鍵。她朝沙發的另一邊看去,他還在玩着那台遊戲機,從節目一開始就是了,而現在還完全地沉浸在其中。

她隱約地記得,他什麼時候開始就很關注時政上的事情,於是她也開始關注;現在他似乎冷淡了,但是自己卻才剛剛熱了身。於是她覺得有些沮喪,好像自己一直都在攆着他一樣;不然的話,就是他一直都那麼跑着,還不知道自己正在後面追,氣喘吁吁。

“晴暉,你玩的什麼那麼好玩吶?”

她爬過去從身後靠到了他的身上,自己的**貼上了他的肩胛,纖細的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她從一側靠着他的臉貼了過去,自己細長而軟的頭髮被他那硬得有些扎人的頭髮掛了幾下,連他的胡茬也扎得她每天都仔細地用護膚品保養的臉頰不舒服。

“又是你那個‘世界之眼’?”她嗔怪着問道,“怎麼大家全部都在玩?”

感覺上,“世界之眼科技”,這家今年才出現在公眾視野里的公司已經以病毒一般的速度將它的產品推銷到了人們的手中——掌機或主機的電子遊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受到關注。

“別鬧。”

鳴海晴暉抓着她的手腕向上拿開,將她拎到身邊坐下。“明天還有工作,只有現在能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

僅僅是愣了片刻,她便沮喪地站起身。正準備朝寢室走去,她忽然轉過身,準備要問什麼一般,他卻早早地趕在她之前就發言了:“我今晚睡沙發。”

鳴海晴暉專註地盯着那掌機的屏幕,表情卻是一副肅然;眉頭略微地蹙着,兩邊的嘴角也向下拉。“你今晚也自己睡吧?”

盯着他看了半晌,她點點頭。“……嗯。”

轉過寢室的門走到那後面時,她靠在衣柜上低聲地啜泣了起來。他們已經近半個月都沒有做高雅愛,然而她完全不想、更不會因此有怎樣的感覺。但是她知道的,她將他趕了出來,獨獨沒有告訴他。

鳴海晴暉一直都在生她的氣。池田這麼想着,而且她更希望是這樣。她不是沒有感覺的,他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因素疏遠了自己,但她寧願不是這樣——池田希望的。

年底,鳴海晴暉就要升任到組長了。聽說他在寰宇視野的高層有個朋友,兩人彼此交涉得不淺。能夠這麼快做到這個位置,他也想必是很積極的。而那個朋友,他和自己聊過的,並不比他大多少,但孩子卻已經都上學了;最戲劇的,單位上知道這件事的人還不到十個——他也告訴池田,只要知道便好了,不必多說什麼。

聽起來,就像連這樣的事情,也要當做最親密的人才能告訴了。這種事情令她覺得沮喪,但是又摻雜着幸運。

池田看着黑暗中的梳妝枱,那上面的瓶瓶罐罐光滑的釉面反射着不多的光。買下它們花的錢,他們兩人小半年的工資加起來也不夠。她開始有那樣的挫敗感。一隻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她全然高興不起來。倘若她腹中的那個生命將要以她能想像得到的那個姿態活着——宛如早在行動以前就知曉了結果註定是失敗——她寧願讓他早一點在沒有痛苦的時候就結束掉未來的痛苦。現在的一切就像越來越高的沙堆;你知道它會倒塌,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

但,那難道是說說就可以的事情嗎?子宮長在女人的身上,而她是個女人,無論如何都是的。

如果連懷孕都會畏懼於告知對方,也許就真的到了一個關鍵的歧路點。池田只是,忘不了他那時看似風輕雲淡地跟隨着自己回到了環城市、丟開了那麼多家公司的offer,爾後,又拼了命一般執著於他現在這個也許連他自己都完全沒有想到過的工作上。他還要再怎樣為自己犧牲才夠?

池田趴在床上,被褥一直蓋到了頭頂。

“——嗡。嗡——”

鳴海晴暉一個翻身,發覺自己的手機竟然被壓在身子下面。將它拿出來,已經是早上七點了;他朝着寢室的門望去,那裏還關着,池田顯然是還沒有起床的。他爬起來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打開后朝裏面瞄了一眼,她還在睡。於是鳴海晴暉拉攏了門,洗漱好後走進了廚房。

“……”

墊着取烤盤時戴着防燙的手套,一整隻鑄鐵鍋被擺在了池田的面前。餐桌上只有兩隻鍋子,煎得出油的培根和香腸散發著迷人的肉香,而那裏面切開了的口蘑顯然是吃飽了油才那麼飽滿而有光澤的;而那兩隻攤開后包着水盈盈的金黃的雞蛋靠着鍋子的邊躺着。從冰箱裏取出果汁倒在玻璃杯里,再取叉子勺子一邊擺上,他就給她準備好了早餐——當他發現她的確太累了、於是就想要做一番好事的時候。

這早餐讓池田有些反胃,太油了。另外,鳴海晴暉是真的懶到了一種無意識的狀態,把各種各樣的食材丟到一隻鍋子裏煎一煎就完成了,甚至直接就把鍋端到了了桌上。

池田咽下一口唾沫,拿起叉子戳到一截香腸上面。

“好吃嗎?”

“……嗯。”

她嚼了一陣,勉強咽下去,忽然開口道:“等過了這段時間,你還有什麼別的安排嗎?”

“沒啊。”鳴海晴暉漫不經心地說著,看着自己的手機。

“你有沒有……想過要孩子?”

“嗯?”

他倏忽抬起頭望着池田,多少疑惑她為什麼會這麼問。鳴海晴暉的眼神慢慢地遊離到了別處,思索着,答道:“應該,可以吧。”

池田一陣欣喜,“那你……”

“嗡——”

“喂,我是。”鳴海晴暉接了電話,一面叉着一大塊煎蛋送到嘴裏。“是嗎?行吧,我早點去看看。”

說罷,他放下手中的餐叉,抓起沙發上的衣服便走到門口換了鞋要出門。“這樣吧,晚上再說,現在有些急事。”他推開門離開了那裏,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池田的雙手放在桌上,在眼前握在一起。她盯着自己的合拳看了很久,輕鬆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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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來綠葉樹生活館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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