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如果真如那人所說,現在我要怎麽辦?如此盲目的前行必然會遇見很多危險,完全不認識路,就算有指南針、手錶也是徒勞,一定會迷路的,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怎麽能這樣窩囊的丟在這森林中呢?
吃了一包壓縮餅乾,手機還是沒信號,決定先歇息一晚,明天沿路回去找那易洵,但願他還沒有走遠,我鑽進睡袋裏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走了一個下午,好累啊。
應該是半夜時分,我突然心鼓大作,渾身汗毛倒豎,強烈的危機感使得我迅速清醒了過來,有什麽東西在靠近……我極盡輕巧的穿上鞋子,左手拿着手電筒,右手拿起放在頭邊防身的冰錐。
低沉的氣息,以及月光下映照在帳篷之上的形態,讓我手腳發軟、膽顫心驚,是一隻老虎!
怎麽辦,怎麽辦……
森林的野獸可不比動物園提供娛樂的那些,必是牙尖爪利,嗜血兇殘,我雖都日常運動卻沒有習得肉搏之術,氣力和速度也是處於下風,這可如何是好?
我緊握着冰錐,屈於帳篷中,身子忍不住的瑟瑟發抖,只求那老虎未發現我而離去。
可惜了,越是不希望發生的事越是會發生。
那大蟲很明顯已經發現了我的所在,一伸爪子,那帳篷「噗嗤」一聲如薄紙一般被劃破,一顆碩大的頭顱出現在我面前,碧綠的眼睛發著幽光,而我的大腦還未來得及使喚身體,手中的冰錐已經刺了過去,尖銳的錐子沒入了那老虎的右眼之中。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牠變得更加瘋狂起來,帳篷被整個掀翻,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刺牠一次,只得連滾帶爬的朝着後方逃跑去。
被傷了右眼的老虎自然不可能放過我,若說原本我是牠的食物,那麽此時我已然是牠的仇敵。
慌亂之中,腳上被藤蔓一絆,很是狼狽的撲倒在地上,而那老虎也已經撲了上來,我只覺得後背一陣劇痛,如有巨石壓在了身上一般,還有口水之類的黏液滴在脖子上,大股的腥臭,好不噁心。那股惡臭伴隨着粗大的鼻息越來越靠近,似盆的大嘴巴已經抵上了我的脖子,終究是難逃一死了?一定會很痛吧,肯定是痛的。
這種生命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覺真難受,瀕臨死亡的恐懼讓我想起了那次地震,難受,只有難受,我討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近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我怕死,也怕痛;我厭惡死亡,也厭惡這種無法掌控的無望,更厭惡臨死前的恐懼,人類其實是這般的懦弱的生物。
我放棄了掙扎,只圖牠能給我個痛快。
然而,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一股溫熱而腥臭的液體噴射了我一身,還有刺鼻的血腥味道,背上一輕,野獸的喘息便不再存在。
「你沒事情吧?」只是這般簡單的一句問候,我卻覺得極盡美妙。
同那時一樣,這是瀕臨絕望的時刻,聽見的救命之聲,天籟,恐也不過爾爾。
本想說點什麽,張口卻是「哇」的一聲,吐了一地污穢,本就沒吃多少東西,酸水吐完之後,便是止也止不住的乾嘔,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原本以為經歷過那般的天災之後,我會變得更加堅強一些,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我完全接受不了。先是失足掉下懸崖,僥倖撿回一條小命,卻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後又告訴我我穿越了,根本就回不去了;現在又讓我經歷一次生死搏鬥,那般恐怖、那般絕望的情形,為什麽讓我再想起?
已經塵封的記憶再一次被揭開,殘磚坯土、屍橫遍野、嘶吼痛苦、呼救呻吟,那是地獄,真的是地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眼淚止不住的狂流,低聲的抽泣也越演越烈,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言語無法表達的恐懼、沒辦法接受的事實、洶湧而至的委屈被一觸而發,如洪水般襲來的後怕和難過,我控制不了。
後來,易洵告訴我,那一夜,讓他分外無力,他向來謀略過人,卻對那時候的我毫無辦法,只能在一旁看着我痛哭,直到聲嘶力竭,筋疲力盡。
我自後半夜一直哭到了天邊微白,森林裏晨露很重,體力透支之後,便覺得很冷、很餓、很累還很臟,渾身都是老虎的口水、凝固的血以及自己嘔吐之物。
回頭見易洵一直站在旁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冒險救了我,還容忍我發瘋、發癲。
我扶着樹榦站了起來,腿都麻透了,「謝謝你。」
易洵並沒有說話,見我總算正常了,才吁了一口氣,想來他也提心弔膽了很久。
突然覺得這人其實不壞的,面對我這樣一個來歷不明而且素不相識的人,兩次相救,還耐心的等我平復心情,心底對他的防備也少了幾分,反升起一股依賴。
人在脆弱的時候,果真是最容易動容的。
我咧開嘴對他笑了笑,「這附近有水源嗎?」
跟着他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便見到一條河流。
此時天已經微亮了,我站在溪流邊深吸着氣。
易洵站在我身後,突然說話了:「是我來晚了。」聲音裏帶了些歉意。
我略低了低頭,鼻子有些發酸,這是個怎樣的人啊,本就不干他的事,現在卻向我道歉。
轉過身去,我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我沒事兒。」
他依然是那襲灰袍,黑色的靑絲隨着晨風飛揚,清新的空氣里混合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我居然有一刻的失神。
「你去清洗一下吧,我不會走遠,有事叫我。」說完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略遲疑的加了一句:「我不會偷看。」
聽聞這隨後加的一句,我忍俊不禁,看着那灰色的身影隱匿入黑暗中,若有所思。
我脫了衣服,散開頭髮,浸入半人深的溪水裏,沒有被污染的水,清澈見底,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洗完之後,穿上貼身衣服和牛仔褲,套上那雙棕色的牛皮靴,將髒了的毛衣洗好,再將羽絨衣外面擦拭乾凈。
我將衣服掛到一旁的樹枝上,扯着喉嚨喊了一聲:「我好了哦。」然後便在溪流邊的光石板上坐了下來。
易洵緩慢的自林中走了出來,手上還提着我的背包,我應聲回頭,他見了我的裝束微微皺了皺眉頭。
依着他的視線,我低頭看了看,貼身的衣褲讓身體曲線展露無遺,可也沒多出格,不由的撇了撇嘴,至於這麽迂腐嗎?我連一塊肉都還沒露呢!也不管他的看法,站起身來,自他手中接過我的背包,明顯感覺到他有些不自在。
我只得說道:「我根本就沒衣服穿了,羽絨衣不方便行動,而且這天氣也不適合穿那個。」
他沒多說什麽,徑直走到水邊,洗了把臉。
我經過昨晚一番折騰,也想明白了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運,心情也好了不少,難得遇見男女之別成見很深的人,便生出了逗弄之心,「那是我的洗澡水呢。」說完便自顧的笑了起來。
易洵回頭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是在戲耍他,也不接話,洗完之後,便走了過來。
他在我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側臉問我:「你有什麽打算?」
「能有什麽打算,肯定是回不去了,既然你救了我,就送佛到西,收留我唄。」這般玩笑着,心裏卻是無比苦澀,非要這樣才行嗎?
「……」
「對了,我好像不愛端茶送水,不會洗衣做飯,也不願意做牛做馬,嘻嘻……」
「那我收留你有何用?對我毫無好處。」他竟然也和我胡言亂語起來。
我雙手撐在身體兩側,稍微後仰着看向天空,「那我以身相許吧。」再轉頭看向他,「這樣算不算好處?」
他也轉過頭來看向我,眼中有絲笑意,「我考慮考慮。」
我面上笑得更歡了,其實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原來的世界,我都是孤身一人,那次天災帶走了我全部的親人,那麽愛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奶奶、弟弟,我能如此堅強的活下來,是因為我答應過她。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能比拿走我的生命來得更殘忍了,只要能活着,我就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活着,頑強而倔強的活着。
「易洵。」
「嗯?」
「你們這裏的女子都做些什麽?」
「相夫教子。」
「真老土!現在是什麽朝代?有皇帝嗎?」
「封浩八年,出雲國的皇帝是逸。」
「能給我講講出雲之前的朝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