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城外便整齊地列了兩支隊伍,城牆上站滿了未當值的白家軍,白啟濟也親上城樓,表示對這種實戰演練的重視。
登上城牆之後,本來只是當做熱鬧來看的白家軍們,臉上的表情都由漫不經心轉為鄭重。原因無他,城牆下那一隊女兵,身姿筆挺、面容剛毅、令行禁止,眼中盛滿濃烈的戰意,短短一個月就已經跟真正的軍人再無差別。
白玉瑾看着當先騎在馬上的女子,那厚重的鎧甲下纖細的身形,彷佛充滿了讓人信服的力量,常年掛在臉上的笑意被堅毅取代,眼底的亮光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他焦慮了半個月的心,在看到她、得到短暫的平靜之後卻更加煩躁起來,光盯着她便莫名火大到不行。
「白小將軍,承讓。」清亮的聲音鏗鏘有力,雖是女子,卻讓人無法小覷。
白玉瑾恨恨地盯着她,滿心都是征服她的戰意,心想今天一定要讓她吃點苦頭。
他回應道:「承讓!」
戰鼓擂動,一上來便是騎兵硬碰硬的拚殺,崇陽營的女兵以毫不遜於飛鷹騎的速度向對方衝去。
城牆上觀戰的眾人呼吸急促起來,即使這場比試立刻結束,這一刻的看頭也算值了。
然而,他們很快就瞪大了眼睛,就在雙方對上的那一剎那,彷佛有一把看不見的刀鋒將飛鷹騎飛前鋒一刀割下,飛鷹騎騎兵竟整整齊齊的摔做一團。
崇陽營前鋒瞬間分成兩隊,一隊收割摔下馬的飛鷹騎,另一隊則似刀鋒一般,強硬悍然的切入飛鷹騎,破壞他們的隊形。
「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城牆上眾人都驚呆了,只一照面,飛鷹騎就損失了十幾人,簡直是見鬼了!
「我也想知道,怎麽像是用了絆馬索?可是哪裏來的絆馬索?」
「那裏!那些人!」有人似乎發現了什麽,指着戰場的周邊叫道。
眾人定睛看去,這才辨認出幾乎和土地一個顏色移動的人竟是崇陽女兵,若她們不動,真的很難讓人發現。
「她們一開始就趴在那裏,早就埋伏好了!」
「除非她們昨天晚上就趴在那裏,否則怎麽會沒人發現?」
「怪不得剛剛覺得崇陽營人數少了點,我還以為是都是女人,佔地少的緣故,平地上都能埋伏,這本事絕了。」
沒人反駁,戰場上幾千雙眼睛,沒有一個人在如此近的距離發現地上埋伏了人,這確實不是一般的本事,最起碼要有超越常人的耐力才行。
但很快的,眾人就顧不上再多想,不過幾個呼吸,戰場上又發生了變化。
飛鷹騎畢竟是精英,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再次迅速集結起來,準備將沖入隊中的崇陽女兵圍殺,然而對方似乎已料到他們的動作,在還未合圍之前便抽身撤退。
此時留在周邊的那一隊開始裏應外合,雖然被殺得歪歪扭扭,但裏面的人還是堅定地向外移動。
途中有被「重傷」的女兵會立刻回身衝殺,明顯是打算用自己的命護着其他人離開,身後同袍的吼聲在耳,即使明知道是演練,不是真的死亡,但那一刻生離死別的氣氛卻毫不作假。
身臨其境,崇陽女兵們終於深刻理解了沈秋的話——
我這可是在救你的命、同袍的命,省得你們面對無力的自己時恨不得引頸就戮,不過不用感謝我,我只是懶得替你們收屍而已。
那時她們已經使不出一絲力氣,她卻調侃、嘲諷一般說著如此無情的話,輕而易舉地又給她們加了沙袋。很多時候,她們都要靠着對她的恨意來支撐,此刻卻恨不得她當時對自己再狠一些,如果能再快一些、再准一些,同袍就不會死了。
「如果不想留下更多的人,都給我跟緊了!」沈秋的怒吼聲從前方傳來,眾人精神一振,眼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就連飛鷹騎的人也沒想到這群女兵會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在損失了十幾人,同樣帶走飛鷹騎幾十人性命之後,崇陽營女兵終於突出重圍。
飛鷹騎眾人氣紅了眼,他們確實沒有盡全力,畢竟對付一幫女人,拚盡全力會惹人笑話的,但如果敗給一幫女人,估計會被人笑話一輩子。
「沖!」白玉瑾帶着飛鷹騎開始追擊,隊伍後方被追上的崇陽營女兵被輕而易舉地斬落馬下。
觀戰眾人稍稍鬆了口氣。
「就準備一個月的時間,能有這樣的成果也不錯了。」有人嘆氣,並沒有嘲笑的意思。
「未必。」旁邊的同袍朝着崇陽營的方向抬抬下巴,回應他道:「雖然崇陽營功夫不敵,但這戰術卻精妙,幾乎算無遺策了。」
那人順勢看去,就見崇陽營的步兵已經架起了弓弩。
白玉瑾自然看見了,飛鷹騎的步兵也壓上來,這一輪之後就是真正的拚殺,就不信他奈何不了一個沈秋!
【第二十三章加入飛鷹騎】
其實白玉瑾想的不錯,這一輪之後便是真正的拚殺,但這一輪卻是崇陽營的關鍵。
此時的大雲朝,最高級的遠程武器便是弓弩,射程遠、殺傷力大,但只能單射,即使人數多了三輪排兵,想要連續射擊也有限。
此時崇陽營步兵只有幾十人,頂多能排兩輪,根本不能完成連射,間隙時間完全夠飛鷹騎衝殺過去,可誰都不知道沈秋改良了弩,這也是白啟濟特許沈秋帶領崇陽營對戰飛鷹騎的原因。
每一個人都知道武器在戰場上的重要性,戰前,沈秋派人摸清了飛鷹騎的成員以及白玉瑾的佈陣習慣,飛鷹騎雖也有過來打聽,但沈秋防得嚴實,再加上對方也沒打算對崇陽營用計,畢竟在懸殊的武力差距面前,一切計策都是泡影,倒不是不重視沈秋,畢竟飛鷹騎中也有和沈秋交過手的人。
但他們不在意崇陽營,崇陽營的女兵雖然比一般女人強,但整體上差太多了,沈秋能應戰已經證明了膽量和氣魄,即使輸了也不會有人笑話她。
可惜這裏沒有人了解沈秋,她倔強、要強的性格和偽裝的本事雖然有人知道,但她精妙的佈陣和指揮天賦還沒人領教過。
白玉瑾有幸成為大雲朝第一個。
連射弩可以連射三輪,兩輪兵足夠嚴絲合縫的對接,飛鷹騎按照習慣,在躲過第一輪箭之後衝殺,然後就……吃了大虧!
這一輪弩射過後,飛鷹騎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馬,而崇陽營還有三分之二。
真正的拚殺開始,崇陽女兵兩兩結隊,以二對一,相鄰間又互相呼應,配合絕妙,但仍然禁不住飛鷹騎的剽悍,眼看着崇陽女兵雖一直搖搖欲墜,幾乎要敗,卻奇蹟般的堅持着,而此時的飛鷹騎也已經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在努力了。
一場四百人的對決從早上廝殺到中午,眼看着崇陽營的人數慢慢少了下去,剩下的人也都氣喘如牛,儘管飛鷹騎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但這場對戰的勝負似乎已經一目了然。
觀戰的眾人有不少人都偷偷鬆了口氣,雖然替崇陽營女兵遺憾,但畢竟押了銀子,他們可一點都不想輸。
沈秋被白玉瑾甩出去之後,半天沒爬起來。
白玉瑾臉上掛着一道血痕,他早就被打出了火氣,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這麽大的人,單膝跪在沈秋身前,伸手按住她的脖子,恨不得真的掐死她,「真是小看你了!」但好在他還保留一絲理智,咬着後牙槽道:「打到這裏,爺也認輸了!」
沈秋舔舔乾裂的嘴唇,忽然眯着眼睛笑道:「當然是你輸,而且不是到這裏喲!今天我教你三個道理。一是,戰場輕敵是大忌;二是,看到最後的結果之前不要說大話。哦,還有,兵不厭詐!」
聞言,白玉瑾直覺不妙,正想動作,卻見沈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高聲嘶吼,「射!」
戰場上又出現了一輪逆轉!
白玉瑾只覺得額頭一痛,一支羽箭落在面前,箭頭上的軟箭頭已經凹下去,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額頭上有着滑稽的紅膏。
「飛鷹騎白小將軍陣亡!」監察兵報出戰況,飛鷹騎全都不由一頓,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有人吼道:「開什麽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