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綦卉卻驀地心頭一跳,本能的往自己胸口摸去,又摸了摸頭髮,臉色忽青忽白地呆站在原地。
慘了!她忘了將頭髮綁上,也忘了束胸了……
一輛小馬車,低調的由盤石城往北方的京師出發。
畢竟是以皇帝的名義發的信函,如果違逆等同抗旨,那顧不平就有更多理由將綦卉拿下治罪,所以這趟入京即使知道京師是龍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綦卉雖然沒有任何官銜,算是龍潚個人私聘的幕僚而已,但進京路上僅帶了一個車夫及侍衛,這個規格以龍潚對她的重視,似乎太過輕了一點。
可是要是知情的人,就會清楚這已經是最高待遇了,因為那個跟着綦卉的侍衛,竟然就是龍潚本人偽裝的。
他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跟着綦卉坐在馬車裏,前面的車夫也是戰龍軍里最高明的斥候,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避免很可能發生、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的刺殺。
綦卉坐在馬車中,一直覺得心神不寧,個中的原因,自然不是那場刺殺,而是她與龍潚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這個車廂並不大,龍潚又是一個大塊頭,一個人就佔了快一半的空間,讓綦卉總覺得這車廂里充滿了他的氣味,一種很陽剛,很懾人,卻又讓她不由得有些迷醉的氣味。
這不是鼻子聞得出來的味道,而是一種他對她本能的吸引力,綦卉原就仰慕他,現在離他職尺之距,自然更是浮想聯翩,怎麼還能坐得安穩呢?
更不用說,他似乎開始懷疑她是個女人了……那夜她差點被他看穿,令她一直緊張到了現在。
她只能掀起車窗的帘子,讓外頭的冷風灌進來,吹醒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
「大將軍……」她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才訥訥試探道:「你真的覺得我很像女人?」
龍潚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認真地盯着她直看,末了開口道:「其實你臉上若去掉了那塊紅斑,應該就是張妖女般的臉,那姿色足以讓很多女人嫉妒。」
他說著說著,慢慢的靠近她,讓綦卉開始緊張起來。
「……還有你這身段雖然乾癟,比本將軍的刀都還平,但如果換成是個女人,再長點胸,倒也算是休態均勻,嬌小玲攏……」他上下打量着她。
他他他,這話是試探還是調情,綦卉幾乎都要尖叫起來,而且他那雄性的氣息強烈的籠罩住她,讓她微微地、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像朵嬌怯的小花。
「而且你都十五歲了還沒變聲完全,聲音尖尖細細的就像個女人,既然連你自己都懷疑,看來老師這方面沒教你教得太清楚,讓本將軍幫你確認看看好了!」
說完,龍潚的大手居然就朝着她抓去,讓綦卉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他的手到她的鼻尖時驟然停了下來,接着便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自己看看,難道你這樣不像個女人嗎?」
又被他戲弄了一回,綦卉氣苦地瞪着他,想不到原本只是靠近卻沒有摸到她的他,突然臉色一變,朝着她撲過去,將她壓倒在車廂的地上。
綦卉倒抽了一口氣,臉兒一下子漲紅了!還來不及質問,就見到車窗外射入了一枝箭,直直的釘在方才她坐的地方。
綦卉整個人都傻了,不過龍潚不愧身經百戰,在車夫反應極快的硬是將馬車扭轉了一個方向時,他抱着綦卉往車廂外跳,接着很快的翻滾到路邊。
一輪箭雨射來,咚咚咚的將整座車廂射成了刺蝟一般,龍潚看向綦卉,什麼都沒有說,她就點了點頭,在翻滾之中脫出了龍潚的懷中,自己滾到路邊的草叢,躲藏了起來。
只有少了累贅,大將軍才能充分的發揮他的本領,所以要在他身邊,首先不能成為他的累贅——這句話是玄機子生前一再交代綦卉的,因此即使她嚇得渾身發揮,臉色蒼白,卻本能的在最快的時間讓自己躲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不妨礙龍潚殲敵。
那一方,駕車的車夫已經就着馬車的掩蔽沖入一座林子之中,一會兒便傳來了兵器交擊聲,而龍潚見她躲好了,也抽出背上的刀,借力踏在樹榦之上,飛撲進了林子裏。
不一會兒,綦卉就聽到裏頭不時傳出慘呼,讓她感到不寒而慄。
即使曾經隨着玄機子看過戰爭的殘酷場面,但那畢竟是在安全的城樓之上,可是現在危險是就懸在她頭頂上,那種一妄動就會被射穿腦袋的恐懼,再怎麼沉着的人都會膽寒。
這也算是磨練吧?一個合格的軍師,總是要見識過各式各樣的生死關頭。
綦卉拚命的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不僅僅是害怕,更擔心的是林子裏龍潚的安危。
縱使他的武功高強,可是擔憂仍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湧上心頭,誰叫他是她的心上人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又像是過了一整天,林子裏的動靜終於停了下來,綦卉像只小兔子般豎起了耳朵,差一點就站了起來,只是她硬是按捺住那種衝動,直到她看見由林子裏提着刀走出來的人,是龍潚。
她終於忍不住了,由草叢裏沖了出來,直直的撲進了他懷裏。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好擔心你……」
龍潚眉頭一皺,原想將她推開,但懷裏人兒那種真實的恐懼,像會感染似的傳達進了他的心中,還有她身上軟綿綿的,還帶股淡香,令他怔了一下,竟是沒有動手,讓她留在了他懷裏。
好半晌,綦卉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由他懷裏抽身,像只無辜又可憐的受驚小鹿般,張大着濕轆轆的眼望着他。
「那個……車夫呢?」她突然問。
「在裏頭修理馬車。」龍潚用手指了指後頭林子。
「那……那些敵人呢?」
「全死了,只留了一個活口。」
「知道是誰派來的嗎?」
「用鼻孔想都知道。」
一下子,綦卉詞窮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方才真的太衝動了,見到他全身而退就忘了形,居然主動抱住他。
龍瀟沒好氣地瞪着他,揺頭說道:「說你不像個娘兒,你還真像,這身子軟綿綿的,一點肌肉都沒有。」
「我才不是!」綦卉臉色泛紅地反駁,還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是你自己說我,呃,比你的刀還平的!」
龍潚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又掃,總覺得她的態度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忽地伸出了手,朝她的胸口抓了一把。「本將軍還是想確認一下。」
這下可是結結實實的摸了下去,如果同是男人,拍一下對方的胸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發生在綦卉身上,簡直比被雷劈還嚴重。
龍潚收回了手,還納悶不已地直看,喃喃自語道:「還真的比我的刀還平,你……嗯嗯嗯,你沒事吧?」
他才抬起頭,便看到綦卉忽然白眼一翻,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龍潚一驚,連忙彎身下去查看。身為經驗豐富的武將,他粗淺的懂一點醫理,探了探她的氣息,把了下脈,斷定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會突然昏了過去,這理解令他好氣又好笑。
「居然暈了,真是一點屁用也沒有!方才那麼大陣仗都沒暈,被本將軍摸一下就暈了,還說自己不像個女人……」
他將綦卉由衣領拎了起來,欲帶回馬車上,但順手掂了掂她的重量,居然沒比他的寶刀重多少,不由又讓他嘖嘖有聲的直揺頭。
「不只比本將軍的刀還平,甚至比本將軍的刀還輕啊……」
度過了有驚無險的一天,綦卉也沉沉的睡了一場好覺,是夜,馬車進了一座叫留春城的大城之中,龍潚尋了一間客棧好好休息。
但也許是白天受了太大驚嚇,也睡得太久,真的到了要就寢的時候,綦卉卻又睡不着了。
已然月上樹稍,半夜三更,整座城的人應該都睡死了,綦卉卻由床上起身,悄悄的開了門,走到隔壁門前,靜靜地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