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九章
晏和側身避開,聽他說完話,腳步忽的一頓:「你頭一回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
重正微怔,被他風采所懾,竟下意識地答道:「是年月初十。」
晏和目光一凝,年月初十,也是城破之後他把何蘭蘭救下的那天。
身後的席雪天見勢不好,忙上前笑道:「二少爺這記性真是的,明明是年月十三,非被你說成了初十,連這個都記不住,當心東家起來找你鬧。」
重正不服地嚷嚷道:「分明是你記錯了,明明就是初十,我當初急的直接從醉仙樓跑回來,路上差點撞到人,怎麼可能記錯?」
席雪天心裏一緊,忙扯了他一把,還要再解釋,就見晏和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出了府門。
這次跟他一道來的侍從正是他昨天派來打聽重家情況的那個,見他過來,忙放下腳凳,對着重府門感嘆了聲:「說來也巧了,昨天重家小姐一暈,咱們小小姐就醒了過來,還有當初小小姐暈過去,重家小姐也醒了過來,金陵這風水真是邪門嘿!」
晏和撫着下巴喃喃道:「確實巧了。」
……
那邊重嵐正閑着無聊,只好拉着幾個小丫鬟閑磨牙,正好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晏三小姐來了。
重嵐一聽是晏芷,立時命人請進來,見她神色穿着半舊的蜜合色綉纏枝菊花斗篷,但也掩不住溫柔嫻靜的舉止,見到她遞了個單層食盒過來,裏面的白瓷碗裏乘着熱騰騰的雞蛋羹,嫩嫩的雞蛋上點了麻油,還撒了青翠的蔥花,她笑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你又是大病初癒的,所以做了碗好克化的雞蛋羹送過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重嵐道過謝,她又遞了塊嶄新的帕子,一邊笑道:「前兒個才繡的,拿去玩吧。」
重嵐又站起身來道謝,她忙擺手道:「別那麼拘束了,我就是找你來說說話,你若是再這樣,我可走了。」她抬眼看着她的髮型,沒忍住噗嗤笑出來:「你可受罪了,可惜了你那一頭好頭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出來。」又嘆道:「六妹妹也是…罷了,這回祖母也訓過她了,她性子應當也會改好些。」
重嵐摸了摸光頭,心頭大慟,面上還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有什麼,長几個月就長好了,說不準比原來還黑亮呢。」又懶洋洋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性子都是給嬌慣出來的,哪裏是被人訓幾句就能改好的?」
晏芷搖頭一嘆,不過她到底是二房的庶女,也不好議論大房的嫡女,便湊過去瞧了瞧她的腦袋,擰眉道:「好大一個癤子,還疼不疼了?」
重嵐擺擺手:「不碰倒沒什麼,一碰就疼得厲害。」她說完,饒有興緻地打聽:「昨天大夫人過來讓我跟老夫人說,要把六小姐放出來,現下人放出來了嗎?」
晏芷搖了搖頭:「伯娘一聽說你醒,立時就去求了祖母,但祖母硬壓着不放人,說六妹妹還是不知規矩,不懂禮數,伯娘這才跑來求了你們。」她低頭玩弄着腰間的絛子,嘆口氣道:「聽說二姐姐在備嫁,不過半年就要出門子,她嫡親的妹子這時候被關着怕別人傳閑話,這才急的四處求人。」
晏家雖然算不得什麼豪門大族,但家中人口倒是不少,重嵐現在都沒搞清那個是那個。兩人又寒暄一會兒,她察言觀色,見晏芷面上似有為難之色,想說什麼話又不好說,便主動問道:「芷姐姐可是有話要跟我說?」
晏芷面上微微發紅,吞吞吐吐地道:「你…這兒可有紅糖,我想來借些子。」
她以為重嵐聽不明白,沒想到重嵐一聽就懂,原來是癸水來了,但她又不好直說出來,只好裝了一臉茫然的模樣去看馮嬤嬤。
馮嬤嬤面上起了幾分憐意,對着她笑道:「小小姐年紀還小,用不上這個,不過前些日子老身認識幾個管事娘子,倒是能幫小姐借些紅糖薑茶來,小姐稍等會兒,老奴這就去取。」
晏芷用絹子半遮着臉,羞羞答答地道:「多謝嬤嬤了。」
重嵐好奇道:「紅糖又不是什麼精貴物件,姐姐份例里沒有嗎?就是沒有,去管事娘子那裏討要也成啊。」
晏芷苦笑着沒作聲,還是她身後的丫鬟滿是憤憤之色:「這個月份例里的紅糖少了一多半兒,去討要了也沒用,一會兒說是大夫人要用,一會兒又說是老祖宗想吃紅糖藕粉糕。可是要扣大家一起扣啊,那起子人只變着法地剋扣我們小姐!」
晏三思庶出閨女一大堆,晏芷又是姨娘的丫鬟生的,拜高踩低的事兒哪裏都有,旁的人下人不敢得罪,便只柿子撿軟的捏了。重嵐心裏同情她,但也沒法貼補什麼,她自己都被人收養着呢。
這時候馮嬤嬤拿了紅糖薑茶回來,也對着她道:「小姐也太好性了,由着那起子下人欺負,您只管擺出主子的款兒來,他們還敢把您如何不成?」
晏芷哀嘆一聲,苦笑道:「她們是不會拿我怎麼樣,只不過拿我姨娘出氣。」,馮嬤嬤知曉她的難處,也只好寬慰幾句,正好這時候晏和進門,她拿着薑茶道了謝,急匆匆地出門了。
重嵐心裏還惦着自己原身的情況,也三兩步出了門,眨眼道:「大人怎麼這般早就回來了?」
他跨進門看她,面上滿是若有所思,重嵐被他看得心虛,目光躲閃開來:「大人,你老這麼瞧着我幹嘛?」
晏和沒應答,轉了話頭道:「你今日都幹了什麼?」
重嵐一怔,隨即道:「看了些書,又跟芷姐姐聊了會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