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總有那好事的人紛紛叫來夥計,竟是不約而同的點了那道魚香肉絲。
夥計們嚇得臉都白了,二師傅走了,後廚誰也不會做這道菜。
他們只能硬着頭皮勸眾位食客放棄這道菜,誰知總有那喝了酒後脾氣大的,直接抓了夥計,說對方看不起他。最後居然變成一場混戰,得月樓一樓的大廳被砸得面目全非。
【第二十五章不入世的君子動心了】
當得月樓的掌柜帶着艾永貴趕回來時,只看到一片狼藉。
「艾師傅,您的那道新菜讓人給砸了場子,後廚的二師傅也撂挑子,走人了。」管事嘴上說著,偷眼去看掌柜,「東家還不知道這事,您看……」
「誰來砸場子的?」艾永貴問。
「是兵部侍郎府的三公子與夜神醫。」
艾永貴倒吸了口涼氣,這兩位都是他惹不起的。
「對了,跟他們同來的還有個小丫頭,就是她指出二師傅菜做得不對,她還說做這道菜一共有五種方法……」
艾永貴大驚,急急追問︰「都有哪五種,你可記下了?」
管事哭喪着臉,他又不是廚子,當時那小丫頭說得又快,他哪能記得下來?
「二師傅呢,派人去尋他回來。」艾永貴暗暗咬牙,向掌柜道︰「我覺得必是有人想趁着『天下第一鮮』廚藝比試之前先消弱咱們的實力,故意挑事……那道菜式是我獨創,怎麽可能會有別人知道做法,定是咱們樓里有了內奸。」
管事道:「我聽二師傅問那小丫頭是不是大福師傅的徒弟……」
艾永貴與掌柜都很驚訝,「怎麽可能,大福師傅不是說不再收徒了嗎?」
「派些人去打聽那小丫頭的身分。」得月樓掌柜下了吩咐。
得月樓這邊到處尋人,那邊艾巧巧早就跟着夜離殤去了若懷西的住處。
幽靜的小院子前面連着私塾,院子後面有一小塊菜園,種着些家常的蔬菜。
菜園邊上還圈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養着幾隻雞。
要是不知道的人,真會以為這是到了鄉下。
「怎麽樣,我這裏不錯吧?」若懷西摸着院子裏的一棵大樹悠然的眯起眼睛,「到了秋天,這些樹上還會結滿梨子,私塾里的那些孩子就會到我這裏來偷果子。」
艾巧巧忍不住笑起來,其實他是故意讓那些孩子來偷的吧,不然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太寂寞了。
她注意到若懷西這裏只有一個隨侍的小書童,還有一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像是車夫。
若懷西來到一棵大樹底下,親自拿着鋤頭在地上挖了一陣,抱出來一個酒罈,「煩勞巧巧姑娘做些下酒菜,我們今天就喝這一壇好了。」
夜離殤點了點頭,「不如就做那道魚香肉絲好了,其他的你自便。」
艾巧巧痛快的答應了,若懷西身邊的書童帶着她去了廚房。
剛才在得月樓的那一幕不斷在她腦海重現,一個她萬分不想承認的事實擺在她的面前——二伯父很可能與她爹的死有關。
她爹被人亂刀砍倒在地時,手裏唯握着半頁菜譜,他將畢生所創的菜式全都寫入菜譜中,幸也不幸的是菜譜並沒完成,所以對方搶走的那本菜譜也只有半本。她只要找到那半本菜譜,便能順勢尋到殺害她父親的兇手。
可是她卻不敢想,這個殺人者難道就是她的二伯父?不管怎麽說,二伯父與她的父親是親生的兄弟,怎麽能手足相殘?
其實她本可以偷偷尋訪事情的真相,但是今天她卻勇敢的選擇了高調現身,狠狠的打了得月樓的臉面。得月樓並不知道她的身分,不過就算艾永貴會猜到她身上,她也不懼。
而且,她覺得艾永貴很可能不敢直接來問她。正所謂做賊心虛,她越是正大光明,對方越是會疑神疑鬼,懷疑她另有圖謀。
艾巧巧先是做了一道魚香肉絲,然後用剩下的肉做了一道鄉下家常的炒肉。
她特意留了塊五花肉,肥瘦相間,又去菜園子邊上轉了轉,摘了些大蔥回來。
用水先把五花肉焯一下,加入些鹽和黃酒,用小火稍煮了會後,艾巧巧把肉撈了出來。
在煮肉的空檔,她早就把大蔥切成長段,還準備了些紅辣椒和蒜片備用。
等五花肉晾涼後,她把肉切成片,用小火炒至兩面金黃,這才將蒜片和紅辣椒放進鍋里,又加了一勺大醬,煸炒出香味,最後才放入蔥段,以大火炒勻。
出鍋時,她還特意淋上了點香油。
若懷西和夜離殤在屋裏說話,在艾巧巧端了菜進屋後,他便一個勁的吸着鼻子。
「好香好香,我來嘗嘗跟得月樓的菜究竟有何區別。」他也不怕燙,急急的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入口中。「好……好燙……好香……」
夜離殤的眸子裏帶着一絲笑意,問他,「如何?」
若懷西豎起大拇指,「巧巧姑娘,你以後要是在懷安城開酒樓,我一定捧場!」
艾巧巧被他逗樂了,「真的嗎,那我以後就指望着若公子來給我撐場子了。」
若懷西笑着應了,突然瞥見對面的夜離殤神色不對。
夜離殤眼眸半垂,指節輕叩桌沿,緩聲說了句,「倒酒。」
若懷西親自拿起酒壺來替他斟酒,「到時一定也少不了咱們夜神醫的捧場。」
夜離殤眉心微蹙,似乎仍不怎麽開心。
艾巧巧將菜擺好在桌上,後退一步,鄭重的屈膝行了一個萬福禮。
若懷西吃了一驚,伸手想要去扶她,她卻不肯起來。
「今日之事多謝兩位公子,此道菜乃是我父親所創,但他臨死之前所寫的菜譜遭竊,至今沒有下落,多虧兩位公子出手相助,我才能有機會幫我父親正名。」
若懷西並不知道艾巧巧的事,於是問了幾句,艾巧巧也沒有隱瞞,簡單的說了。
他聽聞後沉吟半晌,「依得月樓的管事所言,那菜乃是你二伯父艾永貴所創,看來這其中必是有人說了謊,要不要我幫忙查清此事?」
艾巧巧再次施禮,「公子若能幫忙自是最好不過,不過我擔心會打草驚蛇。」
菜譜這條線索如果斷了,她不知還能從何處下手去查父親死亡的真相。
若懷西想了想,「說的也是,這麽看來你今日之舉有些衝動了。」
她砸了得月樓的招牌,就會讓暗處真正的敵人提高警惕。
艾巧巧笑了,「我爹說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把事情鬧大了,如果真的有人與我父親的死有關,必會對我生出戒備之心,或是準備將我除去也說不定。」
這樣一來,兇手的尾巴就會露出來了。
聽了這話,若懷西臉色變了變,這小丫頭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拿她自己當誘餌。
夜離殤低頭品了口酒,不知在想些什麽,始終沒接話。
艾巧巧轉身去廚房幫他們準備主食。
若懷西嘆息着對夜離殤道︰「你也不勸勸這孩子。」
「勸什麽。」夜離殤唇角輕扯,「大不了我護着她便是了。」
若懷西一口酒嗆在了喉嚨里,一旁的書童連忙過來幫他捶打後背。
若懷西咳了半天才緩過這口氣來,瞪着眼睛盯夜離殤,「你當真?」
夜離殤垂眸避開對方的審視,「什麽當真?」
「你對她……」若懷西兩手舉起,相互對勾着手指。
夜離殤看着他的那個動作,唇角勾起一絲弧度,悠然吐出兩字,「猥瑣。」
這一下若懷西可不依了,隔着桌子抓住他的衣裳,「夜離殤,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以前的我沒有了悟。」夜離殤無視了對方抓着他衣裳的手,用左手夾了些菜送入口中,「如今我雖然污名纏身,又是個廢人,但這一次我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麽。」
若懷西直愣愣的看着他,緩緩鬆開了手。
「我想要那個丫頭。」夜離殤一口將杯里的酒飲下,熱辣辣的感覺在胃裏蔓延開來,連帶着全身也跟着熱起來。
若懷西輕嘆。以前的夜離殤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無慾無求的人,不論是他的武功,還是他的醫術,在藥王谷都稱得上是出類拔萃的。但是他卻謹遵師傅之命,做一個與世無爭、不入世的君子。
沒想到有朝一日這樣的一位君子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想要那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