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靈火
說實話,柳扶風一輩子都不想第二次這樣做。面對一具屍體,只看它的眼睛就夠瘮人了,更別提要看着它的雙眼發出寒光。
聶小妖叫他慢慢地靠近些。
隨着距離的減少,白布上出現了淡淡的光影。再靠近,好像有了圖像的輪廓。再靠近,就變得更加清晰。
這裏的光線非常暗,所以,那淡淡的影像竟然也能看得很清晰。
當離的距離只有十幾公分時,小妖叫停住,並用手機在布上拍了幾張照片。
柳扶風偏頭看那圖案,沒看懂。
這時,那女屍雙目中的光線猛的一收。
聶小妖又用雙手將它的雙眼撫閉,輕輕地蓋上白布。然後做了一個特殊的手勢,禱告幾句。
再拿出一張符紙,一晃而燃,火滅成灰燼。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將灰燼拍散,而是小心的收好,然後帶柳扶風出門。
柳扶風似乎更專業,他從旁邊的工具架上拿過兩雙手套,給聶小妖一雙,兩人戴上。
出了太平間的門,聶小妖去取線香,發現竟然變成了兩株,現在已經燃至根梢。不用說,肯定是一燈探長燃了另一株。
她將香蒂取下,吹散香灰,並將香蒂丟進窗外的花園裏。
出了醫院,已經凌晨兩點多。早過了聶小妖隱身符的效用期。
柳扶風問道:“剛才,那女屍為什麼會突然坐起來?”
聶小妖道:“這只是一種簡單的手法,不過,有時唬唬人還挺管用的。一燈探長點了它背上的‘聚谷穴陣’,刺激屍體的神經,所以才會坐起。不過,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只能在自溶前做,而且每做一次,因為剩餘能量的消耗,屍體會加速自溶。”
柳扶風又問道:“真的有穴位可點嗎?”
聶小妖看着他,反問道:“難道你不相信?”
柳扶風想起頭天上午的事,心說第一次與你面對,就被你給點了穴道慘遭強暴,印象太深刻了,怎麼會不信。
所以他沒有回答,只是害羞地低了一下頭,假裝無事的望向路燈。
聶小妖知道他的心事,鬼鬼地笑了。說道:“放心吧。以後我會教你點穴的。做我的老公,也要能拿得出手。”
柳扶風又問道:“你到底是誰?”
聶小妖道:“我告訴過你了,我是暮月仙子。”
柳扶風驚詫地道:“什麼?你是仙子?”
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前這麼說,他會認為只是一位美女自負的表現。不過,在這十幾個小時的相處之中,他已經無法懷疑她了。更確切點說,他是不相信自己了。
聶小妖還是鬼笑,得意地回道:“當然。”
柳扶風又問道:“你既然是仙女,那你能不能讓那女屍復活?”
聶小妖道:“我不能。但是我燕姐可以。只是,她很忙,不會管這些小事。”
柳扶風點點頭,道:“我已經猜到結果了。果然是‘能’加‘忙’。”
聶小妖並沒生氣,回道:“信不信無所謂。”
柳扶風又接著說:“按照我上大學時法醫課上所學,屍體在死亡後會在很短時間內出現肌肉鬆弛現象,導致面部會恢復自然,瞳孔變得中等大小,嘴會張開,身體形狀趨於相似。幾十分鐘到一兩個小時后就會進入屍僵階段,那時屍體會變得僵硬。可是,早上見到那女屍時,它的死亡時間應該超過數小時,而她的面目呈猙獰之狀而沒恢復自然,又是為什麼呢?”
聶小妖道:“所以我說是殭屍。正常的屍體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可是,被殭屍殺害的屍體就會有一些反常現象。比如,會延遲肌肉鬆弛到來的時間。所以,才能展現出死前的表情。那恰恰給我們提供了寶貴的信息。”
柳扶風又問道:“這樣就能解釋清楚了。現在它的表情又恢復了自然。因為是延遲所至。”
聶小妖道:“知道嗎?人的精元就像是燈油,而精神就像是火苗,氣力就像是燈芯,身體就像是燈碗。火苗旺,則氣力用得多,就好似燈芯長,燈油耗得就快,因此精元所能持續的時間就短。所以,道家講究強身健體以固燈碗,食丹飲葯以充燈油,清心寡欲以守燈芯,平靜自然以斂燈火。”
柳扶風似有所悟,說道:“我就說嘛,你是道門中人。”
聶小妖道:“還好,沒把我當成女妖。”
柳扶風道:“就算是女妖,能選中我,也是榮幸。”
聶小妖對他這話很滿意,又說道:“在道家,這燈油叫原靈,燈碗叫法身,燈芯叫原氣,這燈火叫做元神,也叫靈火。”
經她這麼一解釋,柳扶風才算明白。他問道:“知道這麼多,對破案有什麼幫助呢?”
聶小妖道:“當然有用了,至少知道死者是什麼原因致死。比如說,剛才這具女屍,身體健康說明法身沒問題,目光清澈說明原靈沒問題,皮膚白亮說明原氣沒問題。這充分說明她的靈火旺盛不衰,肯定不是自然死亡。”
柳扶風道:“她身上的傷就是很明顯的例子,說明是他殺。根本不用廢這麼大的神去考慮元神呀什麼的。”
聶小妖道:“你也看到了,剛才那人在對屍體做手腳,以改變案件真相。懂了觀察靈火,就能避開這些表面障礙。雖不足以破案,但至少不走彎路。”
柳扶風聽了,感覺這倒是。反正多學點東西也沒壞事,技不壓身。
聶小妖道:“你這個一燈探長是個道術中人,竟然也明白點‘聚谷穴陣’,真不知道他是哪家路數。有時間要會會他。”
柳扶風道:“老探長是我入行的師傅,進入公安局后就是他帶的我。但是,他從來不教我道術上的東西。我在他家見過神龕,只是不知道他的流派。”
聶小妖道:“總之他有一定的道行,你最近晦氣罩身,要多與他接近,正所謂近道怯邪。”
柳扶風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塊劍形的木吊墜,用紅繩拴着。他說道:“半個月前,他給了我這個,叫我隨身攜帶。”
聶小妖接過,原來是一把桃木劍,削得很薄,但是看起來非常精緻,染成硃紅色,上面好像還刻着一個“避”字。
而當她的手接觸到那桃木劍時,隱隱有一股靈氣。
她搖搖頭,又笑了。說道:“這是‘硃砂桃木劍’。桃木怯邪,硃砂定神,這確實是一把好東西,你應該隨身佩戴。只是夏天太熱,容易出汗污了它的靈性。我看,你還是掛在腰間比較好。”
柳扶風聽她說了,當即就信以為真。把線繩繞成雙股,掛在腰間。
聶小妖道:“只是,它只能避邪,卻救不了你。”
他點了點頭,回道:“他也是這麼說。現在,你知道他是什麼流派了?”
聶小妖略有所思,說道:“還沒看出。不過,他善於用法器,應該屬於驅魔人族。”
“驅魔人?你沒說笑吧?”柳扶風驚聲問道。
聶小妖聽了,感覺自己說漏了嘴,所以故意裝作捉弄的樣子笑着跑向前去。大聲說道:“騙騙你又如何?看你今天的表現,遜暴了。”
柳扶風也小跑着追過去,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驅魔人?還是捉妖人?還是天師?”
聶小妖道:“我是仙子……”
……
柳扶風一直睡到天大亮方才醒,他大聲說道:“完了、完了,遲到了。”
說著,趕忙穿衣服、洗漱。
聶小妖還在睡,睡袍半開,半露酥胸,透出最誘人的一段溫香。
她迷迷糊糊地道:“不用急,反正你也不是主角。讓那幫人折騰去吧。”
聽了她這泄氣話,柳扶風還當真慢了下來。
仔細地剔須,又精修了鼻毛,認真地把臉洗乾淨,往頭髮上噴了些啫喱水,再變幻着樣子欣賞自己的容顏。
突然,他額頭上閃出一道金光。
他趕緊定睛再看,那金光已不再。他湊近些,看到額頭隱隱的紅印,好像是一副太極圖。他知道,這是昨天上午被聶小妖的“迎面錘”打時戒指印在額上的。
他回頭看看卧室的方向,想起聶小妖說的煞氣,心裏真的開始擔憂起來。
他收拾好,竟然有些不情願離開家,眷戀地看看床上的聶小妖,說道:“我上班了,你中午到旁邊小店買點吃,等我回來吃晚飯,拜拜。”
聶小妖道:“你此行坎坷,記住,沉默是金,保你平安。吻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