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婚被
鹿霉之前也跟我談過:總覺得有個地方無條件的一直在接納着我們;不管我們變成什麼樣子,只有在那個地方我們才永遠不會被拋棄。
那時候她雙眸明媚,整張臉都映滿光芒。甜美又自信地話語鏗鏘有力,直接預言了到現在這種情況的發生。
“……謝謝你,奶奶。我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語無倫次的把我們倆共同的心裏話跟老人陳述下來,她只是不為所動的眯起眼睛,擺了擺手,慢悠悠的說道:
“看到你們倆,總是就想起來我跟你爺爺在六十年代的事啦。那時候,赫魯曉夫上台,這蘇聯也跟咱中國鬧了不愉快。”
她眼角微濕潤,好像剛說了這麼兩句,就足夠勾起那塵封多年不堪回首的往事來。
“爺爺他呀,從本來挺光榮的蘇聯來中抗戰紅軍,一下子就降格成了人民公敵。不能去工廠幹活,就整天待在家裏,連門也不敢出。本來呢,我們結婚的日子就定在風頭最緊的那兩天,這下子婚期怎麼都要延誤。”
“我媽媽讓我趕緊跟那個蘇聯人分開,別老是跟外國人膩歪。我那時候也犟,跟家裏人不知道鬧了多少回彆扭,最後是偷了戶口本去民政局辦理了結婚手續。”
她那時候受的苦,想必我們還遠遠不能相提並論。想想就能清楚,一段婚姻關乎政治和國籍之後,受到的反對會有多劇烈。姑且不提後面的那十年的浮躁年代,就是在六十年代初期,他們也受盡了戀愛的苦。
她對後來的事緘口不言,而我會心的理解了後來會發生多麼悲傷的事。
可是歲月悠悠,苦難再深重也會被時間磨平。收穫的愛情卻並不隨着光陰流逝而有絲毫淡化的痕迹,反而由於患難與共,而日復一日地更為情比金堅。
“好啦,陳年舊事我還是少提。因為愛,所以在一起,這沒有什麼錯。周圍親戚朋友的眼光可以置之不理,只要權衡利弊后仍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那就好好的堅持下去。”
……
晚上陪奶奶看了會電視,順便聊了兩下生活的近況。談論了一下像是老媽的病情最近怎麼了,老爸一下子接了四五樁委託,忙得不可開交之類的事。
奶奶她滿臉愁雲的思考着現在這日子的每況日下,憤懣的抱怨了兩聲世道不公。這下子我們也沒辦法安慰她,因為我們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有資格去跟老人指手畫腳呢。
看完電視就已經本來應該月朗星稀的時候了,可是因為天空仍然只是輕陰,只能看到無盡的黑暗。
今天晚上是決定住在這裏了。奶奶因為常年獨自住在這老房子裏,被褥床枕應該也沒有多準備吧?這便是個問題了——我們倆要睡在哪裏?
“你們倆就住你們小時候住的屋子吧。我這整天也沒事幹,就時不時拿出棉被出去曬。昨天剛曬完一床被,你們要是住一屋,蓋那個就行。”
……實在沒想到,奶奶毫不遲疑的示意我們住在一起。雖然是形勢所逼,只有一床被子總不能分屋睡,可是她的反應太過於平淡了。
因為在老人家的眼裏,沒結婚就發生房事那不是大逆不道嗎?
我有點遲疑的欠身再次試探道:“我們倆住一屋?我還以為您會讓鹿霉跟您一屋睡。”
“這傻孩子,你們都談戀愛了,哪還有跟奶奶一屋的道理?”
聽着奶奶說的話,我忍不住幸福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回首看看鹿霉,她也臉色紅潤到輕易地讓人看出來。
“再說啦,我現在就是讓小霉跟我一屋,你不也不願意嘛?”
“誰說的……她睡覺事可多了!沒準睡兩個小時就得把我叫起來說自己做啦什麼夢……哎喲!”
話都沒說完,鹿霉就氣急敗壞的在我胸口拚命的開始掐着。奶奶也並不管,慈祥的笑着就把那床印花的大棉被從櫥櫃裏搬了出來。
“你幹嘛那麼說呀,你睡覺打呼嚕我都沒說呢!”
“我那叫喘氣……就是聲音大了點。那你本來就是有事沒事就叫我起來,弄得我早上上班老是差點睡著了。”
“屁咧,我就是被你打呼嚕吵醒的!”
我們倆持續不斷的吵了一會,奶奶就已經把那床婚被一樣的紅色大被窩鄭重其事的放在了我手上。
“等到明年棉花再豐收,就拿最阮的棉花給你們縫一床新被子。新婚的時候蓋手工縫的,一年到頭,順順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