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秦書淮反應過來,臉驟然通紅,捏着帕子倉皇退了出去,慌張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退到房間中間,捏着帕子,聽着裏面的水聲。
秦芃也洗不下去了,起身來穿上衣服。
秦書淮就坐在桌邊,一手捏着帕子,一手給自己倒茶。
但方才看到的畫面滿腦子就消不下去了。
他又不是沒見過。
要是從沒吃過肉,一直素着,倒也沒什麼。
吃過肉了,又斷了,一直吊著,那就是折磨了。
可是他又不敢冒進,上一次分開時候他親秦芃那一下,明顯就是嚇到了秦芃,他覺得不能再如此冒進,於是備受煎熬。
秦芃洗了澡出來,擦着頭髮道:“你怎麼來了?”
秦書淮獃獃抬起頭,一看見秦芃的臉,方才退下去的熱度又升了起來,他立刻扭過去臉去,本來滿滿的怒氣,看着這個人又消了下去,故作冷靜道:“聽說你過來了,我便來了。”
秦芃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我來有我的理由,你跟着來,朝中怎麼辦?”
“亂不了。”
聽了這話,秦書淮有些煩躁,他抬起頭來,瞧着秦芃道:“倒是你,出了什麼事兒,你當同我說,戰場兇險,有什麼事我自會幫你處理,你千里迢迢跑過來,出了事兒怎麼辦?!”
“出不了什麼事的。”聽了這話,秦芃軟下調子來,有些無奈。秦書淮聽了這不知死活的話,當即來了怒氣,然而他依舊壓着,冷着聲音道:“你又知道自己不會出事?”
“我自然有我的考量。”秦芃耐着性子,解釋道:“我來得隱蔽,其他人都不知曉,我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秦書淮終於按耐不住,猛地提高了聲音:“那當年你為什麼又出了事又中了毒又要逼着我親手殺了你?!”
話音剛落,兩個人就安靜下來。
秦芃獃獃看着秦書淮,秦書淮這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他腦子裏驟然想起那六年,覺得眼裏有些酸澀。
他看着這個人鮮活站在面前,有些按耐不住心裏那份悲悸,捏着拳頭扭過頭去,沒有說話。
秦芃瞧着他,這個人微微顫抖着,似乎是在極力剋制着自己的衝動。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那句“對不起”開口之際,就聽見對方先開了口。
“對不起。”
他僵硬着身子,沙啞開口:“我不該說這些,當年也不是你的錯。只是芃芃,”他轉過頭來,語音裏帶了些顫抖:“那樣的六年,我再撐不住第二次。”
這話出來,秦芃覺得自己心裏突然像針扎了一樣。
她回想起變成秦芃后最初見到那個人的時光,那時候的秦書淮彷彿是個陌生人,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陪伴他的只有那冰冷的牌位。
他此刻站在她面前,靜靜瞧着她,漂亮的眼裏彷彿是帶了水汽。
這是她熟悉的秦書淮,獨屬於趙芃的秦書淮。
他的溫柔,他的失態,他偶爾獃獃抬頭的一瞬,偶爾孩子氣的笑容,都只獨屬於她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你又怎麼捨得他心疼。
秦芃不知該如何言語,上前幾步,猛地撲進了他懷裏,死死抱住了他。
秦書淮被她這麼一撞,呆愣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將手放到她身上。
“芃芃……”
他欣喜與她的回應,一時反而是不知所措起來。
秦芃將頭埋在他懷裏,聽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啞着嗓子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不會有的第二次的,一定不會的。”
秦書淮低頭看着眼前埋在他懷裏的姑娘,心裏被這話融化成了一片。他有些無奈,明知道這個人的話其實作不得數,下一次要是出了事,她估計還是會掉頭單槍匹馬就自己去了,可他卻還是因為這個承諾欣喜安慰。
他唾棄自己的軟弱,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靜靜抱着這個人,嘆息出聲:“芃芃,我一直都在的。”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兒,秦書淮放開了她,這才想起來,低頭道:“傷着哪兒了?”
他在戰場上待了多年,傷葯的味道一聞就知道。秦芃有些不好意思,退出來道:“沒事兒,就一點小傷。”
“上藥了?”
“上了。”
“撒謊。”秦書淮從袖子裏拿出了傷葯來,直接道:“是傷在碰不着的位置吧?我沒聞見你身上有藥味。”
狗鼻子……
秦芃暗中腹誹,面上去還是堅持道:“真的沒事兒。”
秦書淮沒說話,直接拉秦芃坐到椅子上,打開了藥盒,抬眼瞧她:“在哪兒?”
“背上……”
秦芃覺得不能再惹他了,剛順的毛,不然立刻就要起了。
秦書淮應了聲,抬手放在秦芃衣服上,猶豫了一下后,還是拉了下來。
空氣的涼意讓秦芃抖了抖,如玉的肩頭暴露出來,秦書淮手頓了頓,依舊拉了下去。
他聲音有些啞,語調卻還是很冷靜,彷彿只是普普通的關心:“冷?”
“嗯……”
秦芃抬頭看着前方的插畫,拚命集中注意力。
她覺得自己不能亂想,秦書淮從來都是個正人君子,雖然床上那麼那麼那麼點,可是她不主動,他一向是很克制的。
他此刻一定只是在想上藥的事,自己不能亂想什麼讓氣氛尷尬起來。
她拚命讓自己不要想一些與風月有關的事情,卻還是感覺對方將衣服拉了下去。
她的傷在背上,裸露出大半個背來,秦書淮瞧着上面的紅痕,眼神暗了暗,冷聲道:“怎麼傷着的?”
“他們對面有個軍師,應該是個北燕人,用了擊鼓排陣那一套,我用鼓聲干擾他,他就舉箭射過來了。”
說著,秦芃怕他擔心,趕緊道:“可我攔了下來!這都是箭風傷的!”
“嗯。”
秦書淮沒有多說什麼,淡淡應了一聲,也聽不出喜怒。
秦芃心裏有些忐忑,秦書淮手指沾了藥膏,擦在傷口上。
帶着繭子的手指拂過如玉的肌膚,藥膏輕輕沾染上傷口,秦芃的呼吸聲不由得亂了些。
秦書淮動作微微一頓,秦芃知道他是聽出來了,不由得覺得有些臉紅。乾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秦書淮給傷口上好了葯,手便離開了。
秦芃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得失落,就覺得似乎在隱約期盼什麼,又覺得不該。
她正要拉上衣服,一隻手卻從背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芃身子僵了僵,就感覺頭髮落到她肩頭,隨後便是溫熱的呼吸噴上她頸后的肌膚。
她頓時僵了身子,那人握着她的手更緊了些,帶着夜涼的唇落到她頸后,一下又一下,順着脖頸一路吻上,來到她的唇畔,然後落到她溫熱的唇上。
她驟然睜大了眼睛,對方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一隻手還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又輕又不容拒絕的吻着她。
秦芃腦子亂亂的,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拒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
秦書淮的呼吸終於有些急了,他捏着秦芃的手忍不住用了力氣,秦芃覺得有些疼了,哼出聲來。秦書淮驟然鬆手,退了開去。
“對不起……”
他沙啞出聲,拚命壓下急促的氣息,退了一步道:“你先睡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匆匆離開,彷彿是逃一般疾步走了出去。
等空氣中這人的溫度徹底散盡,秦芃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
她覺得臉有些燥熱,她對秦書淮一向是沒什麼自制力的,這點她知道得特別清楚。
她抬起手扇了扇臉,春素走了進來,用疑惑的語氣道:“方才我瞧見攝政王匆匆忙忙回去了,您……”
話沒說完,春素就頓住了,詫異道:“您的臉怎麼也這麼紅啊?”
“哦,”秦芃扇着風,冷靜道:“有點熱。”
春素正想開口,但看着秦芃尚帶着水色的唇,驟然反應過來,立刻點頭道:“是挺熱的。”
那一晚上秦芃睡得不太好,她躺在床上,反反覆復想着秦書淮的事。
秦書淮的感情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喜歡這個人嗎?
大約是有些喜歡的。
可是喜歡到配得上那份感情嗎?
大約是沒有的。
她向來是覺得,別人給了你什麼,你得還什麼。若是給不了,寧願不要。
所以她不敢要這份感情,卻又攔不住那人傾其所有的給。她一時腦子亂亂的,想了大半夜,終於只能說一句,隨緣吧,也不想了。
睡了大半夜醒來的時候,秦書淮已經醒了,他坐在外室等她,她洗漱後走出去時,他正跪坐在案牘前看書。
他面前放着香茶和早點,晨光落在他身上,聽到她出來的聲音,他抬頭瞧向她,微微笑開:“醒了?”
“嗯。”
秦芃笑了笑,坐到秦書淮對面:“醒這麼早?”
“不早了,”秦書淮抿了口茶:“西涼的使臣都來了。”
“哦?”
秦芃也不意外,點了點頭:“北燕呢?”
“一併來了,說是三國會談。”
“北燕來的是誰?”
秦芃有些好奇,秦書淮看出她對北燕感興趣,心裏有些發悶,卻還是耐着性子道:“是柏淮。”
“柏淮?”
秦芃有些詫異,柏淮是趙鈺原來的侍衛,後來在北燕任職禁衛軍長,這次來的居然是趙鈺身邊這樣近的人?
秦書淮看不出喜怒,應了一聲。外面傳來衛純的聲音:“公主,王爺,西涼使臣、北燕使臣已在城門外設帳,是否接見?”
秦書淮抬頭看了一眼秦芃,在秦芃開口之前,直接道:“衛將軍見,我與公主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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