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亮珠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拿冉雨鵑出氣。而冉雨鵑只要可以繼續升學，就算家務事再多，她也會忍耐着做完，就算游亮珠雞蛋裏挑骨頭，她也會逆來順受。

她不斷的在心裏為自己打氣，只要讓她滿十八歲，只要讓她讀完高中，她就會離開這個家，就不用再受到游亮珠跟冉少鳳的欺凌辱罵了。

只要等她高中畢業……

【第二章】

冉雨鵑順利的高中畢業了，本以為她可以離開嬸嬸家到外頭租房子，打工養活自己，但人算不如天算，在工地上班的叔叔突然被掉下來的粗重木板給壓死了，冉家當場陷入愁雲慘霧的境地，雖然有保險理賠金，但是，入不敷出，冉少鳳那貴死人的學費若繳不出來，只剩一年的私立學校就無法畢業，只能休學了。

冉雨鵑覺得於情於理，叔叔都對她有養育之恩，於是，她放棄了她偷偷考上的國立大學，決定先找工作幫忙嬸嬸渡過難關。

白天時，她在一家早八晚五的小公司里當會計；下班后，她到住家附近的超市做晚班，每天固定做到十點半才下班。

她每個月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對於嬸嬸一家不無小補，只不過，不論她拿多少錢給嬸嬸，都免不了被譏諷輕視一番。

這天，又是她領薪的日子，她下班后就趕快把錢交給在客廳里看電視的游亮珠。

「才這些錢，根本就不夠付你這些年來在這裏白吃白喝的費用！」游亮珠把電視一關，尖酸刻薄的睨着她，「你以為你賺錢給我，我該感激你嗎？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你本來就應該報答我收養你的方法？」

冉雨鵑的頭微微一點，再慢慢的垂下。

對於游亮珠的指責，她默不吭聲。

因為，她可以體會游亮珠一生依靠的支柱突然失去了，她有多恐慌、有多害怕，因此，她的情緒難免激動不平，而且，持續了兩個多月還沒消退。

游亮珠胡亂罵完一通后，喘口氣，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

冉雨鵑眼神堅定的看着游亮珠，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嬸嬸，雖然我賺的錢不多，但少鳳還在讀書，因此，我每個月都會拿錢給你，直到少鳳從私立學校畢業，你不用擔心。」

冉少鳳已經去學校上課了，而她的學費先拿保險理賠金墊付，至於每月開銷，全部都是冉雨鵑負責，而多餘的錢，也進了游亮珠的口袋，不可能再拿出來給冉雨鵑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賺給我一年？不行！這太少了，我這些年光是養你鎖付出的成本、心血就不止你賺一年的薪水，你起碼得賺錢給我賺到你嫁人為止。」

以游亮珠四十齣頭的年紀，在這不景氣的社會裏，要找一份輕鬆餬口的工作，簡直死難如登天，因此，她不會輕易就把每個月固定拿錢給她的冉雨鵑給放掉，一旦放掉，難不成她要帶着已經養尊處優習慣了的女兒去喝西北風嗎？

冉雨鵑抿着唇，沒有回答。

「好了、好了，你去休息吧！明早你還要上班，回你的房間去。」游亮珠手一揮，轉頭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收看她最喜歡的連續劇，不再理會她。

冉雨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想再多說什麼，回房準備洗澡與上床睡覺了。

冉雨鵑在公司里任勞任怨、認真負責的精神獲得公司老闆娘的欣賞，親切和藹的老闆娘這天把她叫進辦公室里，想跟她聊一下天。

「這半年多來，你在我這裏做得還習慣嗎？」

「嗯！我很習慣，謝謝。」

「不用那麼客氣。我覺得你做得不錯，你記的帳我都看過，都很仔細，每月盈虧可以一覽無遺，你做賬技巧很有一套。」年近四十、保養有道的老闆娘微微一笑，「我這裏是小公司，之前在我這裏工作的會計師我的侄女，因為當時她有孕在身，又有習慣性小產，實在不宜太勞累，所以我才登報聘請新會計讓她休息，要她產後身體好些再來上班……」

「老闆娘，請你不要辭了我，我會更努力的做。」冉雨鵑驚愕且惶恐的看着她，「我很需要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呃……」看到冉雨鵑神色一變、蒼白無神，老闆娘突然間感到愧疚，「我……雨鵑，你適合更好的出路，而且，我已經答應我侄女明天她要回來上班的事了。」

冉雨鵑悲涼的笑了笑，吸了口氣，「老闆娘，我知道了，今天下班前，我會做好交接工作。」

「雨鵑，我不會讓你失業的，我可以幫你介紹給我娘家，而且，起薪比我這小公司要高，你願不願意我幫你引薦過去？」

冉雨鵑訝異的微張唇，眼裏盛滿感激，一張小嘴欲語還休。

老闆娘看她滿臉疑問，想問卻又問不出口的樣子，便一股腦地把話攤開來說清楚。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一定在想，為什麼薪水高，我卻不讓我侄女過去是不是？其實，薪水高，壓力也比較大一些，我侄女荏弱的病體無法負荷，我看你年輕體健，做事效率又高，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問問。」

「老闆娘，我不敢這樣子想，不過，我很謝謝老闆娘，我真的需要一份工作。」

工作辛苦是一回事，待遇高卻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因為，她要負擔一個家庭的支出，還有負責失去叔叔后卻沒有減少開銷、改變以往消費習慣、有省錢意願的嬸嬸跟冉少鳳。

說真的，她每月兩份工作的薪水全部交給游亮珠，卻總是入不敷出。

她賺錢的速度，永遠比不上她們母女倆買專櫃貨分期付款每月所要支付的錢，因此，她每月都要幫她們母女倆背負債。

她確實需要更多的錢！

「好，那下班前我會給你消息。」老闆娘含笑離去。

在下班前，她面臨了失業危機，卻因為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也擁有了更好的專業契機。

冉雨鵑穿着公司的制服；白色緞面襯衫、深藍背心、深藍及膝A字裙、深色漆皮高跟鞋。她站在化妝品的專櫃前，殷勤且笑容滿面的為客戶介紹產品。

沒錯！化妝品專櫃小姐，這是她目前的新職業。

在老闆娘的穿針引線下，她在老闆娘哥哥開的百貨公司里任職。她站的崗位是美商引進台灣的保養新產品。她有一張完美凈白、彈性粉嫩的俏麗臉蛋，正好就是新產品訴求使用後會有的效果，因為，她的臉蛋就是最好的招牌。

冉雨鵑是早班工作人員，上班時間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有時需要輪班，雖然一天內需要站十個小時，但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相反的，她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為，她的工作注重的是業績，而不是學歷。業績好，薪水自然就高。從事這項工作，她要求自己，動作要敏捷、笑容要親切、個性要活潑。剛開始對於客人的無理取鬧是有點讓她傻眼，幸好同櫃的另一位熱心同事伶芳會出面幫她解危，並且提醒她任職這份工作要有二高二心一好——EQ要高、抗壓性要高，有耐心、要細心，服務要好，這樣子，回客率自然就高。

「伶芳，謝謝。」冉雨鵑虛心受教，用心學習。她之前以為專櫃小姐只要制服穿得美美的、化妝化得美美的就可以了，真正去做之後才發現這真的不簡單。

「不用客氣，我本來就是來幫你的，不過，從下禮拜開始，我就不能再幫你了，你要努力做，加油。」

「我……我一個人，我會有點緊張。」

伶芳笑了笑，「你忘了面試時，你怎麼對主管說的嗎？」

雖然面試時，伶芳並不在場，但那千篇一律的面試話語，每個要進來的專櫃小姐都清楚的記得，連她也可以倒背如流了。

「我記得。」老闆娘雖然幫她引薦，可面試時，是她跟面試主管一對一的關在房間裏面談。

面試主管謹慎又犀利的問題，讓她每每想起，手心都會忍不住冒汗。